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4)
(4)
上午,邺叔又过来收房租
“这个月马上都过去了,房租才交了一半,还差一百五十块钱,你们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啊?”邺叔为了这一百五十块钱快把公社的门槛都踢破了。1⑹k小说wαр.⑴⑹kxs.COM整理
妇联连忙迎了上去,把邺叔让到了沙发上,递了根烟,满脸堆笑的说道:“邺叔,不是我们不给您交房租,实在是兜里没有钱啊!这个月一次煤也没有卸成,家里还没有给生活费呢,这几天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要么,您再给缓个几天?”
“不行不行!你们都拖了几天了?咱们以前说好了,每个月的一号就交房租,可是每次你们都不能按时交,你们瞅瞅,这都几号了?马上到都下给月了,还没交齐。太不象话了!你们有钱去抽烟喝酒,难道就没钱交房租吗?”邺叔接过妇联递来的烟,塞到了耳后,把妇联发来的“糖衣炮弹”上的糖衣一口吃掉,把炮弹又发了回去。
“这……这也是朋友丢下的烟,我们哪有钱去买烟呢?酒更是好久都没有喝了,嘿嘿。”妇联陪着笑说道。
“那这些酒瓶子是哪来的?”邺叔指着满桌子的啤酒瓶说道:“别想蒙你邺叔,昨晚还听见你们一群小弟兄吵吵嚷嚷的喝酒呢,又没少喝吧?有钱喝酒,就没钱交房租吗?”
“呵呵,这不是朋友请客吗?那……那也不是我们的钱啊。”妇联辩解道。
“不管是谁的钱,赶快把房租给我交上……”
“交交交!”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书记终于忍不住了,揉着宿醉后仍然发胀的脑袋,情绪激动的打断了邺叔的话,“给交你房租还不行!不就点儿破钱吗?还钻钱眼儿里了,这要是在旧社会里,你整个就是个地主老财!”
妇联见书记突然发飙,连忙冲过来一把捂住了书记的嘴,“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哥们儿他喝多了,别往心里去,再给我们宽限几天,我们一定把房租补齐。”
“你……你……你……好!这是你说的,那我就限你两天之内把房租给我补齐,如果交不齐,就给我搬家滚蛋!哼!”邺叔气的火冒三丈,指着书记,半天才憋出个整话来。
“叔,别生气,他这是……”妇联刚说了半句话,就被邺叔一下子拨拉到了一边,后半句话也随着邺叔“咣”的一声摔门声,被挡了回来。
妇联正要追出去找邺叔求情,却被书记一把拉住了胳膊,“别去求他,为了点破房租,每天没完没了的催,都快让他烦死了,快交给他得了!”
“唉!你呀!”妇联把书记的手一下子甩开了,生气的说道:“都怪你,本来我还想和邺叔说点好话,再拖他一个星期,到时我下个月的生活费就能拿到手了,然后再来交房租。这下可好,让你这么一搅和,全黄了。就你有骨气!好,你有本事,你去想办法筹这一百五十块钱”
“我筹就我筹!”书记赌气的说道。
书记骑着自己的那辆摇滚破车,在外面晃了大半天,也没借到一分钱。在书记的那些无产阶级兄弟那里,除了能得到一些道义上的支持外,实在是得不到一个子儿的经济援助。无奈,书记只能硬着头皮,回家去向父母开口要钱。
“什么?还要钱!这个月初不是给你生活费了吗?你都花到哪里去了?”书记的父亲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吼道。
“我……我想买几套吉他教材和磁带。”书记低着头喃喃道。
“还要买这些东西?我花钱是供你上学读书的,可不是让你每天这样不务正业的弹吉他、玩什么摇滚的,月初刚给你的生活费,这才几天,就花光了?是不是又买你那些没用的东西了?”父亲继续喝斥道。
“弹琴就不务正业了?玩摇滚又怎么了?摇滚也是一门艺术。在国外吉他大师都是特别受人尊重的。”书记不由得也提高了声调。
“别给我整什么国内国外的!告诉你,在我眼里,除了学习,其他都是不务正业!钱,一分我也不给你,有本事搞音乐,就别靠爹娘老子,自己出去挣去!”书记父亲指着书记的鼻子骂道。
“自己挣就自己挣!”书记气的声音都颤抖了,一跺脚,摔门而走。
书记的家庭是世代的书香门第,父母是老一代的工农兵大学生,两个姐姐也是毕业于国内的名牌大学,整个家族里,教授都是按捆算的,这么些年里,只出了书记这么一个“逆子”,叛逆不羁,离经叛道。他自从在高中时迷上了摇滚乐,学习成绩更是直线下降,每日都背着把吉他上学,一下课就抱着吉他狂练,这还不说,还学着崔健留起了长头发,被校长在开家长会时指名批评了一番,气的他父亲回去就拎起笤帚把他操练了一番,责令他限期理记也不含糊,充分发挥了他叛逆一切的精神,出去一会就回了家,一进门没把他老爸气得三佛出世、七窍生烟,原来书记理了一个明光锃亮的大光头,夺人眼目。气的他老爸拎起笤帚又要打他,书记一边躲一边还说:“干嘛打我?你不是说了只要不留长发,理什么样的发型都行吗?”
后来书记如愿以偿的考上了一所省里的三流的大学,在大学住宿后,更是山高皇帝远的,可劲的折腾他老爸那几根脆弱的神经,先是带队去女生楼下弹琴唱歌,然后又是把人打伤了,被派出所追捕,现在更是不好好去上学,天天在外面组乐队。终于书记的父亲经不起他这花样翻新的出幺蛾子,被迫屈服了,和他订立了“和平条约”:第一,书记要顺利完成大学四年的学业,并拿上毕业证;第二,父亲每月按时支付书记的生活费,直至其大学毕业。第三,父亲不支持、更不鼓励他搞音乐,所有有关组乐队的一切费用完全由他自己解决。
自从订立了“和平条约”之后,书记更是除了去领生活费以外极少回家,这次被逼无奈才冒着被训斥的风险回家向父母要钱,结果,还是不出所料的被整了一个“烧鸡大窝脖”。
书记带着一肚子委屈和怨气,蹬着他那辆破车,迎着初春的寒风,铩羽而归。一路上,他想起这两年来为了自己的音乐理想,所付出的艰辛,所受的委屈得不到父母一丝一毫的理解。心不由得一阵阵的收紧,眼泪也不争气的顺着脸庞流了下来,眼泪被风一吹,让他感觉脸上一凉,连忙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男儿眼泪不轻弹,无论多委屈,这眼泪是绝不能让别人看到的。
正在他擦去眼泪的时候,不知觉的他已经骑到了离公社不远的,一个正在施工的铁路立交桥的路口。这是一个双层结构的立交桥,上层是铁路和人行道,下层是汽车通行的道路,书记他们每次回来,经常从上面的铁轨边抄近道回公社,可是这一次差点让书记送了命。
上层的铁轨路基离下面道路足有二十几米的高度,由于道路已经完全封闭,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沟,沟底下面全是一根根用来做桥体立柱的钢筋条和枕木,这些钢筋条和枕木都裸露在外,朝天而立。沟上面铁轨边的小道也是非常的窄,只能勉强够一个人推着自行车通行,人们经过这里都是提前就下了车,小心翼翼的推着自行车顺序通过。
书记刚用袖子把脸上的泪水擦去,一抬头,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骑到了这条小路上。这条小路又窄又陡,在他的前方一个老人正推着一辆自行车慢慢悠悠的向前走着,他从高出冲下,速度非常的快,眼要看就要撞到了那个老人,他已经顾不上用他的鞋底来刹车了,于是一闭眼,下意识的一拐把就从坡顶直冲而下,连人带车就掉到了沟里。
从上面跌落的一瞬间,他的大脑飞快的旋转着,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的落地时间,却让他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漫长,先是人车一体,后是人车分离,最后是各自落地,每个动作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难道他这辈子就这样gamever了,想到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含冤而去了,他脑子里瞬间闪现出了这么一个场景:在他的葬礼上,那些公社的兄弟们一定都会到场,村长会声情并茂的念上一篇感天地、泣鬼神的悼文;妇联会带头哭一鼻子,然后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取代书记的位置混个二把手;治保肯定又会借题发挥,大肆的宣导一番交通安全之类的言论,然后大声的嘲笑书记的混账死法;最后在一群女社员同情的眼泪记带着临牺牲前悲壮的表情,面目狰狞的入土为安。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他又想起自己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有破了处男之身,难道真的要印证了自己很多年来都一直担心的情况吗?书记潜意识里一直就害怕会有那么一天,他带着自己那纯洁的童男之身和深深的遗憾被迫告别这个世界,更何况,更何况他的初吻都没有机会奉献出去呢!还有,还有他未尽的音乐理想,他还想要在人生的舞台上尽情的挥洒他的才情,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他情不愿,心不甘。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隐约听到了上面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这个人算完了!肯定摔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