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而且道友应该比我更加清楚,那鬼女红叶倒也罢了,距离当世已有千年之久,记载模糊,不过只存在于志怪奇谭当中,没有多少人熟悉了解,然而那应劫枭雄却是真正创下了好大一番基业,重整山河,在浩瀚青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影响颇深。更有无数文字故事以其为蓝本流传后世,可谓真正融入扶桑文明当中,被无数人当作神灵一般崇敬,不知蕴含了多少力量,如果将它炼为法器,就有可能汲取这堪称伟岸的力量,虽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天下间这等机缘却是没有几个。”
陈浮生点点头,并未否认对方话语。虽然他亦清楚其过程远比这杀生石元胎说得艰难,绝非如此轻松,但大体无错。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需得等他找到对方并且成功祭炼之后方才有所意义,否则就是真正的空话。
而他并不认为有这般容易。
“只怕这第六天魔王的分身已经第三次转生为人了。”
皱皱眉头,陈浮生冷声说道,越想却是越觉大有可能,第六天魔王摩罗在佛门典籍中能够与佛陀为敌,阻扰其证道,其真实神通境界可见一斑。能够保留性灵重聚神魂然后在这个时分重新降临并不算太过难以想象。
这处球形大陆干系甚大,与两方宇宙的交锋征战杀伐密切相关,本来就是天庭五方天帝布置下来。这第六天魔王作为大能者自然能够预测到此地已然到了一处微妙时机。
鬼女红叶曾经搅扰得扶桑不安,那应劫枭雄更是距离一统扶桑只差一步,若是这第六天魔王第三次转世还是化身为人想要将扶桑纳入掌控,实在可以称一声心志坚毅不移。总之对方决计不会像这金毛玉面九尾狐妖分化出的杀生石元胎一般落得被高人生生祭炼成法器的下场。
只是一想到不尽山下的金乌残魂亦是早在一二十年前从封禁中脱离,藏身人世间,现下又多出了这境界神通虽然逊色许多,但本体犹要超出的第六天魔王,也不知将来会生出多少龙争虎斗,血雨腥风出来出来。
“事实上我倒是觉得此事没有道友想象得那么困难。”
没有理会陈浮生神色,杀生石元胎侃侃而谈,道:“虽然每次转生都要受天地真灵洗礼,但他们本是那第六天魔王分念化生而成,一脉相承,有些因果是剪之不断的。更何况那第二世又作出了那么大的手笔影响扶桑如此之深。我观道友方才那张棋局演化万千,定然精通天机推衍之法,只需前往几处他们前世重要的地点。凭借道友法力自可采撷气数因果,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找到他或者她应该不难,甚至之后收服他也不是全无可能。”
声音一顿,杀生石元胎复又开口,看着陈浮生似笑非笑道:“这件事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十分艰难,但道友和她命里牵连,机缘深重,恐怕就算道友不愿意将其祭炼为法器,对方也会主动来投。”
虽然这杀生石元胎并不清楚那道打入自己神魂间程序的具体内容,但它毕竟也是得天独厚,灵觉无双,大概琢磨到了陈浮生与那第六天魔王分身隐晦微妙的联系,所以这时候才会出口试探一二。
倒也不是其他,只不过想要对陈浮生根底更加了解罢了,毕竟如果没有意外,等到陈浮生将那第六天魔王转世化身祭炼为法宝元灵,它自己也要履行承诺奉陈浮生为主。
“机缘……”
陈浮生轻哼一声,不置可否,也不回答这杀生石元胎,在神识当中稍加推衍,然后开口说道:“就算这道第六天魔王分念之身命中注定合该落入我手中,其间也未必没有波折劫数,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以半月为期,我最多在这扶桑之地停留半月寻觅对方转世踪迹,在这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离开扶桑,动身前往那克瑞迈鄂联邦帝国,在那里我还有件物事需要处理,珍贵重要还在这第六天魔王分念化身之上,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了那件物事。”
说到这里,陈浮生眼睛注视着这杀生石元胎,淡淡说道:“我既然应允道友只会在祭炼了那一柄镰刃之后再行收你就绝对不会食言,道友是决定跟随在我左右还是继续停留在这间药师寺当中,尽随阁下心意便是。”
“嘿嘿。”
见陈浮生不肯回答,这杀生石元胎也不强求,只是嘿然一笑,自顾自说道:“我已经被禁在这药师寺当中千年之久,开始是不能出去,后来待我通晓佛法精义,和这阵势合而为一后就又遇上了这末法之时,外面元气断绝,如果贸然出世反而会被天地真灵压制磨灭灵慧,所谓静极思动,自然是要追随道友身边看一看外面的山河是否一如千载之前。更何况就算我想清修,既然道友能够寻上门来,也难保其他修行者不会发现我之端倪,我佛有好生之德,还是不要打杀了他们为好。不过在这之前,且容道友稍待片刻。”
话音方落,不待陈浮生开口,这杀生石元胎便自起身,不见如何动作,就见一道神光遁破大千,当空洒落,将这杀生石元胎所化的童子之身直接牵引而走。
“它性子倒是当真急切,看来在当真是在这石封中待得时间太长,之前和我说了那么多话实在难为它。”
眼见此景,陈浮生摇摇头,也不觉有几分好笑,亦是身化流光,紧随其后,从这冥冥黑暗中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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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这元胎一见我手中那两件法兵就直接答应下来,没有犹豫,更是直接拣选了那道方头铁锤作为大道依托,原来其中原来还有这般关节。只怕它亦是感觉到了‘命中注定’这四字真意,只不过它这次弄出的气象实在太大了些,要不要施法为它遮掩一二。”
身念相合,陈浮生缓缓睁开眼睛,起身站定,看也不看旁边那块形态未变,却已走脱了其中灵韵的杀生石,仰头看天,忍不住开口感叹。
之前陈浮生就为这杀生石元胎被佛门愿力梵音洗练千年,积蓄了雄厚底蕴却迟迟未能化出真形感到奇怪,眼下却是得到解答。
只见以这药师寺为心,方圆数里之内已经彻底改换了天地,琉璃为地,金绳界道,城阙、宫阁、轩窗、罗网皆七宝成。光明透彻,清静无染。俨然正是佛典中记载的那位消灾延寿药师佛坐镇主持的东方净琉璃世界。
在这琉璃世界当中,整片天地恰恰以这座药师寺为界齐齐分为两半,一半耀耀金光,大日光辉照耀万千,另一侧则是银辉淡淡,清净月华挥洒天地之间。
只是瞬间,陈浮生便自明白这是缘何。
要知道此处药师寺主殿的供奉恰恰正是那东方三圣,药师琉璃光如来以及其座下左右日月光两位胁侍菩萨。
这两位菩萨放映千光,遍照天下,普破冥暗,持其慈悲本愿,普施三昧,以照法界俗尘,摧破生死之暗冥,犹如日光月光之遍照世间。
千年下来,此地也不知积蓄了多少生灵愿力,虽然流散不少,更有许多被用来淬炼那杀生石元胎,但是愿力信念早已浸染进入方圆数十里内的山川草木当中,改易其性质,经久不散。
而这杀生石元胎便是凭借它与此地之间的联系,引发共鸣,真正将这浩瀚愿力凭空牵引而来,化作这一片虚幻佛光净土。
当然它如此作为并不是毫无缘由,就见一道神光定在空中,不住盘旋扭动,在四周搅起一处涡旋,将那些日月光辉鲸吞一空,几乎每过一刻,这漩涡便要扩张一分,初始不过是拳头大小,肉眼难辨,到得后来已是大如车轮,鲸吞之力亦是大增。
好在此地积蓄的佛门愿力委实不在少数,暂时还支撑得起对方这天大的胃口。甚至因为这杀生石元胎的牵引之力,将那些深居不知何处的愿力吸引而来,入大于出,越发显得这处琉璃世界真实璀璨
眼见这番惊人景象,不知有多么男女老少放下手中活计,同时仰头看天,然后跪倒在地,虔诚合十作拜。
即使那些没有信仰的年轻男女,在这浩瀚佛威之下,亦是不由受到感染,绝了上传社交网络的心思,放下手中摄影存形的设备,现出虔诚之色来。
就连那头金毛玉面九尾狐虽然明知道这惊人天象是自己那具分身造就,亦是忍不住四爪伏地,瑟瑟作抖,毕竟她一身妖气,天然受这佛门法力克制,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妖魔之王的风范。内心深处再也没有将这分身收回的心思,原本对陈浮生的些许怨恨也随之荡然无存,转化为深深感激,毕竟若不是陈浮生打消了她的念头,一旦让她真个儿唤醒这杀生石元胎,只怕到时候被吞噬炼化的不是那具坐拥地利的元胎,而恰恰是她自己。
方圆十数里当中,唯有陈浮生一人傲然而立,放出神念,破开那日月佛光屏障,可以直面那一道神光。
只是当他看清楚里面情形时,脸上却忍不住现出几分古怪与明悟掺杂的复杂笑意来。
那道神光本来无形无质,在万千形态中来回变化,无有固定形体。然而当它吞噬了那无量日月光辉之后,形态幻化的速度频率却是不由大降,开始稳定固化下来。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大概轮廓,但是陈浮生却已看得明白,这分明也是一柄大锤模样。
陈浮生精擅佛法,到得这时,才明白自己还是想得浅显了些,当年那位高人拣选此地作为镇压封禁那杀生石元胎的场所时,只怕早就已经将未来事一一布置明白。哪里还不晓得,这日月光华合炼化为锤形,只怕就是佛门一百零八正统小神通之外的一道真正大神通,恐怕只有如道明和尚那般真正铸就佛门正果金身的人物才有资格修行,只是被他取了个儿巧,以祭炼法宝之法注入那杀生石元胎当中,根据当年那位高僧大德计划,一旦成功,就既是一件佛门法宝,更是一记佛门大神通,其间巧思,常人实在难以揣测。
正是明了自己将来必然是化为锤形,故而这杀生石元胎才会一见陈浮生显示给他看得那两件赤帝法兵,才根本不需陈浮生出手降服就直接答应下来。
毕竟那位赤帝以火德入道,“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所行之事亦是暗合佛门光明之意,所以轮回空间下那个组织才会以“赤色黎明”为号,恰恰与这日月光遍照大千,普照冥暗之意相契合。
“或许这记神通或者这件法器可以名之为遍照大千日月光明锤,反正这杀生石元胎此番化形不啻新生,正当取一名字宣告世间,行走天下。”
念及于此,陈浮生又摇摇头,道:“不对,原来应该叫做遍照大千日月光明琉璃清静锤才更为妥当。”
原来陈浮生方才胡思乱想之际,这天象又生变化。
随着这杀生石元胎越发巨大的吞吸之力,此地积蓄的浩瀚愿力终于有些入不敷出之意,日光月辉肉眼可见得稀薄几分,甚至连带着那处净琉璃世界也现出虚幻不稳起来。
不知是不是吃饱喝足,还是被佛门法力祭炼千年,终于有了仁心善念的杀生石元胎微微一颤,那处业已扩张到屋舍大小的庞大涡旋便自停下,然后渐自淡化无形。
而没有了佛光遮掩,杀生石元胎本体终于显露无疑,只是此时它那道神光本体已是彻底成形,只是和方才照耀万千相比,却是收敛了光华,剔透如琉璃。
虚虚一颤,这光明琉璃锤再次化为一名沙弥童子,一步一莲,凌波虚空,口中吟诵,天地共鸣。
“……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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