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兽血沸腾
看着记录本上的客户名单，欧阳彬头有点疼。
既要不放过一个顾客，又要把节奏控制好，这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活。
尤其是有些顾客在他跟进后，经常反客为主，会主动表示过来看看，总不能对他说“哥，做人要低调，你能晚点来买么”之类的话吧？
欧阳彬很想给辛峰打个电话，问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露一露锋芒？
此时的欧阳彬，就像是一个磨好牙口的恶狼，却被迫给自己装了副不够锋利的牙套，不能大口吃肉，实在憋屈至极。
转眼间，已经在公司呆了三个多月了，对于这三个月里自己的表现，欧阳彬还是挺满意的，业绩不错，同事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处得融洽，现在把欧阳彬当成朋友的，已经不单单是闻仲臣她们那么三四个人了。
展厅另外还有两三个销售顾问，以及其他几个部门的同事，比如行政部的胖子彭宝来、新的前台接待李晓燕、客户维护部的维修顾问小曾等。
“想什么呢？”林莫可再次出现在欧阳彬旁边，给他添水，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好几个角落射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酸味。
欧阳彬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在想晚上得做什么菜……”
低垂着身子的林莫可娇笑了下，媚态十足：“你还会做菜？”
“会啊，平时晚上在家都是自己做的。”欧阳彬随意地答着。
添好了水，林莫可正容道：“欧阳彬，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你应该邀请我去你家做客的。”
“啊……”欧阳彬愕然：“呃……不知道你有没时间呀！”
“有呀，反正我下班了也没事，就是上次吃大排档的那地吧？”林莫可已经把欧阳彬的话当成邀请了：“要不下班了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家？欧阳彬愣了下，只有点了点头，突然有点郁闷，为什么要用炒菜这样的话题来搪塞呢？要是说在想晚上那白T恤应该肥皂洗还是洗衣粉洗之类的问题，不就没这事么？
不行，说不定那个时候林莫可就会说，让她来洗之类的话了……那可是傅玲阁的事，也不对，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如果刘海洋知道欧阳彬竟然在苦恼有一个大美女来家做客，他一定会掀开欧阳彬的天灵盖，看看他脑子是不是面粉做的。
“阳哥……”这个时候，一个带着手套的年轻小伙走了过来。
欧阳彬站了起来：“小曾啊，有事么？”
这个长相秀气，斯斯文文的小曾，刚满二十岁，是配合欧阳彬做新车PDI的维修顾问，人虽然年轻，但是做起事来麻利，而且还挺细心的，欧阳彬跟他的关系还不错。
所谓的PDI就是新车性能测试检查，销售顾问每卖一辆车交车时，都要有一位SA在场的，SA也就是维修顾问，销售顾问要将这个SA介绍给顾客，以便顾客有些技术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在SA那寻求帮助。
小曾苦着一张脸弱弱地说道：“是这样的，主管说要给你重新安排一个SA，把我安排给新来的张强了。”
在公司，基本上一个销售顾问能一对一配备一个维修顾问，维修顾问的业绩跟配对的销售顾问也有关系，因此，每个维修顾问都希望搭配一个优秀的销售顾问，那样工资也能多拿点。
也难怪小曾说到要被调换开后，表情是那么的痛苦。
小曾口中的主管正是吴德行，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的欧阳彬不由问道：“我觉得你很好啊，好端端地换什么人啊？”
小曾眉头拧成了疙瘩：“我也不清楚啊，主管说你的业绩好，要给你安排个经验更丰富的SA，说怕我扯你后腿。”
“换来换去的他不嫌麻烦我还嫌烦呢，我去跟他说下……”
“别……阳哥。”小曾急声道：“你要去说，主管肯定以为我贪图那点提成，不服从安排，到时候我就更难做了。”
小曾这么说了，欧阳彬也只好作罢，不过他还是得去了解下，安排给他的SA是哪个，双方还是要沟通下，别在工作环节中出什么纰漏就不好了。
见欧阳彬找上来了，吴德行笑嘻嘻地找了个高个子维修顾问过来：“欧阳啊，他是王文伟，是个经验丰富的SA，这段日子你的车卖得好，所以给你换个SA，省得小曾毛手毛脚地给你整出点什么事来就不好了。”
王文伟显然没有小曾那么有礼貌，满是油渍的手套都不摘，就那么伸到欧阳彬面前，脸上还一副很忙欠扁的样子。
欧阳彬是个能忍的人，秉承团结同事、友爱队友的原则，他还是很客气地招呼了下。伸手又不打笑面人，看着吴德行那笑嘻嘻的圆脸，欧阳彬只感觉内心那只小野兽生着一肚子的闷火。
从车间回到展厅，正好有客人进店而没有销售顾问马上跟上，欧阳彬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也许是好心情被吴德行搅和了的原因，欧阳彬在介绍车的时总感觉少了点激情，显然没能很好地挑动这对小夫妻的兴趣。
在记录本上，欧阳彬遗憾地留了笔备注：“没把握住顾客的第一感官，失败。”
像这样的顾客，哪怕是跟进联系，也很难再将她们请回店里来了。
欧阳彬虽然很有做销售员的潜质，但终归他还很年轻，也有年轻人毛躁的一面，也会受外物影响到心情。
“面对顾客的第一心理要素，是心静。”这个时候，旁边突然多出一个敦实的声音：“心不静的时候，你的笑容将不真诚，你的语气将不感性，你的思维也将不清晰……”
欧阳彬愕然转身，就看到温文儒雅的黄效强。
“我说的对么？”黄效强微微一笑。
如果说在大学的时候，有人说欧阳彬喜欢男人，欧阳彬估计和他拼命的心都有，因为一个正常男人绝对不想让人误会成GAY。
可是现在，欧阳彬突然有点喜欢这个男人了，那种成熟的风度，运筹帷幄般的范儿，让欧阳彬暗暗折服，他忙站了起来：“谢谢黄大哥提醒。”
“不用谢。”黄效强淡淡地笑着：“对了，古总找你，我帮传个话。”
“啊？”欧阳彬很错愕，什么时候黄效强做起前台的工作来了？
“传个话至于惊讶成这样么？”黄效强呵呵一笑：“对了，销售冠军是一种荣誉，作为销售员，看待它就应该像军人看待军功章一样。”
说完，黄效强留下一个宽实的背影，闲庭信步般地朝一旁走去。
微微皱了皱眉，欧阳彬暗暗记下黄效强这句似乎很有深意的话，合起了记录本。
在路过前台附近的时候，欧阳彬看到关鹏和林莫可在一旁的转角处低声争论着什么东西，见他走过来，两人没有再说话，看着他的目光都是怪怪的。
关鹏的目光，欧阳彬是挺熟悉了，用刘光标的话来说，那是典型的小人目光，形态单一却包罗万象，有嫉妒、有愤怒、有怨恨、有不服……甚至有诅咒。
林莫可的目光，欧阳彬就读不太懂了，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感觉……
微微一笑，意为你们继续，欧阳彬大踏步地上了楼。
进了古光英办公室，欧阳彬有点纳闷，为什么今天大家的眼神都好像不太对劲啊，连古光英也如此。
往日古光英肯定是让人如沐春风地笑着，会很有礼貌地问来杯咖啡么？
可是今天没有，纳闷的欧阳彬正准备坐下来呢。
“不准坐，站着。”古光英突然很严肃地冷声道。
“呃……”欧阳彬僵在那了：“古总，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么？”
“有人告你状了。”
“啊？”欧阳彬有点发懵，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生活又要进入低谷期了？这也太快了点吧？
古光英想笑又不好笑：“有人在我这告你状了，你听不懂么？”
古光英这种嗔怒的样子也挺好看，欧阳彬苦笑了下：“谁告我了啊？我挺洁身自好，没干什么坏事啊。”
“邹清和黄效强。”古光英慢条斯理地应道：“一个是展厅经理，一个是最佳销售顾问，她们两个人同时状告你，我能不重视么？”
邹清？黄效强？
不会吧？这邹清接连两个月给我私人掏红包……黄效强？刚还指点我注重心性的调整呢。怎么转眼间，两人倒成了状告我的原告了？
欧阳彬突然发现，他一向引以为傲的IQ不够用了，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自己适应不了么？
古光英眼睛微眯：“你难道没什么话想说？”
心爱的女人用质问的目光看着自己，心情本就有些乱的欧阳彬心里更是有些犯堵：“我都不知道她们告我什么，我说什么啊？大叫冤枉不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啊？”
欧阳彬委屈的样子，很可爱……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古光英形象全失地站了起来，笑着连连摆手：“我不装了，不装了，再装下去非得憋死我不可。”
欧阳彬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古光英：“古总，你这是……刚才你跟我说的都是开玩笑呢？”
古光英还在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都什么跟什么啊？欧阳彬憋屈道：“你喝口水缓缓，哪有这么好笑？”
半晌过去，古光英方才示意欧阳彬坐下，脸上挂着很亲切的笑：“你这人一点都不好玩，喊冤还得找时机？要是不给你时机怎么办？”
欧阳彬苦笑：“那就等到被拖出去开刀问斩的时候，诅咒六月飞雪呗。”
“这就是你喊冤的方式吧？”不知怎的，面对着这个看起来挺普通的大男孩，古光英心中没来由的轻松：“好了，言规正传，邹清和黄效强确实在我面前告了你一状，说你消极怠工。”
“啥？消极怠工？”欧阳彬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我每天八点不到就到公司，努力工作，我团结同事，我友爱……”
“得……都快成为你的口头禅了。”古光英咯咯连笑道：“别以为你心里那点小算盘我不知道，你是不想当出头鸟，不想锋芒太露，想给老人们一点面子，所以才压制自己的销量，不去和黄效强抢销售冠军奖吧？”
欧阳彬顿时傻了，望着娇靥如花的古光英，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以后她们两个要是结婚了，到底会以谁为主？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古光英一副胜利的摸样：“你说你刚出校门，怎么就那么多花花肠子呢？你别跟我扯又是为了团结友爱的。”
完全落入下风的欧阳彬只有坦白从宽了，将压制销量的初衷说了出来，并顺带提了下其实他压制销量也很痛苦的，总感觉放不开手脚。
谁知古光英就等他这句话呢，当时就拍案道：“念在你挺配合的份上，这个月你从黄效强手上抢过销售冠军的头衔，我就不追究你消极怠工的过失了，否则的话……”
“怎么样？”欧阳彬傻乎乎地看着古光英。
琢磨了好一会，古光英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想到反正刚才也没有老总的形象了，当下更不顾形象地张牙舞爪：“我咬你。”
心中一颤，欧阳彬差点没脱口而出“你咬吧！”。
此时的古光英太可爱了，跟平时那个高高在上的总监形象相比，此时的她让欧阳彬的兽血彻底沸腾了。
如果真要欧阳彬在拿下3000元的销售冠军红包和古光英咬他一口两者之间选择，欧阳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可是此刻，欧阳彬明白，他必须选择前者，而且一定要做到。
也就是说，在古光英的怂恿下，兽血沸腾的欧阳彬彻底取下了他的牙套，露出锋利的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