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脸色沉重。「三叔的怀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奶娘平日看不出任何异状,实在很难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若真是她所为,目的何在?」
江氏哼了一声。「自然是为了钱财。」
「若是为了钱财,怎么会把砚哥儿丢在人家的大杂院外头?」对于妻子的这番看法,秦守初很不以为然。
闻言,林氏脱口而出。「难道是仇家所为?」
「娘!」秦凤疆小声地低呼。
林氏连忙捂住嘴巴。「呃……瞧我这一张嘴,就只会胡说八道,我不是说凤哥儿跟人家结了什么仇……」
「不懂就别乱说!」老太君忿然地斥道。
她垮下脸来。「是。」
「二婶顾虑的也没错,总要往各方面去想,除了钱财,就是寻仇,每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秦凤戈开口圆场。
想到奶娘当日跟赵姨娘在观音庙走散,应该也会在原地等候,双方总会再度碰头的,至今下落不明,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奶娘故意将砚哥儿带走,目的又是什么?要银子吗?若真如此,难道就不担心牵连到家人?因为这些天来,秦凤戈一直派人暗中监视奶娘的丈夫和住处是否有可疑之处,只是一无所获。
另一种可能便是遇上足以信任的熟人,奶娘才会跟着对方走,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她和砚哥儿送回来?这个熟人又会是谁?难道是……秦家人?
疑心容易生暗鬼,更别说是怀疑自己的亲人,秦凤戈只能将它藏在心底,不愿去面对它,那真是太残酷了。
「……凤哥儿?」老太君唤着孙子。「在想什么?」
秦凤戈将思绪拉了回来。「孙儿只是在想,等找到奶娘之后,应该就可以真相大白。」
「也只能如此了。」她搂着哭个不停的心肝宝贝。「瞧砚哥儿哭成这样,看了就心疼,该不会是受到惊吓了?要不要找个道士来给他收惊?」
他可不相信那种事。「多半是困了,孙儿还是先带他回府去吧。」
「好吧。」老太君不得不放人。
于是,赵姨娘被扣了一年的月例,让她哭得更惨了,手边没有银子可以使,只能变卖首饰来打点,也不敢抱怨。
待秦凤戈抱着儿子回到自己的府内,还在想着贼人的意图,可惜砚哥儿尚小,还不会说话,否则就能托出当日究竟是何人所为,还有整个事情的经过。
「告诉爹,是谁把你抱走的?」他问着还不满周岁的儿子。
砚哥儿瘪起嘴,开始扭动着身子。「呀……咿……」
「该不会是肚子饿了?」
秦凤戈将儿子交给新找来的奶娘,又让过去伺候正室的老嬷嬷和婢女一同来看顾。
一直到夜深,他才又去看了砚哥儿,却见一屋子的人都没睡,全在哄这个小祖宗。
「怎么回事?」
「小少爷不肯睡……」新来的奶娘快哭出来了。
秦凤戈接过哭得声嘶力竭的儿子。「为何不睡?平常这个时辰早就睡了,今天是怎么了?」
「呜……哇……」砚哥儿照哭不误。
他板起脸孔。「你再不睡,爹可要生气了。」
想不到砚哥儿哭得更大声了。
「将军,小少爷该不会受惊了?」老嬷嬷着急地问。
「砚哥儿,有爹在这儿,你别怕,谁也伤不了你……」秦凤戈抹去儿子脸上的泪痕,用少有的慈爱口吻安抚。
砚哥儿还是不肯领情,哭声一直没有停过。
夜晚过去了,大杂院里的人吃过早饭,开始各忙各的。
婉瑛手上挽着竹篮,打算要出门。
「你这个臭小子,还不给我回来!」马大婶气呼呼地举高藤条,一路追着儿子跑。「以后干脆别穿了,省得再帮你补!」
小柱子光着屁股跑给娘追。「我又不是故意弄破的。」
「你还敢顶嘴!」她追得气喘吁吁,已经跑不动了。「你那两个哥哥都没你这么爱玩,根本就是猴子来投胎的……不要跑!」
「娘不要追,我就不跑……」
见儿子居然冲出了大杂院,马大婶急忙拉开喉咙大叫。「小柱子,你没穿裤子想上哪儿去?还不快点回来!」
这种场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让婉瑛觉得既好笑又备感温馨。「小柱子已经跑远了,叫得再大声也听不到。」
马大婶往石阶上一坐。「早晚会被那个臭小子气死!」
「小柱子虽然好动了些,不过个性善良,这比什么都重要。」她说。
「也只能这么想了。」马大婶很感谢她的安慰,又瞟了一眼她手上的竹篮。
「怎么就你一个?玉珠不跟你一起出门吗?」
婉瑛苦笑一下。「玉珠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说要去找刘媒婆。」
「找刘媒婆做什么?难道她想开了,决定找个老实的男人嫁了?」从陶大娘那儿听说了在将军府受挫的事,莫非她终于放弃当秦将军的妾,想要嫁人了?
她还真希望玉珠能看开些,可惜马大婶只猜对了一半。「玉珠说一个月前刘媒婆问过她,有个经营布庄生意的钱老爷想要纳妾,问她愿不愿意,玉珠嫌对方太老,没有答应,结果昨晚想了一夜,决定答应对方,免得一年拖过一年,等到人老珠黄了,连想当婢女都没人要。」
马大婶听了频频摇头。「真不知玉珠那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先出门了……」婉瑛眼看时候不早,可不能再聊下去。
才说到这儿,就见有个面生的外人走进大杂院,让她们不禁提高警觉,开口询问对方的来意。
「请问你要找谁?」马大婶开口问道。
那是个身材瘦长、看来斯文有礼的中年男子。「婉儿姑娘在吗?」
婉瑛愣了一下。「你找我有事?」
「你就是婉儿姑娘?」他拱起双手,迅速地打量一眼面前的纤柔女子。「鄙人是将军府的二管事。」
「将军府?出了什么事?」婉瑛被对方的身分吓了一跳。
二管事评量着她眼中的关切,想要确认是否出自真心。
「是这样的,自从小少爷昨天回到府中之后,或许是原先的奶娘不在身边,也或许是受了惊吓,一个晚上又哭又闹的,谁来抱都没用,连将军也哄不了他……」
婉瑛张大小口。「他在我这里可是每天好吃好睡的,完全看不出有受到惊吓,还是他习惯喝原先那个奶娘的奶水?」
「府里有找一个新的奶娘,昨晚和今早,小少爷都喝了不少,所以应该不是奶娘的问题。」他说。
「那该怎么办?」
「因为小少爷之前不曾有过这种情况,将军的意思是之前几天都是婉儿姑娘在照顾他,或许能找出原因,所以才命鄙人前来请婉儿姑娘走一趟将军府。」
二管事的话让她有些傻眼。
拜托!她又不是育儿专家,也没有带小孩的经验,才不过照顾几天,能找出什么原因?婉瑛在心里犯嘀咕,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能帮上忙,她还是很乐意的。
二管事见她面露犹豫,客气地询问:「婉儿姑娘有何不便之处吗?」
「没有什么不便。」看来是不去不行了。「马大婶,那我就跟这位二管事走一趟将军府,很快就回来。」
担心婉瑛不懂规矩,马大婶连忙叮嘱她别多问、少开口,免得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了人。
她一一记住了。
待婉瑛走出大杂院,瞥见一顶软轿停在外头,轿夫就蹲在墙边休息,见他们出来,马上起身。
「这是将军特别吩咐的,请上轿。」二管事说道。
「是。」坐轿子她可还是第一次。
二管事放下轿帘,嗓音扬起。「起轿!」
婉瑛将竹篮摆在膝上,两手抱着它,心想轿夫的抬轿技术不错,不至于摇晃得太厉害,肌肉也就跟着放松。
就在她有些昏昏欲睡,周公也在频频地招手之际,软轿停止不动,接着轻轻地搁在地上,便被二管事的声音惊醒了。
「……婉儿姑娘,已经到将军府了。」
她揉了下眼皮,人还有些迷糊地抱着竹篮,钻出轿内。
「往这边走。」
「是。」婉瑛将竹篮改挽在手上,一面跟在二管事身后,一面新奇地欣赏这座府第,心想她只去过板桥林家花园,就已经对总面积达六千坪的庭园景观叹为观止了,这座将军府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走过一条回廊,就是截然不同的风光,这种身历其境的感觉,可比小说中用文字形容出来的画面还要令人震撼。
婉瑛说不上有多害怕,但多少感到局促不安,只能要自己以平常心对待,就当作是在逛拍古装戏的片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