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听到白姨娘从头到尾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让婉瑛恨不得打她几个耳光。
「关心?那是因为大少爷长得太像老爷,随着年纪增长,模样就愈像了,每回见到他,就像看到老爷回来,我实在下不了手……」她的这番坦白令婉瑛毛骨悚然,若秦凤戈真被害死了,他们这辈子根本不可能结为夫妻。「不过这个小畜生就不一样了,我要让老爷后悔没有带我一块儿走……」
外头的秦凤鸣心急如焚地用身体撞着门扉,还不忘大喊:「姨娘……算我求你了,快点开门……」
「小叔可是你的亲生骨肉,难道你就不替他着想?」婉瑛实在无法理解她这种扭曲变态的感情,只能试着唤起白姨娘的母性。「万一让老太君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要他往后如何在秦府立足?」
白姨娘不禁嗔怪。「我当然有替他着想,只要这个小畜生死了,将来他所生的儿子便能取而代之,也能受到同样的关心和宠爱……相信我的孙子绝对不会输给大姊的,一定会比他更有出息……」
门板还是不断传来撞击声,还有秦凤鸣和奴才的叫声。
「白姨娘快开门!」
「大嫂,你没事吧?」
婉瑛知道她真的疯了。「就算没有砚哥儿,还是会有其他女人帮他爹再生个儿子,永远轮不到你的孙子……」
「我能除掉一个,自然有办法除掉第二个,大少爷肯定不会怀疑,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救了这个小畜生,我的计划早就成功了……」眼看原本顶住门扉的桌子和两口衣箱被人一寸寸的推开,白姨娘不禁恨得咬牙切齿,于是又下了命令。「把烛台扔到床上!」
「什么?」婉瑛愣住了。
她发出尖锐的叫声,挥舞着手上的利剪。「快扔!」
「好,我扔!」婉瑛执起摆在几上的烛台,往床上丢去,由于都是易燃物品,被子和床帐不过一眨眼工夫全烧起来。
砚哥儿看到火,又吓得大哭。「娘……」
「我已经照你的话做了,快把孩子还给我!」婉瑛伸出双手,一步步地走上前去,在火势蔓延开之前,必须逃出去才行。
火势愈烧愈旺,整张床都烧起来,屋内的温度开始升高,就连外头的人也都闻到烟味了。
就在这当口,房外传来秦凤戈的吼叫声。
「婉儿!砚哥儿!」在回府的途中,决定先到秦府来探望祖母的秦凤戈才踏进门不久,便听说白姨娘发疯的事,立刻赶来关心。
待秦凤戈从门缝中瞧见屋里失火了,更是用尽全力地撞门,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他们母子。
冷不防的,白姨娘将抱在胸前的孩子朝着火的床上扔去。
「砚哥儿!」婉瑛发出凄厉的叫声,顾不得其他,扑上去接住被抛向半空中的孩子,母子俩双双摔在地上。
婉瑛立即感受到烫人的热度,她的脑子无法思考,也忘了受过的训练,只听到孩子的哭声,本能地用身体挡住窜过来的火舌。
就在秦凤戈破门而入之后,白姨娘正高举手上的利剪,就要往婉瑛的身上刺下去,他一个箭步上前,将人用力挥开。
「你当真疯了不成?」他厉声斥道。
仿佛看到老爷在训斥自己,白姨娘痴痴傻傻地跌坐在地上望着他。「老爷是来带妾身一块儿走的吗?」
「咱们快点出去……」秦凤戈连忙拍熄婉瑛着火的右袖,也没有余裕询问伤势如何,将母子俩护在怀中,便迅速地往外逃。
而随之进门的秦凤鸣见生母满脸呆滞地坐在地上,也赶紧扶白姨娘起身,跟在兄嫂后头出去。
直到众人逃到外面之后,婉瑛不由得回头看着陷入一片火海的寝房,以及提着水桶,忙着灭火的奴仆们,还没从方才的惊险过程中回神,直到被砚哥儿的哭声惊醒,泪水霎时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
「娘……」砚哥儿抱紧母亲,泣不成声。
婉瑛顿时也哭到不能自己。
「有没有伤到哪儿?」秦凤戈一面问、一面检查。
经他这么一提,婉瑛这才感觉到右手和背部传来红、热和刺痛感,八成是烫伤了,马上想起基本急救常识。
「快往我身上倒水!」她朝提着水桶的奴仆嚷道。
秦凤戈反应也快,先抱开儿子,然后要奴仆照婉瑛的话去做。
于是,一桶又一桶的冷水便往婉瑛的患部浇下,全身立刻都湿透了。
「有谁快去请六安堂的区大夫过来?」他对于烧烫伤的处理最有经验了。
「小的这就派人去请。」秦府管事马上回道。
待秦府的长辈们闻讯赶来,只见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即便有赶来帮忙灭火的熸火军,还是无法将火势扑灭。
「就让它烧吧!」由于这座小院位处后院,又是独立的,今晚风势也不大,不必担心延烧到其他地方,秦凤戈便做出判断。
只见红色的火焰伴随着黑烟,才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将所有的爱恨怨憎都吞没了。
原本还有些痴傻的白姨娘看着大火,瞧见屋里有个男人正在对她微笑,那英俊挺拔的身姿,跟记忆中无异,仿佛又回到两人初相见那一天,突然挣开秦凤鸣的搀扶,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冲进着火的屋子。
「老爷……你终于来接妾身了……」她无惧高温和灼热,绽出幸福的笑容,投入大火之中。
秦凤鸣大惊失色,跟着要冲进去把生母拉出来。「姨娘!」
「二弟!」秦凤戈一把拉住他。「已经太迟了……」
他泪如雨下的跪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生母被大火吞噬。
在一团混乱中,区大夫被火速请到秦府,来到让婉瑛用来治疗伤势的厢房内,检查之后,便先帮她上药。
「……幸好只是一级烫伤,并不会起水泡,早中晚各抹一次药膏,约莫四、五天即可痊愈,这段时间若是发痒,可千万不要抓,或是浸冷水。」他将六安堂特制的烧烫伤药膏递给秦凤戈,叮嘱地说。
秦凤戈慎重地点头。「有劳区大夫了。」
「不过将军和夫人又是怎么回事,最近两人轮流受伤,就算我是开医馆的,也不想老看到有人出事。」区大夫打趣地说。
听他像是在调侃,实际上是关切的口吻,婉瑛和秦凤戈相视一笑。「以后咱们会多多注意,别再给区大夫增添麻烦。」
「真是这样就好,否则我可是要提高诊疗费,或许大家在日常生活上会更加谨慎,这么一来,我也能有多点时间来陪伴家人。」他抚着下巴的短须,佯装思考地说道。
说完,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待秦府管事送区大夫出去,秦凤戈便让在客房里伺候的婢女也一并退下,才想跟妻子说话,一直等在外头的秦凤鸣敲门进来了。
「二弟怎么来了?」见他有些失魂落魄,身上的袍子也还没换上干净的,秦凤戈困惑地问。
秦凤鸣一脸焦虑。「大嫂的伤势严不严重?」
「我没事,多谢小叔关心。」靠坐在床头的婉瑛放下袖子,盖住患部。
「大哥、大嫂,请你们原谅我!」他突如其来地当着兄嫂的面跪下。「我明知姨娘所做的事,却什么也没说,才会差点害死大嫂和砚哥儿……」
「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凤戈沉下脸问。
只有婉瑛听懂了。「小叔早就知情?」
「没错,我确实早就知情……」秦凤鸣已经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整个人都崩溃了。「有好几次想要告诉大哥和大嫂,但又想到姨娘会被送进官府,甚至处死,我是她的亲生儿子,又怎么狠得下心……」
所以小叔才会每天郁郁寡欢,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婉瑛把前因后果都连贯在一起,也恍然大悟。
秦凤戈神情紧绷。「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小叔,让我来跟你大哥说,你先去安排白姨娘的后事,至于如何处置,再由他来决定。」父母犯的错,不该要子女负责,这是她的想法,不过也得要说服秦凤戈才行。
他这才用袖口抹去泪水,起身离去。
「砚哥儿呢?」婉瑛先缓和一下气氛。
「我让他待在祖母的房里,你把他保护得很好,所以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不小的惊吓,二叔和三叔他们则忙着善后……」秦凤戈在床沿坐下,语气严肃。「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跟白姨娘突然发疯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