第四章 相遇(1)
丹妮卡在林子里拼命的逃跑,原始森林里本来就没什么路,她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时不时还会摔一跤。才跑出了一小段路,丹妮卡身上跌出了不少的淤青,树枝和棘刺在她的脸上、腿上划出了一道道血淋林的口子,火辣辣的痛。
跑了一个多小时后,丹妮卡的双眼开始无神,脚步变得飘虚不定。承受了长达三年的不合格痛苦药剂的折磨,她的身体素质已经很差了,现在只不过是在极度恐惧下压榨透支着自己的体力,但体力透支也不是无限的,现在,她的极限已经快到了。
在跨过一截断木后,丹妮卡的右脚踩空,整个身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啊!”丹妮卡痛苦的惨叫了一声,她感觉自己的右脚踝一阵剧痛,已经有些朦胧的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丹妮卡挣扎着坐起来一看,原来自己踩到了一个猎人布置的陷阱中,一个狰狞的捕兽夹正夹在右脚脚踝处。
看着深深嵌入自己血肉里的钢铁利齿,丹妮卡完全绝望了,现在自己的一只脚已经废了,还怎么逃跑啊?
不行,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在内心强大的求生欲望支撑下,丹妮卡徒劳的掰着捕兽夹,想要从中逃脱出来,就在这时,更不幸的事发生了,刚才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将捕猎者引了过来。
“过来,这里有动静!那个女巫就在这边!抓到后我们可以卖个好价钱!”
卖个好价钱?他们抓自己是为了……女奴?听到那声招呼同伴的呼喊,丹妮卡的脸色变得苍白,她也顾不得右脚的伤势了,拖着一个捕兽夹继续跑,她在老药师留下的一本游记上看到过关于女奴的悲惨描写,无论如何,哪怕是死自己也不能被他们抓取当女奴!
好在约克镇的铁匠技术不怎么样,一个合格的捕兽夹是可以把猛兽的腿骨直接夹断的,但现在,丹妮卡拖着这么一个劣质的捕兽夹居然还能一步一步的继续逃跑。
只不过,就这么拖着血迹一步步的能走到哪儿呢?丹妮卡茫然的看着前方。
……
当萨姆卡尔带着副官和两个亲卫追到自己的猎物时,发现这个女巫已经站到了一个悬崖边上。
看到那些来抓自己的人,丹妮卡虚张声势的大声喊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萨姆卡尔笑了笑,倒是个很刚烈的女孩儿,估计调教的难度有点儿大,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那些奴隶主该操心的事,他没有理会丹妮卡空洞无力的威胁,对副官说道:“射左腿。”现在丹妮卡的右脚已经费了,全靠左腿支撑着,把左腿再射伤他不相信这个丫头还能继续跑!
副官点了点头,取出弓箭,弯弓搭箭瞄准丹妮卡的左腿。
丹妮卡以为他们要射杀自己,慌乱的朝后退了几步,嘴里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一不小心,她踩到了几个碎石子,脚下一滑,身体整个悬在了半空,她徒劳的胡乱的挥着手,想要抓着点儿什么,但没有用的。
“啊!”一声凄绝的惨叫在山谷中回荡着。
……
不知过了多久,丹妮卡的灵魂慢慢苏醒了过来,重新接管了身体,而身体传递给灵魂的唯一信息就是痛,剧烈的,无处不在的疼痛。
丹妮卡想要惨叫,结果发出的却只是一阵阵微弱的呻吟。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你醒啦!”
等了一会儿,待那种剧烈的疼痛终于稍微减弱了一些,丹妮卡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帐篷里,她艰难的扭动着脖子,看到一个女孩儿正坐在自己旁边。
那个女孩看样子和自己差不多大,衣着干练,有着一头长长的浅绿色长发,头上还斜戴着一个小巧的花饰。
那个女孩看到丹妮卡睁开了眼睛,高兴的说道:“看来你恢复的不错,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说着,女孩儿探过身子,架着丹妮卡的胳膊就往上提,看样子是想把她扶起来。
女孩儿剧烈的动作让丹妮卡感觉自己的骨头嘎嘎作响,好像马上就要散架一样,整个身子的每块肌肉都在抱怨着这个女孩粗暴的行为。丹妮卡闷哼了一声,努力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她现在没有什么资格抱怨,毕竟是这个女孩儿救了自己。
把丹妮卡提了起来,然后在她后背上塞了一个叠起来的被子,让她可以坐了起来。女孩又站起来从一个小矮桌上拿起了一个小碗,塞进了丹妮卡的手里,说道:“吃点东西吧,这样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丹妮卡用力抬了抬手,结果手臂的骨头好像被抽掉了一样,完全使不上力气,她只能努力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谢谢,但我现在还不想吃东西。”
女孩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劝说道:“你受伤了,需要很多能量来修补身体,你最好还是吃点儿东西。”
丹妮卡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身体太疼了,实在吃不下,要不你先放这儿吧,等过一会儿我自己吃。”
“这样啊。”女孩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本来也不太会劝解别人,只好说道,“那好吧,那等身体舒服一点儿后再吃吧。”把小碗放到丹妮卡的枕边,女孩儿站了起来,正要往外走,又加了一句:“如果觉得凉了就喊我一声,我再给你热热,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
女孩离开后,丹妮卡躺在那儿,双眼无神,呆呆的发愣,她现在还不愿意相信发生的一切,短短几个小时,她的人生……就变成这样了。家被毁了,自己差点儿被抓去做女奴,掉下了悬崖但又捡回了一条命,恐惧、绝望、无助,这些强烈的情绪让她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吗?
一幕幕的画面在丹妮卡的脑海里闪过……烧毁的房子,冲天的浓烟,还有……那双眼睛,不!那双眼睛,他发现自己了,他要来抓自己!他放火把自己的家给烧了,他要来抓自己去当女奴!
丹妮卡不住的哆嗦着,眼泪一滴滴的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样悲惨的命运,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就在为生存下去努力挣扎着,好不容易搭建起了自己的小窝,但现在又被毁了,一切都被毁了!
丹妮卡沉浸在无尽的绝望和恐惧之中时,在她的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响起了:这一切的痛苦都源自于弱小,在这个世界,弱小是一种罪。
丹妮卡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是的,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弱小,如果自己有强大的实力,就可以把那些毁掉自己家园的人全都杀了,全都杀了!
想到那些家伙凄惨的死状,丹妮卡轻笑了一声,眼睛里的狠毒和疯狂让她看起来好像变了一个人。
丹妮卡睡着了,在梦里,她在不停的杀人,无论是谁,只要她看到了就会去杀,直到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了,终于,她安全了。
……
丹妮卡这一觉很短暂,当她被身体的疼痛唤醒时,手边的那碗汤还是温热的。
丹妮卡小心的挪动着身子。她现在的内脏、骨骼、肌肉等多处受伤,整个人都好像快要倒塌的危房一样,每一点儿的移动都会带来巨大的疼痛,而且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她也不能很快的挪移到位,单单翻了个身就花了她五六分钟的时间。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让丹妮卡的额上沁出了大滴的冷汗,但这一切都得忍受,无所谓公平不公平,这些是命运加诸到自己身上的,那就必须要忍受并努力改变,抱怨没有任何的用处。实在疼的受不了了,丹妮卡才停下来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喘了口气,继续挪动。就这么折腾了快半个小时,她终于把自己的身体挪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女孩儿留给丹妮卡的是一小碗肉汤,肉煮的稀烂,里面还添加了一些蔬菜叶子,香料之类的,闻起来特别的好吃,可能是因为身体太缺乏能量了,光是闻一闻她就感觉这一碗肉汤绝对是天堂才应该有的无上美味。
丹妮卡调整了下姿势,用手腕夹着那碗肉汤,嘴往前凑着,以一种十分别扭的方式喝着这碗汤。
丹妮卡知道受了重伤后要多补充营养,但四肢的酸软让她根本没办法举起那个小碗凑到嘴边;她也知道,救自己的那个女孩儿平时养尊处优恐怕根本没有伺候过病人,根本没有这个意识去喂自己,既然如此何必让双方为难呢?还是自己想办法吃吧,总归就在自己枕边,怎么也能吃的到的。她不惯去向别人乞求,哪怕当初她无数次被老药师虐打也没有软语相求,如果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好,那就打好了,再疼自己受着就行了。这种倔强而要强的脾气好像就是天生带出来的,有时候丹妮卡也奇怪,自己一个从小孤苦伶仃长大的小孩怎么会有这么傲的脾气?
在外面忙活了一阵后,女孩想要过来看看自己救下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结果她刚刚撩起帘子,就看到丹妮卡跪趴在地上,双手手腕夹着小碗,脖子伸长努力超前凑着,以一种十分别扭且不雅的姿势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在喝着那碗肉汤。
女孩儿愣了一下,轻轻把门帘给放下。这应该也是她自己的骄傲吧,如果自己可以完成,哪怕是承受再大的痛苦才能完成的事情,就没必要去请求别人的帮助。看来自己救下来的也是个性格十分自强的女孩儿——和自己一样。
女孩儿原本的生活要接触很多的贵族,贵族子弟心高气傲的不少,但这份骄傲往往只是针对比他们低的人,一旦遇到她这种真正的贵族,那份骄傲就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他们的骄傲不是装的,也不是那种自卑的扭曲化外在表现,他们是真正的骄傲,只不过他们的骄傲所依赖的是他们家族的权势,一旦遇到比自己家族权势更高的人,他们的骄傲就会破碎。她欣赏内心骄傲的人,但她真正喜欢的是那种内心的骄傲植根于自身,植根于自身的坚忍、顽强的人,这样人的骄傲才不会那么的空洞,那么的空中楼阁。
女孩继续待在外面收拾着篝火,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深秋的夜晚寒风瑟瑟,女孩只能尽量靠近火堆,但即便如此,她的前胸是热的,但后背还是凉的。尽管被冻得瑟瑟发抖,女孩还是在外面等着,这个世界上让她真正欣赏的人不多,尤其还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为此,她愿意缩在寒风中受冻,忍受这并不足道的痛苦。
等了有半个多小时,女孩儿才走了进来,这时丹妮卡已经把那一碗肉汤喝完了,头枕着被子,舒展着身子躺着。
感觉有人进来了,丹妮卡扭过头来,说道:“谢谢,你做的肉汤真好喝。”丹妮卡这句话可是真心实意的,在约克镇那么僻远的地方能吃到足量的盐已经是一种享受了,更别提什么香料了,但在这碗肉汤里各种调味品可加了不少,对丹妮卡来说当然是无上的美味了。
“你喜欢就好。”女孩儿以为丹妮卡只是在客气的表示感谢,并没有太在意,而是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丹妮卡笑着说道:“已经好多了,谢谢你救了我。”
女孩儿盘腿坐在丹妮卡旁边,说道:“没关系的,举手之劳罢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菲丽丝,是在外游历的一个低阶魔法师。”虽然把她救下来了,并且很欣赏这个女孩子,但并不意味着菲丽丝要马上给予自己全部的信任,因此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只说了自己的名字,而没有说姓氏,只说了自己是个低阶魔法师,事实上初阶、二阶、三阶都是低阶,但实力相差可是相当大的。
丹妮卡也自我介绍道:“我叫丹妮卡,是一个二阶的药剂师……也是个魔法师。”犹豫了一下,丹妮卡还是说出了自己魔法师的身份,虽然自己只掌握了一个没什么杀伤力的轻风术,但总归也是走上了魔法的道路。
和自己一样是个魔法师,菲丽丝对这个女孩更喜欢了,她的眉眼都笑了起来,说道:“你也是魔法师啊,那太好了,等身体好了我们可以交流一下魔法的学习。”魔法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是身份地位的保证,但对于菲丽丝来说,魔法还是终身的热爱,她是真的喜欢研究魔法,喜欢体会魔法世界的奥秘。
两人又聊了几句,菲丽丝就让丹妮卡休息了,毕竟她现在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身体还太虚弱。好在这个帐篷够大,菲丽丝又翻出一床被褥,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床铺。
从此之后丹妮卡就住在了菲丽丝的这个帐篷里,调养着自己的身体。其实丹妮卡的运气很不错,之前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踩进了猎人的陷阱中,但那个质量不合格的捕兽夹并没有把她的腿骨夹断,后来又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跌落下来,非但没有落在石头、草地上,甚至没有落在树上,而是十分幸运的落在了荆棘丛里,虽然被扎了满身的刺,需要承受巨大痛苦用针一一挑开,但柔软又有韧性的荆棘藤条有效的充当了一个缓冲,最大限度的避免了内脏震荡、骨裂之类的恶性伤病,所以养了五六天丹妮卡就已经可以下地慢慢的走路了。
其实这个恢复期还可以更短一些,通过食毒丹妮卡可以很好的调节自己的身体,但和菲丽丝一样,面对这个虽然有些好感,但自己并不认识的女孩,保持一点儿戒备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在刚刚遭受了那么一次恐怖的猎杀之后,没必要把自己的全部信息都说出去。
等恢复的差不多了,丹妮卡第一次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沐浴着中午暖和的阳光,享受着林间微风的轻抚,感觉整个身子都轻松了不少,结果她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她们住的那个帐篷从外面看是很小的一只,似乎一个人都住不下,但实际上那个帐篷里住了菲丽丝和她两个女孩,还有不少的多余空间。这应该是涉及到空间魔法啊!空间魔法丹妮卡之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还只是简略的带过一笔,没想到自己真的见识到了。
眼看着丹妮卡颇有兴致的观察着她们之前住的帐篷,菲丽丝有些紧张,但又故作轻松的问道:“怎么了?”
丹妮卡指着那个帐篷上很浅淡的花纹有些兴奋的说道:“这上面的魔法纹路就是空间魔法吧?”
菲丽丝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个帐篷制作的时候就用到了空间魔法。”
丹妮卡满足的说道:“原来这就是空间魔法啊,这次总算是见识到了。”又转了一圈,丹妮卡也就没有再理会那个帐篷,空间魔法虽然新奇,但自己学习的是风系魔法,两种不同系统的魔法连借鉴的价值都很小,见识一下也就可以了。
丹妮卡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拄着棍子慢慢的在附近散起步来,留下有些愕然的菲丽丝在那里。
后来当她们再次相逢的时候菲丽丝问过这个问题,丹妮卡的回答是当时她因为魔法常识的匮乏,根本不知道空间魔法的深奥和学习的艰难,也不知道一件附着空间魔法的魔法装备有多么的珍贵,尤其是这种可以承载生命体的空间魔法帐篷,可是相当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