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番忙完了,又要去灭火,也不知这贼子到底哪里来的通天遁地的本事,竟在后宫连烧几座宫房,有的烧了柱子有的烧了墙,连累那最靠边的玉春苑烧的一片熊熊火光。今晚正好东风,火势越发凶猛。
冯立和羽林军已经顾不得那贼子,手忙脚乱的叫人灭火。一班人马都被这贼子搞的心力交瘁。
冯立抬头望那边火光最烈处。
「玉春苑!」冯立大惊,想起那玉春苑中的人来,立即顾不得辛苦拔腿就向玉春苑奔去。
众人一起灭火,直到凌晨火才熄灭,烧了一晚,整个玉春苑已是断壁残垣一片。
这玉春苑一向是锁了门的,发了火里面的人断然逃不出来。
「搜!给杂家搜!那三人就是烧成了炭也要翻出来!」
太监军士一起上,翻了大半个时辰,断壁残垣之中抬出来三个炭块来,两个看似成年人,一个体积较小,像个几岁的孩童。
黑乎乎惨不忍睹,已经看不出原貌了。
冯立只看了一眼,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急忙挥挥手厌嫌的说,「拿走拿走!」
冯立暗道,这阿吉皇子死了也就死了,倒是去了陛下一个心病,只是长公主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少不得要挨骂哩。
他转身喝令周遭的人:「这玉春苑的消息务必守严实了,一个个的,都不许给杂家传出去!」
想起那个荒唐的皇帝,不晓得他从密道中回来没有,他赶紧的去了养心殿,才进屋就听到栾氏哭哭啼啼的,皇帝在一旁劝慰她的声音。
「娇娇昨夜替我挨了这一刀,朕必定好好补偿你。」
栾氏握在他怀中,还「疼」啊「疼」的叫个不停。
冯立蹙眉,上前低声禀告:「陛下,玉春苑没了,里头的人都烧死了。」
元和帝一愣,「你是说……阿吉他……」
「是,阿吉殿下已没了。」
元和帝放开了怀中的栾氏,眼神有些紧张,转而心底又有些欢喜,仿似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对!阿吉不是朕杀的,是刺客杀的,就是母后九泉之下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来,皇姐想责备他也没有理由。那刺客来的可真是时候!
冯立悄悄看元和帝表情,就知道他心底高兴,放松了心情,问:「长公主那边如何交代?」
元和帝呼了一口气,他不想阿姐来骂宫,若说阿吉是他的逆鳞,那也是阿姐的逆鳞,阿姐闹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见元和帝犹豫,冯立建议:「不如咱们不等长公主亲自上门询问,陛下赏些东西到公主府,宽慰她的心情,一并将阿吉皇子的意外告知,想必公主便不会太过激动了。」
「也好,这两日她若来就说朕不在。」元和帝打定主意这几天躲着她,过了风头再说。
皇帝放榜下去全国范围内捉拿刺客,只是那晚夜黑风高,那刺客黑衣黑甲黑巾蒙面,谁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羽林军忙了几日徒劳无功。
冯立亲自带了赏赐去公主府中,听闻那日长公主哭的如同泪人一般拉着冯立又打又踢,冯太保是逃窜着狼狈不堪的出了公主府。阿吉的死并未昭告天下,一个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皇子死了也就死了,悄无声息的。
同长公主府后墙一墙之隔有一个宽阔的宅子,宅子两边是两片桃林,对面是一条长河。
昭和进了公主府角落里的一个耳房,春华拉起地窖的木门,木门下豁然一道暗道阶梯,她沿着暗道穿过公主府的高墙径直到了隔壁宅子的卧房之中。
卧房里的床铺上安静的躺着一个孩子,床边守着一个老太监和一个老嬷嬷。
看到陡然间出现在房中的人,英嬷嬷愣住了。
「殿……殿下……」
昭和看了她一眼,径直到了床边,床上的孩子睡得很安详,雪白的脸蛋带着淡淡的粉红。
昭和长叹一口气,一时间心底仿佛踏实了许多,她伸手,温柔的拂过孩子的脸庞,软软的小脸,皮肤好着呢。
昭和轻笑:「睡得真沉,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英嬷嬷恍然做梦一般,只记得那晚黑乎乎的,被人在脑后敲了一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一醒来就在这宅子里,好在玉春苑的三个人都在,一个不少,她被人告知安静的待在这里等长公主过来。
昭和对她说:「既然出了宫,你们三个都是死了的人,再也不必回玉春苑去了。」
英嬷嬷心头震动,颤抖着唇望着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昭和坐下,径自替在倒了一杯茶水,温和的对她说:「本宫是冒了大风险将你们三人从宫里捞出来的。玉春苑发了火烧的没了,里头多了三个焦尸。如今这宅子靠着公主府,吃喝用度俱是最好的,你们两个若是闷了,便在这宅子里、院子里、林子里都可以走一走,林子外头有人看着,就是不能出去了,有事,叫下人们去办就好了,你们只需要好好照顾阿吉就行了,明白吗?」
她说的这么清楚,英嬷嬷哪有不明白的,点头如同捣蒜,想也知道,要将他们从禁宫中捞出来,那得冒多大的风险!
英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那老太监也跟着跪下,两个老泪纵横拜道:「多谢公主让奴才们重见天日!」
昭和忙将他两个扶起来,微微一笑,「你二人照料阿吉有功,岂止是重见天日而已,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一切还真是亏了那个人。
昭和想起那个人,眼底泛起柔波,不知道他现在的伤好一点没有。
狭窄的房间里,男子睡得并不沉,腿上的疼痛让他无法深入的沉睡。
公主府是最好的保护伞,即便是羽林军查遍整个京都,也绝不可能查到长公主府的后|庭马房来,所以聂缙睡得还算安稳,没有人来打扰。
当那脚步声踏进房间时,他其实已经迷迷糊糊的醒了。
沁人心脾的兰香让他闭着眼也知道了究竟是谁入了他的房间,坐在了他的床畔。
聂缙正在犹豫要不要醒来,便感觉柔软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颊,他不敢动了。
昭和看他睡得很安详,便知道伤势应该没有大碍。
借着这个机会,她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他,手指划过他的脸庞,双眉如同墨染的梅枝,竟是如此的凌厉,脸庞比她初见时到稍微丰润了一点。
他眼底垂下的睫毛浓黑弯曲,唯这点秀气的像个姑娘家。
随着她手指滑过,她看到少年白皙的脸庞渐渐浮起红色,便知道他是在装睡了。
昭和的嘴角扬起一丝浅笑,伸手去掀他的被子。
「殿下……」那人立即睁开眼抓住了自己的被头,却不小心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昭和感受到那双手的力道,讥讽的说:「你慌什么?本宫不过是想看看你的伤势,你把本宫看做什么人了?」
聂缙仿佛被烫到一般放开了她的手,坐了起来靠着墙,竭力劝阻,「属下的伤口不敢污了殿下的眼。」
昭和哼了一声:「你既然帮了本宫这个大忙,看一看又何妨?」说着,手倏然的就掀开了被子,看到他下面穿着一条鼻犊短裤,左腿的大腿上厚厚包裹着白纱布,隐隐浸着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