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弹剑歌,他人笑我痴

第一章 弹剑歌,他人笑我痴

云华镇,乃是方圆百里内最为富庶的一处乡镇,人口超过三万,而镇上的一家古董商,商人姓袁名丰,他这一家传了三代,一代比一代强盛,如今已是镇上首富。

袁丰有一个独子,名叫袁西望,曾是路人皆知的神童,被看做是云华镇上最有可能考取功名的人。可如今却成了无人不知的败家子。

其实要说败家,镇上还有几名恶少,他们的行迹远远比袁西望恶劣,然而,他们所败下的金钱,加起来也不足袁西望的百分之一。

一则袁家资产远比其他几家雄厚,二则,袁西望这败家,实在是非比寻常,别人败家,无非骄奢淫逸,他却是玩物丧志,而且玩的东西极为不凡,不是花鸟鱼虫、也非玉器珍宝,只为一物——剑。甚至,凡是和剑有关的事物,都成了他的喜好。

这奇怪的嗜好,也不知从何而起,又或是天生而来?个中明细,时间长了,也渐渐淡忘。

但袁丰猜想着,若是袁西望十岁那年,他没有将那把意外得来的画影古剑送给儿子做诞辰之礼,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今天这般地步。

然而往事已矣,也无法改变什么。袁丰叹了一口气,又向门外的仆人问道:“老张,少爷在哪?”

仆人老张回道:“回老爷,少爷去了剑坊。”

袁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唏嘘道:“去把少爷叫回来,就说我有事同他讲。”

老张尴尬的笑了笑,道:“老爷,其实在老奴看来,这事儿你也劝了少爷五年,可一点用也没有,老奴觉得,有些东西,他就是上天注定的,您还不如顺其自然算了,况且,少爷虽然被人传说败家,可老爷您还不知道吗?少爷那间作坊,从两年前开始就没有赔钱了,现在怕是连以前耗的也都补上了。这……”

老张还要再说,却见袁丰摆了摆手道:“你也别劝我,这事儿我心里明白,叫你找少爷回来,也不是因为这个,你只管去就行了。”

老张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去了,老爷你且稍等。”说着就匆匆出了门。

袁西望的铸剑坊建在云华镇西边的小林中,从落成到今天有五个年头了,围墙之上也落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但就整体来讲,依旧坚固、完好,是一间上好的作坊。

袁西望平日里除了睡觉会回家,其他时间大多呆在剑坊里,以他的年龄,不去读书识字,考取功名,而做这样的事情,时间久了,就有一种不务正业的感觉。

虽然他身上没有任何纨绔子弟的行径,但乡邻见了,还是觉得此人没有出息,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家世背景,是块朽木。

袁西望虽然身在剑炉,但也不见他从事打铁铸剑的活计。只是手中握了一把长剑,靠在作坊的墙边,用手轻弹剑身,双眼闭起,耳朵轻轻凑到剑身处,脸上露出无比认真的神情,似乎是要在这烦乱的环境中寻找那剑身上传来的清脆鸣响。

周围的工人埋头苦干,偶尔有路过袁西望身旁的,也只是朝他看一眼,并不上前搭话问候,似乎对于这位少爷的作为已经习以为常,无可奈何。又仿佛他是正在做着某些伟大的事情,让人不敢打扰。

这时,剑坊外传来一阵呼喊声:“少爷,少爷!”

听见这个声音,闭目倾听的袁西望不由睁开眼来,一双眸子清亮透彻,加上五官清秀,确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年,与这周围的气氛实在是格格不入。他看了看手中的剑,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对剑本身的质地做出评价,又似乎是因为被人打扰了他的“大事”感到无奈。不过,他脸上没有丝毫怒气,未曾生气,一者是涵养问题,一者是性格造就。就这样看来,他这个少爷,倒还不错。

袁西望放下手中宝剑,起身走到剑坊门前,就看见是自家老仆,忙道:“张叔,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能把自家的仆人叫做叔叔,这可不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子弟可以做到的,这样看来,又觉得这袁西望更加顺眼了一些。

老张,也就是袁西望口中的张叔,是跟随袁丰大半辈子的仆人,为袁家也做了无数贡献,虽然名分上是仆人,但袁家上下都对他礼敬有加。这其中缘由,一点是多年来与袁丰建立的感情,二点是,袁家很注重礼数,尤其敬老尊贤。

老张见到袁西望,就停下了步子,喘了口粗气,才说道:“少爷,你这里杂乱得很,也不知你这是什么趣好,天天呆在这里,也承受得住,老奴光听着这轰响,就快要受不了了。”

袁西望歉意一笑道:“张叔莫怪,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们出去说。”

离开剑坊有一段距离,又专门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底下乘着阴凉,袁西望才问道:“张叔,什么事,莫非又是我爹要你来劝我关了剑坊?”

老张笑了笑道:“这你就别担心了,老爷今天叫我来找你,说是另有事情,叫你回去商量。”

袁西望奇道:“这就怪了,除了这事儿,我还真想不出我爹能有什么事找我?”

老张叹了口气道:“少爷,你也别怪老爷,他一向也是为了你好。”

袁西望道:“这我知道,不过张叔,人各有志,我痴迷剑器也没什么不好啊?古者天子二十而冠,带剑;诸侯三十而冠,带剑;大夫四十而冠,带剑;隶人不得冠,庶人有事得带剑,无事不得带剑。剑之一物,非凡之器,真不知爹为何如此轻看之。”

老张笑了笑,道:“少爷说这些,我也不懂,但想来还是有道理的,不过,我看老爷今天是真要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议,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袁西望道:“好吧,我便回去,劳烦张叔你还跑了一趟,你且在休息片刻,慢来即可,我先行回去。”说着又回剑坊里,同工人吩咐了几句,就急匆匆往家赶去。

老张看着袁西望远去的背影,笑了笑,自语道:“其实,少爷也挺好的,又孝顺,也有本事。”说着,看了看剑坊内,一股青烟淡淡浮上天际……

却说袁西望也不耽搁,心想见过父亲,再回剑坊,脚步甚快,却不虞撞到了路人,他这一撞,竟是自己摔倒在地。

“哟,这不是我们袁大少爷吗?怎么今天转性了,不在你的王八屋里呆着,出来晒太阳?”说话的是镇上一恶少,名叫陈官,家中做的是护镖营生,从小练了些把式,身强力壮。镇上一些富家子和地痞流氓都以他为首,成群结党。平日里欺男霸女的勾当做了不少,人见人怕。

袁西望虽也被镇上人称为恶少、纨绔,但却名不副实,他向来不与陈官等人来往,相反,还时常帮助一些被困境中人,而这其中多有一部分就是受到了陈官等人的欺压,不过,袁西望做事向来都在暗中,也不留名声,故而无人得知。加上袁家终究是云华镇第一大户,所以,陈官与他虽然脾性不投,也不会找茬找到他身上,皆是各走各路,不相往来,一直相安无事。

然而,数月前,镇上一家农户被人烧了干净,家中小女就要被迫嫁给一富家公子做妾氏,袁西望心中不忍,便悄悄送了些钱财过去,帮人解了困。谁知,这事儿却是陈官早有预谋,便是那家女儿也是要嫁给他表弟做妾的。可这一次出手,不知哪里漏了破绽,被陈官给打探了出来,从此两人便有了仇怨。于是,一有机会,陈官便要捉弄于他,当然,顾及袁家的势力,他们也不敢下重手,只是长此以往,两人若然碰到面,就成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袁西望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缓缓说道:“陈官,今日我尚有事,懒得和你呱噪,快快让开。”

陈官哈哈一笑道:“袁大少爷,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啊,明明是你撞到了我,怎么变成了我的不是,我这胸口可还疼得紧呢!”

袁西望一听,就知道陈官存心找茬,便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陈官,说道:“便算是我的不对,这钱权当你的医药费,怎的也够了吧?”

陈官摇了摇头道:“袁少爷,你说要是你杀了人,难道赔钱就可以了吗?”

袁西望怒道:“那你要如何?!”

陈官道:“呵呵,我也不想怎样,既然袁少爷撞了我,那么我也撞你一下,便算扯平了,公道吧?”

袁西望此时火上心头,也忘了陈官乃是习武之人,便道:“好,那你便撞,此后我们各走各路。”

陈官一笑道:“好,袁少爷真是豪爽,那陈某可就来了!”

说着,足下一用力,又沉又猛的一记贴身靠撞到了袁西望胸口,“碰”只听一声闷响,袁西望竟被撞得飞出几米远去,倒在地上,一口淤血呕了出来。

袁西望被这一撞,浑身犹如散了架,才知中了圈套,指着陈官怒骂道:“陈官,你欺人太甚!”

陈官呵呵一笑道:“袁公子,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说好撞完就互不相欠,你怎么可以骂人呢?大家说是吗?”

听见陈官的话,他周围的人,也起哄道:“是,陈公子说的对,明明就是这姓袁的不对,他居然还骂人!”

袁西望一时气急,竟说不出话来:“你……”

微微咳嗽两声,袁西望却突然收起了他的怒容,笑道:“你一区区匹夫,不过打倒我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有什么可高兴的,莫不知,这天下能人辈出,为百人敌,为千人敌,更有仙者,万人不敌。你若有本事,怎不上这等能人前面叫唤。”

陈官听完,笑道:“原来我们袁公子还有这般大的志向,可惜,我陈官就喜欢同这几个弟兄在这云华镇里逍遥快活,也不做什么高人低人,倒是你,袁公子,就我陈某人看来,你这口中这些人,我虽比不上,你更是远远不配!”

袁西望听完,心下也是一阵愧然:“是啊,我自己更加不如,又怎能说他呢?”越想心情越是低落,竟然忘了陈官等人。

陈官见袁西望仿佛傻了,笑道:“哈哈,看样子,袁大少爷终于是认输了,没趣,没趣得很,我陈官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了。”接着,又向他周围的人喊道:“兄弟们,今天我心情好,请大家一同喝酒去!”

随着陈官等人的离开,袁西望也默默起身,向家走去,一路上,混混沌沌的,也不知想些什么,何时进了家门,也是不知,直到听见父亲袁丰的声音,方才清醒过来。

“你回来了?”袁丰做在书房,手中握着一块玉牌,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袁西望躬了躬身道:“回父亲,是孩儿回来了。”

袁丰站起身,走到袁西望身旁,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和人打架了?”

袁西望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袁丰微微叹口气道:“罢了,今日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训你,坐吧。”

两人一同坐下后,袁丰道:“这几年过来,我也想清楚了,即使逼你考了功名,也不见得是好事,官场黑暗,你这性子根本不适合,然而,继续从商,始终难有作为,你爱好铸剑,不知对学武有什么看法?”

一听这话,袁西望神情微变,道:“父亲这话的意思?”

袁丰没有解释,继续说道:“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袁西望闻言,思索片刻才说道:“孩儿自从得了画影剑之后,对于剑器无可抑制的喜爱,总觉得剑中自有乾坤,我便是日日有剑相伴便心满意足了,可后来发现,剑终究是凶器,等闲人是把握不住的。”

听了这番话,袁丰不由略感惊讶,不想儿子竟然有这番感悟,点了点头,示意袁西望继续往下说。

袁西望又接着说道:“孩儿也曾想过习武,便是那些记载剑法的书籍也看了很多,但终究得都是些杀伐之术,落了下乘,却是将剑之一物也凭空降低了格调。若是要学,孩儿便要学那御剑飞仙,长生不死之术。长剑开合,抱日月星辰,吞云布雨,与天齐寿,便是潇洒天地间,谁人也束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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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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