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伏戕正盘算着如何利用眼前局势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猛然间就听沙哑而低沉的男声在左近响起:“主帅纵是万金之躯,兵将尽失,又有何颜面独自苟活?”
离伏戕不远处的衍空寻声望去,只见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着残破甲胄的骷髅。这骷髅眼中焚烧着亮蓝色的火焰,身体骨架关节处,同样有亮蓝色光芒包裹,最显眼是手中一把无鞘的剑,此剑柄长而状似刀,仅一侧有刃,另一侧是背,上有一窄凹槽,剑身中间印有宽凹槽,长3尺4寸3分,有秋水般的凛凛寒光在其上流动。
“参见副帅!”伏戕身后的阴灵兵将们皆向这骷髅施礼。
衍空此刻的注意力则完全集中到了骷髅的武器上。“状极古雅,有刚柔力,能弯曲自如。单双手持之,无往而不利……”衍空心中叨念,“莫非……是折铁?”最后不由得念出了声。
折铁剑,古之名剑。衍空望之口水直吞。他那柄青钢剑和此剑比起来简直就是渣。难得是此剑刚柔并济,实在是适合他的修炼法门。
那骷髅见衍空眼射贪婪之光,也不以为异。对阴灵兵将一摆手,“免礼。”
“喏!”众阴灵轰声应答。
衍空机灵灵醒觉,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尴尬的向骷髅团团打了稽首。偷眼见骷髅似乎没有问罪之意,这才暗抹了一把冷汗,心道:“这地方的活鬼可真多。怎么又蹦出这样一位人物?”
衍空偷眼观瞧,只见被斥责了的伏戕脸上并五恼意,它很恭谨的对这骷髅拱手道:“伏戕参见副帅。贼寇凶横,惊扰了副帅,卑下之过。”
那骷髅似乎也很不屑伏戕的为人,出口便无好言语:“惊扰了我事小,你想着怎么向元帅解释今日之事吧。”也不待伏戕应话,骷髅一指衍空:“你知此阵?”
衍空见伏戕都是被骂挨批的份儿,哪敢托大,连忙作揖道:“小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骷髅点点头:“带某去破阵,若不成,必斩你于阵前。”说罢身形一闪,已是到了衍空身后,一把扯住其衣领脖颈,将其小鸡般拎在空中。说起来这骷髅也是高大异常,足有两米三四,身长臂长,衍空一米八几的身竹竿身材在其面前还真不够看。
骷髅身形再闪,已在百百米开外,已然冲出了峰顶。衍空只觉得眼前景物一变,已然滞空,暗自咋舌:“这家伙好快的速度。而且竟已强大到凭阴力驾阴风实体飞行。这可不是灵将们的皮囊和伏戕的太阴灵尸所能比的了的。”哪知刚想到这里,猛觉身子一坠,骷髅带着他,竟是直接飞坠而下,而根本不是什么飞行。
“啊!”在衍空杀猪般的嚎叫声中,骷髅一落数十米,砰!如同战车着陆,落在在山道上后,借力再纵再落,如此,几个呼吸之间便到了山下。
衍空被震的七荤八素、五肚翻肠,未到地头便哇哇直吐,哪还有功夫再叫。
山上的伏戕阴着一张脸看着骷髅飞泄而去的身影,一想到这副帅冯承业活着时就处处刁难它,死了之后仍要仗着身份压它,心中就不由得恨意汹涌。
“呸!整日与那老鬼一样窝在洞府修炼、不问事务,出了问题就跑出来责难怪罪。不是想知道本参军怎么向元帅解释么?本参军这就去问一问,损兵折将,你这副帅又该担多大责任!”伏戕猛的一甩袖,驾云直奔洞府而去。
有了衍空指点,冯承业很快掌握了入阵之法,然后一手拎衍空,一手提‘折铁’向着命火所在的那座阵直冲而去。
冯承业的强势突入第一时间被顾朝夕感知。他立刻调派地法身前去救援,同时,这边也加快了烈日黄沙阵中新阵法的布置节奏。
此时的烈日黄沙阵中,九宫阵法已成了有十几分钟,以至于后来救援的灵将也纷纷被困。而第十名灵将刚刚被破去金身法相,命烛即将燃尽的真阳八子困住了昭武将军,最后两名灵将则于十二泥墨麟和天法身的强攻下危在旦夕。
反倒是普通的阴灵,数量仍有三千之数。它们此刻已经发现了影麒麟并不能对它们造成实质伤害的秘密,放开手脚大杀,这大大加快了影麒麟的死亡速度,场中如今只余下一千多头影麒麟,在顾朝夕的指令下已逃窜败退。不过,这败退退的很是扯皮,似乎个个都不情不愿的,实则这同样是一种诱敌策略,毕竟这烈日黄沙阵实际上只是一个直径千米的圆,想要有效的将几千阴灵分散,又要给天法身和泥墨麟腾出厮杀的主场地,并不是简单置换下景物就万事大吉的事,而是一连串的牵引分散,数种手段结合,不停作用。
冯承业入阵之后并不被幻境迷惑,速度极快,几个折转已然靠近阵眼。这时地法身终于及时赶到。
一见冯承业,以顾朝夕的经验,自然是知晓遇到了开战以来最强横的对手。当下也不再留手,启式便是连发三道真炎斩。这真炎斩形如弦月,每一斩都要比对付十二牙将古尸时使用的‘太阳真火爆’更灿亮数分,更关键的其间凝聚了磅礴的太阳炎力,便是五十个‘太阳真火爆’的消耗也不及这一斩多。真炎斩所掠之处,屏烟林中枝枯叶焦,连空气都为之扭曲,速度更是劲急如风。
冯承业眼中亮蓝色的光芒大盛,身后破烂披风无风自舞,不退不避,单手持剑连挥,口中暴喝:“纵横剑,纵剑三连!”一时间,天地之力都为其引动,竟然已经很有点顾朝夕‘术法名言诀’的效果。折铁舞动光如匹练,三道青光气刃飚射而出,同样是极速无匹,锐啸突进。
轰!轰!轰!连贯的三声爆响中,尘烟弥漫、强风四起,空中尽是飘散的点点青色、赤色光斑。冯承业极为自信的折铁挽个剑花,也不去看结果,继续向核心突入。
尘烟破开,地法身御空而至,待到冯承业见其容时,地法身双掌之间已然凝聚了篮球大小的炎光球八颗,瞬息之间又有四颗凝聚。
“纵横剑,横剑!”冯承业脚下不停,抬手对着空中的地法身就是一记劈空斩,咻!一道璀璨亮蓝色剑幕横空过天,仿佛天空都在那一刻被其斩作两段。
然而地法身可不必顾朝夕本体,作为一件法器,它几乎具备了飞剑般的迅疾特点。身影一闪,已然出现在另一空域。
冯承业视之,眼眶中冰蓝火焰猛的大盛。身上的阴气立刻凝重起来。
地法身双手在一秒内连掐二十四道诀,顿时,十二炎光球连接为一体,只听地法身以‘术法名言诀’喝道:“真阳炎龙,咄!”
嗷!龙啸声中,天地间光明大放,十二炎光球幻化成一条十二丈长的阳力炎龙,金鳞三爪,周身焚着炙热之焰,拧身扭躯,直扑冯承业。
就在地法身最后掐诀的那一刻,冯承业终于停下了脚步,将衍空向旁边一甩,折铁立于胸前。哈!大吼声中,青蓝如水的纯阴之光如倒流的瀑布般爆发而起,周遭的泥土沙粒都在这向上的磅礴大力中纷纷摆脱引力的束缚,悬浮而起,却又被阴力绞成了尘烟般的细碎粉末,一时间阴光冲天,尘烟涌动,那威猛之势,法阵竟然无法遮掩。
几乎是同地法身同时施放,冯承业大喝:“纵横剑,纵横十连!”连续五个十字光刃在折铁的幻影高速挥动下激射而出,迎向扑来的炎龙。
一连串的雷鸣般的震响,巨量的阳力阴气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罡风狂啸,沙石飞走。衍空被连着吹翻出三个跟头这才稳住身形,飞走的沙石如矢,打的人手脸生疼,衍空一手遮在脸前,竟是连眼都好好无法睁开。
冯承业尚未有喘息之,就听得右侧空中有人大喝:“太阴炎龙,咄!”
烟雾中,一条浑身裹在黑色火焰中的墨龙舞爪而来,声势比之真阳炎龙还要大上三分。
“天堑!”在冯承业大声嚎叫中,一方黑色剑匣在如水蓝光中显现,古朴、黑色、匣上一面绘刻北方玄武神兽,一面是万顷海水纹。竟然是一件不逊于折铁的宝物。
轰!黑龙正正击在剑匣上,气浪翻卷中,水蓝色的阴光瞬间大盛,映得周围十米都是一片汪汪蓝色。一击被轰出十米,地面因此而划出一道半米深的沟壕。然而,这一击冯承业仍算是正面挡住了,剑匣无损,本体自然也安然无恙。
放出太阴炎龙的自然是顾朝夕的人法身。就在顾朝夕派出地法身的同时,胡家母女终于打通了地道,然后向这边赶了过来。一进入法器操控范围,契机发动之下,人法身立即现形,顾朝夕感应到后,调遣其直飞这一方,守护主阵。
两条炎龙对攻不胜,却并未消散,而是光芒大减,折返而回。两龙尾端都在法身手中,法力输送之下,呼吸之间便复了当初威猛。
冯承业被推出十数米远,不得不重新切换步法,以解幻境的困扰。总算它刚才在紧急时刻仍没忘记衍空的重要性,以阴光一道打在衍空身上作为标牌。它这阴光与普通阴力不同,是含有壬水之力的修炼之阴力,此刻只是手一招,便将衍空吸拉至身前
对冯承业的作为,衍空此刻是半点恼怒都没有。他之前被五雷阴天轰落了胆,此刻见到地法身和人法身的大威力攻击,惊骇的一颗心都快蹦出了嗓子眼。他帮助阴灵破除顾朝夕的阵法,自然极怕顾朝夕对他施以辣手,现在见了冯承业,只觉着比见了爹娘都亲。
“你可识得此二人。”冯承业折铁指向空中控炎龙的两个法身问。
“回禀冯帅。这两人仅与小道识得的那人样貌相似,术法和倚仗之法能却是截然不同。”
“莫非是同胞的三兄弟?”冯承业不解,然而已经来不及再言,空中的两个法身已然有了新的动作。两条光辉再炙的炎龙于嘶吼声中,再次扑出,目标却不是冯承业,而是空中突然闪现的天法身。
“是他,是他!”天法身的模样便是化作灰衍空也是认得的。惊呼声中,一缩脖,闪到了冯承业身后。
天法身一出场,便抽出背后一直未使用的松木剑,高举过头,开始单手掐诀施法,诀法之繁杂,速度之快,把个偷眼观瞧的衍空看的嘴巴大张,连呼吸都已屏住。心中惊惧“这他妈的都是什么诀,为何本道爷连个眉目都看不出来?”
很快,天法身便为衍空解惑了。术法名言诀:“祭剑,太极!”真阳、太阴两条炎龙先是盘旋于天法身周围,待到诀名念出,身体已由粗大凝缩为纤细,旋身扭腰直入松木剑,轰然声中,松木剑上亮起万丈豪芒,而天法身后背天空中,有巨大的由阴阳之力构成的太极图案显现。
“纵横剑,百刃击!”冯承业全力进攻,它已经清晰的感觉到了此间天地之力的疯狂涌动,那松木剑放出的不是豪光,更向是吸引一切外力的灵气磁铁,就算傻子也知道对方在酝酿致命一击。
百余道纵横交错的青光乱刃充斥于天地间,直向天法身卷去。
光影一闪,地法身和人法身出现在天法身身侧,伸臂虚空一抬,天法身背后的太极图案竟然如同实物般被转到了天法身的身前。两个法身一个催动阴力,一个催动阳力,那太极图案光芒更亮,并且其中阴阳鱼活了一般游动起来,青光气刃,悉数斩在了这太极阴阳鱼上。
每一道刃光的命中,便是一声震天的雷响,百多道的声响,便如天军征伐时擂动的密集战鼓,轰然滚荡,天地震颤。而散碎的阴力光芒更是仿佛释放了漫天的流星火雨,一域天地都被这光芒照的通亮。
然而,即使如此巨响,如此光芒,也不能遮掩天法身引动天地之力的诀言,以及那宝相庄严。
“天、地、日、月、风、雷、山、海!”天法身每念一字,都要配合八道诀法。而每成一字,又会有对应的金色八卦符号在空中凝成,并飞至松木剑,在其剑身上亮起。
乾为天、坤为地、依次类推,这八字实则便是乾、坎、艮、震……太极八卦、六十四诀,诀法施完,天法身猛的收剑于胸前,张嘴对着剑连喷三口五彩光芒。此乃天法身平日通过祭炼而吸纳到的天地灵气,天法身并不像本体那样可以将天地灵气转化为元气,因此这灵气也可视为五行灵气之精。
此时再看松木剑,剑周围闪动着难以名状的光芒和瑞彩,剑身于震颤中发出细却清晰无比的蜂鸣,缓缓飞离天法身之手而立于空中,天法身右手掐剑诀一指冯承业,“天剑,封镇诛邪!”
沙……松木剑飞出的声音便如同千万人在一齐喊喝:“杀!”当真是一剑斩下,雷霆万钧,空中划下的五彩流烟如长虹过天,经久不散。
剑未到,声势先至。封镇诛邪一剑所带动的浩瀚之力,让衍空感觉自己站在了百米高的海啸浪潮前,震撼灵魂、莫可与敌。虽然衍空‘享受’的只是余威,但是他在这一刻确实是傻了,嘴里不自觉的发出嗬嗬的是声音,而脑袋里已一片空白。
‘百刃击’无功而反后,冯承业做的唯一个动作就是折铁入鞘、横剑于胸前。然后,调集身体中的每一分力量于剑上。
“好宝贝,就看你的了!”如果这冯承业也是有法诀可用的话,那么,此言便是它的法诀了。相濡以沫、同命相连。便是以此种倚赖和信念,冯承业度过了无数艰难时刻。当初是一人一剑,如今是一鬼一剑。
封镇诛邪所带起的光芒将冯承业都映成了五彩的颜色,给它的感觉,天崩地陷也不过如此。面对这无匹的攻势,冯承业狂嚎着拔剑出鞘:“天堑一线!”
难以逾越的天堑便是这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线,过不得这一线,咫尺也是天堑!
天地猛的一黯,然后大放光明。
衍空最后的感觉是‘在光芒中飞翔’。冯承业飞了,然后他跟着也飞了……
这次撞击直接在屏烟林中挖出了一块直径百米的焦土坑,其内所有的事物都在粉碎并燃烧,法能对流形成的罡风超过十二级的台风效果,将焦土延伸半径两百米内的参天大树吹成了秃杆木桩。幼小一些的则根本没有资格存在,被连根拔起,倾倒在几十米外,抬眼望去,满目疮痍。
冯承业败了,接了这天诛般的一剑后,它的阴灵之剩下黄豆大的一点小火苗。别说是战斗,连站起都已不能。
然而从另一角度讲,冯承业胜了。它的绝命反击与封镇诛邪剑的对撞所产生的爆炸彻底毁坏了法阵。十二支命火大阵的命火被熄灭,那效果就如同筋肉发达、孔武有力的人被掐断了脖子般。图有大力,却已身死。殉爆产生,一个接着一个,如同一条火yao引线上的挂鞭,轰!轰!轰!……各阵凝聚的阴力成为爆炸之缘,冲天的阴焰释放着青黑色的光芒,百里可见。直到最后的烈日黄沙阵这里,成了蔫儿炮。噗!一股小黑烟儿,没了声息。阴力数这里最旺,但顾朝夕已将之转化到九宫八卦阵的阵体中,没了法能,自然爆的不够灿烂。
烈日黄沙阵破灭转变的瞬间,昭武将军抓住了机会,飞射而去,脱离了法阵。昭文将军比之要安然的多,那座深水阵殉爆破灭的同时,它自然已经解困。剩下的一干阴灵兵丁与统领就没那么好运了,继续在新的阵法中挣扎。
冯承业阴灵被封拿,而它的尸骨武器,则被‘灵力搬运术’传回至顾朝夕脚下。然而,顾朝夕此刻实在是高兴不起来。那‘天剑一式之封镇诛邪’本是他为浮屠大尊准备的,哪知突然蹦出这么匹黑马,不但耗掉了他的这一剑,还毁了十二支命火大阵。现在天法身和地法身所拥有的法能已十不剩一,等于是被废了武功。唯独有庞大阴力可随时随地补充的人法身还好些。但,独木难支,光有人法身是不够看的。尤其是顾朝夕已经感觉到,五峰山中地脉之阴,有股力量已经被唤醒。
顾朝夕很无奈的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秦卿么?过年好啊!我是顾朝夕,这里有个宴会,需要你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