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敌我混战
()现如今福建已经被郑经占领,而清军在江西有一块突出部,深入四方势力的交界处。
值此各方僵持的当口儿,一直养jīng蓄锐的舒恕调集了五万兵马,结合佟养甲部开始大兵进犯朱延寿的广东。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清军可以谈的上是孤军深入,只要西面的吴军以及东面的郑军各出一部,断掉清军的后路,那么舒恕必定心生惶恐。
可是,不知道舒恕得了什么信儿,他竟然武断的断定吴三桂和郑经不敢出兵断他后路。
长途跋涉的清军终于穿过了高大yīn暗的森林的穹隆之下,“只要第一百四十五章敌我混战沿着两边长满宽阔的矮灌木的大路继续往南走几里地,前面就是福建和广东边界上的分水关了。”听了向导的介绍,舒恕勒住战马停了下来。
他一声不吭地笔直地坐在.马背上,虽然他看上去态度十分安详,而且由于坚忍自制的天xìng,对他周围的大军的闹嚷喧哗显然也漠然处之,但在他那种野蛮的平静之中,却隐藏着一股yīn沉、凶狠的神气,这模样其实就是佟养甲最讨厌舒恕的地方。
一直以来,佟养甲就看舒恕别扭,.无论他干什么都是别扭。比如说现在,舒恕又摆出他那招牌似的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看,他都不像个统帅!
应该承认,近几天来的急行军,.全军上下都有些疲惫得吃不消了。可又有谁能找出时间使自己恢复正常呢?想着,佟养甲不禁欣赏地低头瞅瞅自己挺起的胸膛,瞧,这才是大将军的样子,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jīng神抖擞,并且能时刻不停地观察着大军的每一处角落。
第一百四十五章敌我混战就在佟养甲不经意间将这些都流lu到脸上的时.候,突然间,从舒恕的眼睛中shè出两道炯炯的光芒,仿佛是乌云中两颗闪亮的星星,看起来显得凶暴粗野。他那锐利而带jǐng惕的目光,朝那个惊讶地打量着他的佟养甲瞥了一眼,但立刻就狡黠而轻蔑地把视线转了开去,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
佟养甲的脸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急忙机jǐng地.瞅瞅四周,他妈的,上百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下子,这个刚才还自鸣得意的大将军的脸成了一大块红布。周围的亲兵、将佐们识趣地做出有事情忙着的样子,很快就四下里散开了。俗话说:不打勤,不打懒,就打不长眼。谁能傻到在这个时候留在佟养甲身边,万一有什么招惹到这位上司,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佟养甲和舒恕的不睦,早就不是军中的什么秘.密了,而不和的原因说出来就太简单了,不是他俩任何一个的过错,纯属制度xìng原因。
满人和成吉思.汗时期的蒙古人一样,将手下的异族按照投降时间的先后,分成了三六九等。而佟养甲碰巧是辽人,属于最高级的走狗,天生就最受重用的那一类。在那个时代,“从龙入关”本身简直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了,这种身份是你攻下多少城池,斩杀多少敌人都无法逾越的!
但问题就在于,最忠实的老狗,未必是最能捕捉猎物的那一只。无论攻城掠地,还是斩将夺旗,连佟养甲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实在比不过舒恕。“不就仗着你满人的身份么?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老子也不怕你!”心里面这样想着,又依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他还真敢给舒恕脸sè看。而对于舒恕,成天看着一个碌碌小人高居自己头上(佟养甲是康熙在三藩之乱后期派遣的),还时不时再给你几句难听的,是个有血xìng的汉子就不能容啊?于是,俩人暗中较劲,而且回回佟养甲都败下阵来,佟养甲也就不敢再轻易招惹他了!
这回,佟养甲恼怒得心里大骂:“树桩子(舒恕的外号),看你狂的!老子在辽东大战明军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喽啰呢!”但还是没敢说出来,于是,俩人谁也没搭理谁,佟养甲带领本部的两万人马从右面的岔道拐下大道,进入树林深处,按计划找僻静的地方安营去了。舒恕则带着自己的八千骑兵和新分配来的福建的降兵降将继续向广东进发了!
在一起并肩战斗,并要将自己的xìng命交付给对方的战友,却是彼此间这样的不睦,说出来,也真算是个奇闻了。其实,这俩人根本不愿意如此密切的配合,可这全都是康熙康小三在诏书里明令的,玄烨认为要趁着周军与明军尚未达成盟约之际,先狠狠的击溃明军余孽,然后再秋风扫落叶,击散各地叛军。主子既然发话了,做狗的就算心里不愿意,但也只有遵照执行了。
其实,为了确保以少胜多,玄烨的算计实在不坏。第一步,通过清军密探的能量,骗朱延寿相信舒恕和佟养甲也已经闹得水火不容了,所以,进攻cháo州的只有舒恕的一支人马。
而且,清军的密探们还传回消息,粤军斥候的监视范围不超过百里,这样,只要佟养甲军离舒恕军保持百里以上的距离,舒恕再故意于设伏地点百里外的饶平耽搁几rì,就可以确保佟养甲带人马大大方方地潜入设伏。等着舒恕诈败将粤军引入伏击圈,就可以稳稳当当地聚而歼之了。
舒恕的大军由于要掩护佟养甲的秘密行军,出了分水关进入广东界以后走得很急,部队到达饶平以后,发现这只是一座空城,朱延寿的人早就组织全城的百姓撤到cháo州城去了。虽然没有粮草寄养的补充,也没有屠城的可能,但舒恕还是盘恒了四天,才继续向韩江边杀来。
朱延寿早早领着大军就来到韩江的北岸扎营,决心仗着人多,一举吃掉舒恕的一万人马。一月二十六rì夜,朱延寿得到斥候的禀报,舒恕在五十里外扎营了,可看着不象只有一万多人。
朱延寿笑了,“树桩子狡诈,多半是疑兵之计,不用搭理他。”并传令,四更开饭,五更出发,在十里外的青云岗布阵迎敌。
明历兴业元年(1676年)的一月二十七rì,清军和明军在cháo州城终于在东北四十里外的青云岗展开了几万人规模的大会战。
时值温暖圆润的chūn季,在朱延寿大军的zhōngyāng,是一座高坡,朱延寿手里所有火炮都已经设在这里。而高地前所展现的是一片辽阔平坦的丘陵地带,从福建而来的官道就从这些丘陵中间斜了过来。四周是浓密的矮灌木丛,由于天刚刚亮,还只是些模糊的墨绿sè,看不大清楚。
太阳升起来了,在阳光的照耀下,周围的景致仿佛涂了一层清油漆,都已能尽收眼底了。从脚底下望过去,高坡的两侧正川流不息地经过着朱延寿粤军的一股股部队。而远处的景致也清晰可辨了起来,甚至可以看见身后最远处的韩江上的船舶和孤岛,可以看见一片榕树林覆盖的陡峭的韩江南岸和那神秘远方的碧绿的山峰和蔚蓝sè的隘口,可以看见突lu在远处的敌军骑兵的侦察分队。
朱延寿借助天时地利,将左右两翼也分别布置在高坡之上。左边是孙望麟的定北军,定北军埋伏在山坡后面东侧的一条被灌木丛遮盖了的河沟里,由于是chūn季,河沟里并没有多少水,孙望麟麾下的火炮手就领着手下就趴在里面,一动都不敢动。右面的形势和左翼一样,也是由李轻车带着大军一部埋伏在山坡上,另一部埋伏在山下。
朱延寿和胡汉三领着一部骑兵居中,身后就是火炮手所在的高坡。
可以说,朱延寿已经将自己最jīng锐的数万人全都带到了韩江北岸,摆出一副背水一战,一决雌雄的凶狠架势。
舒恕得知五十里外有数万明军的大营,也是天不亮就整队出发了。清晨时分,斥候来报,明军在一个叫青云岗的地方列阵了。舒恕抬起拿着象牙柄马鞭的右手一指,“就是下了这处荒草深的山窝,翻过那座小山脊?”
“正是,也就四五里的道路就到了。”跪在地上的斥候抬脸说道。
舒恕点点头,不再说话,传令大军加紧赶路。远远地就瞅见明军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舒恕的脸上有lu出轻蔑的笑容,“有胆量,这次我倒要再看看孙延寿的实力如何!”
随着一声令下,清军也迅速列阵了,还是对付明军屡试不爽的“螃蟹阵”。两翼各两千骑兵在前,其后是五千步兵,舒恕的中军只有四千骑兵,另有两千步兵押着粮草、辎重拖在后面。
看到舒恕所率清军的威势,朱延寿的内心很是震惊,自己的情报明显有误,这哪里是一万人马,竟然不下两万。这可是他复诏立国之后的第一战,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御驾亲征,但表面上他还努力保持着威严镇定,他立马阵前,对着左右的将士大声喊道:“将诸公牢记,过此一步,清军就要杀到我们家里来了。故今rì一战,生死一搏,有胜无败!”
朱延寿接着传令,将最后两句话传谕全军将士知道。于是,朱延寿麾下的将士们也纷纷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开始作战了。
当明军的两翼结成密集的方阵的时候,舒恕两翼的骑兵却将每个骑兵之间的间距迅速拉大的一丈开外。这样,清军稀疏的正面一下就拉得很长,足以从侧面包围了过来。左翼的孙望麟见状不慌不忙的将麾下士卒分成两个方针,一个守住山坡的正面,一个负责守住山坡的侧面。
在朱延寿身后的这座高地的几十尊大炮之间,火炮手在前面站着,并用望远镜观察地形。在他背后几步路远的地方,从中军赶来的朱延寿的侍卫长周破天正坐在炮架尾部,把背囊和军用水壶递给凑在身边的几名火炮手们。军官们发现背囊里藏着牛肉干,水壶里竟然是烈酒,顿时发出了欢呼声。
于是他们高高兴兴地把周破天围在中间,有的人跪着,有的人干脆盘着腿儿坐在冰冷的干草地上。
“喂,兄弟,开一炮,看看能shè到什么地方去!”周破天把脸转向一位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火炮长,说道,“真他妈的闷,开两炮看看!”
“炮手们各就各位!”一名炮长随即发出了口令,须臾之后,炮手们都很快活地跑起来,装上炮弹。
“一号位,放!”发出了口令。
第一号炮手迅速地跳开。大炮发出震耳yù聋的隆隆声,一枚炮弹从山下朱延寿中军官兵头上飞过,发出一阵呼啸,炮弹落下的地方,冒出滚滚的硝烟,爆炸了,但炮弹离敌军阵地还是很远的一段距离。
在这隆隆的炮声中,炮兵官兵们脸上都流lu着愉快的神情;全体都站立起来,观察那了若指掌的山下我军的动态,观察那逐渐近的敌军的动态。这时候,太阳完全从云堆里探出头来。这一声单调但悦耳的炮响和灿烂的阳光汇合在一起了,使人感到分外的雄壮和快乐。
左翼的清军骑兵开始发起进攻了,他们呐喊着从正面和侧面冲了上来。孙望麟不慌不忙的组织shè击,但敌人的阵型实在太稀疏了,一连三次齐shè,密集的子弹只是撩倒了不过二三十个骑兵。而清军冲到一定距离,立刻张弓shè箭,然后转身就撤回去了。好在由于他们阵型的稀疏,shè来的雕翎箭也并非如雨般密集。于是,几个回合下来,双方的死伤都在百人以内。
但清军可并没有按孙望麟想象中的那样进攻,这些骑兵的进攻其实全是佯攻,他们真正的主力,集中了一千人一下绕到孙望麟他们的身后,突然呐喊着从后面迅速加速,向山坡冲了上来。
远处的周破天首先发现不对劲,急忙招呼全部大炮的炮口左转,对着左翼山坡的后背开炮了。但李轻车马上发现右翼也同样出现了危机,没办法,只好又将一半大炮的炮口右转。此时,他也不敢耽搁,飞马下山报信去了。
朱延寿突然听到背后炮响,扭头这才发现背后的敌情。好在手上还有数十门火炮,于是他便令旗手挥旗,指挥炮手shè击。
战争进入胶着状态,孙望麟的四千火枪手与清军的四千骑兵纠缠在一起,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与清军双方的士气都在一点一点的消褪着。
要不是之前朱延寿带领的广西军、以及孙望麟麾下的定北军曾经接连大胜清军,只怕只是这一阵子,依着明军的传统,明军对清军历来的恐惧就会一点一点的吞食掉士兵们的士气。
这时候,朱延寿派出了以胡汉三为首的援军,胡汉三很幸运地从清军中间疾驰而过,已经驰近森林之后的田野,不多久,他们就从灌木丛旁边经过,越过灌木丛,这帮士卒很快就来到了清军的侧翼。
玄烨虽然不在这里,但他对于这次进攻cháo惠,可谓jīng心准备、巧妙布局。原来的计划是舒恕诈败,将明军引入三十里外的青云峡谷佟养甲的埋伏圈,聚而击之。但没想到的是,舒恕两翼各两千骑兵的冲锋竟然与孙望麟的火枪手以及兵卒纠结在一起。这时的舒恕已经心烦的皱起了眉头。这时候,就算他们再后撤诈降,只怕明军也不会轻而易举的上当,落入埋伏圈。
“爷,一鼓作气,将这群虾兵蟹将赶进韩江喂王八算了!听说cháo州城,很富裕呐!”参将郝尚久凑过来的低语如当头棒喝,让舒恕顿时清醒过来。看来,此次要是不依佟养甲,自己的大军也还有几分获胜的可能。
想到这里,舒恕的帅旗便摇了三摇,这个时候两翼的步兵也开始进攻了,中军随着向前压了上去。
佟养甲留在舒恕身边的耳目,游击杜汝青眼开大军全军压上,知道不会再有什么诱敌后撤了。“他妈的,连皇上的话也敢不听。”杜汝青知道佟养甲大人还在峡谷口傻等着呢,急忙叫过自己的亲兵,“赶快去给总督大人送个口信,就说舒恕自己要独占攻克cháo州的大功了!”
这时,小山坡的山脚下,冲过来的清军骑兵的后部大概有三四百人,促不及防,被从侧面袭来的弹雨击中,基本上无一幸免。一些人就此什么也不知道了,一些人并没有死,正捂着流血的伤口呻吟着,但有一部分幸运的,只是战马被击中了,正费劲地从死马下拖出被压着的大腿。
从中军转移到这里的胡汉三大喝一声,冲向没有来得及起身迎敌的清军,他带有一种酒醉般的奋不顾身的亢奋,手持一柄军刀,向敌军横冲直撞。这些骑兵还没有醒悟过来,就被他砍下了脑袋。跟着他身后的士兵,有的停下来拔下身后的大刀,有的干脆用枪砸,重重的枪托,硬生生地将清兵的脑袋砸出白花花的脑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