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恭敬的扶着老叔公穿过了整个庄子,距离不算大,也就几百米远,但是长时间的弯腰让苏宣感觉自己的腰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一样,不过脸上的笑容仍旧诚挚,走到这里,自己跟庄户门第一次见面就算是圆满完成了,自己这个样子是骑不了马的,因为苏宣累的上马车都需要孟娘搀扶一下,但是站在道路中间的老叔公却是红光满面,仿佛刚才走了好几百米的不是他一样,精气神十足,能够被以为侯爵扶着穿过村子,对老叔公来说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让自己的脸上有光,甚至连背部都挺直了一些。
明明天已经快黑了,苏宣坐在马车上捶背的时候,却看到很多人拿着农具从庄子里面走出来前往农田里面准备侍弄田地,这一点很不寻常,苏宣转头看了一眼孟娘,孟娘一脸的尴尬,犹豫了一会,才趴在苏宣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宣一脸的恍然,人家耕田的时候怕弄脏弄坏衣服,毕竟这时候的衣服经不起几次洗的,所以准备天黑的时候光着身子种田这种事情,就不用说的满世界都知道了。
马老三这个时候一脸鬼鬼祟祟的靠近过来,背上还背着一个粗糙的大麻袋,从马老三吃力的表情上来看,这个麻袋里面的东西恐怕不轻,等到马老三将袋子放进苏宣的马车里面,苏宣一脸疑惑的解开之后,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刚才离开的就看到马老三再跟老叔公的子侄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没想到马老三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收受贿赂了,实在是该打。
这些钱粗略一看就足足有五十多贯,那个庄户已经那么穷困了,为了凑出这五十多贯不知道会付出多么大的代价,这种钱马老三竟然也敢收,难道自己之前看错了马老三这个憨货?
苏宣很少生气,但是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孟娘一脸紧张的看着苏宣,不断的给马老三打眼色,希望马老三赶紧向侯爷承认错误,侯爷很少生气,但是一旦生气后果就很严重。
看着马车里面这满满一麻袋的铜钱,苏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事情问清楚了,不是马老三贼胆包天从庄户的手里面弄来了五十多贯来历不明的钱,这些钱是庄户门一起用来回报自己的。
至于原因,则是自己弄出来的豆芽让庄户门在这个冬天赚到了钱,让以前在冬天靠着饿肚子省粮食的庄户门过了一个大不相同的冬天,种植豆芽的方法是苏宣交给他们的,所以单纯的额庄户门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面卖豆芽的每一分钱都有苏宣的那一份在里面,苏宣没说,那是侯爷看不上这点小钱,但是他们不能不知道好歹,所以没有跟苏宣商量,就自作主张的把卖豆芽得到的钱拿出七成来准备当苏宣应得的那一份。
七成啊,自己仅仅出了一个点子之后就什么都没做,只是待在家里面让庄户里面得人自由的发挥,就能得到七成的铜钱,而且这七成还不是纯利润的七成,而是卖掉豆芽之后卖出的总价值的七成,就算是天底下最心黑的老板都不敢这么做,这样做下雨的时候可要藏好了,因为是要天打雷劈的,苏宣坐在马车里面苦笑连连,心中酸楚的说不出话,苏宣虽然对庄子里面的豆芽生意不怎么上心,但是也总归知道豆芽在长安的价值几何,苏宣早就在心里面算过了,这些钱足够让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好好的过这一个冬天了,但是看到庄子里面没什么变化的景象,还以为是自己算错了,日子变好又哪有那么容易。
但是现在看来,不是自己算错了,也不是卖豆芽的钱不够庄户门给自家的孩子扯一身新衣服,而是他娘的卖豆芽的钱都落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真正到庄户门手里的铜钱恐怕就根本没有多少,豆芽的成本就算是再低,占总价值的一成还是有的,在长安卖东西也是要交税的,里里外外的换算下来,豆芽卖了十个铜板,庄户门真正能够拿到手里面的恐怕只有一枚铜板,这已经不是在分配产值了,这是在赤裸裸的剥削啊!
什么时候自己需要拿这种钱了,这些钱放在手里面苏宣都觉得烫手,后世那些所谓的奴隶主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这些钱要是收了,苏宣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苏宣是准备吧苏家打造成一个传承千年的大世家的,怎么能因为这件事情被人家笑话,很想要吩咐马老三赶快转身把这些钱还回去,态度一定要恭敬,这种钱家里面不能收,苏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听到苏宣说的话,马老三还没等有所动作,苏宣就被坐在一边的孟娘给拦住了,犹豫了一下,孟娘开口对苏宣说道。
“侯爷,我知道您心善,看不得被人受苦,觉得拿这些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您这么想当然没问题,家里的香水作坊随便多卖出几瓶香水这些钱就回来了,不至于跟那群苦哈哈抢,但是他们吧这些钱送给你,却是庄户门的一片心意,您要是退回去了,不免让他们多想,万一认为是您觉得这些钱少了,那后果可就糟糕了,依我看您不如先把这些钱收起来,之后随便再找个由头送给他们不就好了,这样一来他们不会误会您,还会承您的情,将来家里面免不了需要这些庄户门照顾。”
孟娘说的话很有道理,苏宣也就打算从善如流,孟娘说的没错,这点钱这几当然看不上眼,但是对庄户门来说却是一大笔钱,这些钱放在那些庄户的手里面,只是五十贯铜钱,但是放在自己的手里面,经过自己一番操作,就是一百贯,两百贯,甚至是五百贯钱,在不同的人手里面,金钱的价值也是不一样的,那为什么不让自己为庄户门找一条更快更稳妥的发财捷径呢,庄子就在自己府邸的前面,中间就隔着一座山,不管谁来到苏家拜访,首先就要从庄子里面经过,说庄子是苏家的第一道脸面也不为过,要是自己的庄子破破烂烂的,即便是自家在如何的富丽堂皇也总觉得不是个味道,等自己把庄子弄得富裕了,即便是自己家稍微豪奢了一点,也不会有太多的人眼红,或者看不惯。
毕竟连庄户门都开始吃的大鱼大肉的了,让自己这个主家怎么办,总不能吃的跟普通人一样把,美食略显精致了一些,装修稍微豪华了一些,也是为了保护全体勋贵的脸面,让勋贵跟普通人之间能够区分开来,要是做勋贵到头来的权利跟普通人一样,傻子才会为了大唐抛头颅洒热血呢,拼了老命,不就是为的能够享受一些普通人没有的权利还有待遇么。
坐在马车里面,苏宣眯着眼睛从马车的窗口看向窗外,广袤的田地里星星点点的有着几个人影正在里面劳作,犹豫了一下,苏宣让自己的马车慢慢的走在车队的后面,然后停在路边,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走到地头边抓了一把脚下的泥土,放在手心里面仔细的看,泥土黝黑发亮,是最顶尖的好土地,粮食种在这片土地上,只要老天开眼,风调雨顺,将粮食当做性命一样小心侍弄的庄户最后一定会得到丰收,天下的事情再大,也打不过农事,就连李世民每年都要在农时亲自下地,有模有样的侍弄一下皇家的土地,虽然带上长孙皇后还有李承乾,一家子三口穿着华贵的衣服一天下来也侍弄不出几亩地,但是由此就可以看得出,大唐的人是多么重视农事,苏宣一个小小的侯爷来了,大家在心里面表达一下尊敬就好了,在家的出来迎接一下,但是已经在田地里面的根本懒得回去,也没有人来告诉他们,所以他们虽然对苏宣这些人感到奇怪,却并不知道苏宣的身份,对于这一点,苏宣觉得很正常,世上的事情只有吃饱了肚子才是真的,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是建立在吃饱了的基础之上,。苏宣当然没有自负到让庄户门抛下手中的农活来迎接自己那么愚蠢的地步。
几个长在休息的老汉坐在一起正在聊天,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家的田地,眼睛里面都是对这片土地最美好的期望,苏宣好像从他们的眼睛里面看到了这篇现在光秃秃的土地上长满了壮硕的粮食的景象,但是很可惜,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苏宣很想要告诉他们,他们现在做的都是无用功,用不了多久,在他们的努力即将要见到成果的时候,就会被铺天盖地的蝗虫将他们的美梦彻底的泯灭,在这种巨大的灾难之下,即便是后世除了在事发之前预防以外,都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更不要说种地的收获单纯的只看老天爷赏不赏口饭吃的大唐这个时代了。
自己一直在提醒李世民要提防蝗灾,但是李世民也并没有如何的上心,现在想一想,即便是李世民将自己的话全部都记在了心理,那又能怎么样,以大唐现在的技术,面对史书上记在的那种铺天盖地的蝗灾,除了排除官员安抚灾民,抽调粮食赈灾,不要让这段时间出现易子而食这种人伦惨剧,以及顺便提防一下大灾之后的大疫之外,还能有什么样的办法,即便自己从后世来的,见过的太多在这个时代来说根本就是不可思议,连让他们放开了脑袋去想都想不到的东西,面对蝗灾不也一样是束手无策么?
苏宣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有点傻,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站在地头上手里面抓着一把泥土眉头皱来皱去,表情一会愤怒一会狰狞,对着斜阳影子在身后拉的老长,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正常的地方。
“怎么,还在为蝗灾的事情发愁?”
老孙不知道身后时候来到了苏宣的身后,等到苏宣回头的时候,发现其他的马车根本就没走远,老奶奶正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一脸忧愁的看着苏宣,向老奶奶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之后,苏宣面对着老孙叹了口气之后说道。
“晚辈以为早就已经说服了自己,蝗灾的发生跟自己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只要自己连同家人吃饱喝足了就行,但是没想到还是过不了这道坎,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我封地上的庄子里面的庄户是善良的,我只不过是出了一个点子,剩下的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去做,但是到头来我确实转的最多的那一个,您能想象辛辛苦苦忙了一冬之后,到手里面的钱只能勉强算得上是辛苦费,十文钱里面只有一文钱才是自己辛苦得到的么?明明我没有要求什么,他们却将七成的收益毫无保留的交给了我,认为自己能收获一文钱就已经是赚到了,这样善良的人不应该遭受那样悲惨的事情,他们就应该受到老天还有所有人对美好的对待,而不是眨眼之间被蝗虫吃光了自己一年的辛苦所得,这样是不公平的,富人们对这样灾难有相应的抵抗能力,安歇大户们存起来的粮食足够他们一家吃吃上一辈子的,最多不过是损失一些银钱而已,但是对于这些普通善良的百姓来说,一次灾难对他们来说就是要命的,这凭什么?难道连老天都是挑善良的欺负不成?”
老孙面对已经有些癫狂的话语神色平静,笑着开口对苏宣说道。
“没有人说过老天是公平的,道家也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老子的道德经上面提到,上天不公以万物为刍狗,说明老天并不会对时间的万物强加什么,也不会进行管束,一切都是自然演化之后的结果,但是人不一样,路不平有人踩,道不平有人管,因此也有了教化一说,既然你觉自家的庄户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对待,那么就放手去做就是了,何必在这里自怨自艾?”
老孙的一席话把苏宣给彻底点醒了过来,一脸尴尬的向老孙行礼说道。
“刚才晚辈多少有些发蠢了,您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