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林子里有古怪昆虫的叫声,本来没有停止鸣叫的虫子,这会声音却显得那样突兀。在他们两人的视线之间,划开了一条裂缝,他们同时回避了视线,都望向眼前的湖面。
「月亮很美,湖面很静,带着鱼具也不一定是为了钓鱼而来。」白釆妮说,但月亮到底美不美,说实话,她连头都懒得抬。
「说得对。」陆佐附和道:「出来放松嘛,就是要自在,哪有那么多目的性?」
接着两人陷入了钓鱼的沉默中。
【第六章】
在探照灯的光线中,偶尔可见真的有里游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釆妮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陆佐也完全不懂钓鱼。
「鱼饵放得太多反而不好钓。」白采妮平和的声音在这环境下听得很清楚。
陆佐拿掉了多余的饵料。
「鱼漂动的时候不能马上拉起来,鱼会脱钧。」十几分钟后,她的声音再次划破尴尬。
鱼竿拉上来后,鱼钧是空的,鱼果然跑掉了。陆佐泄气了,「你别总看着我啊,你自己也钓……」
白采妮的手机萤幂透着晃眼的亮光,她专注地盯着那萤幂,表示她根本没在看他,陆佐的耳根不禁有些发红。她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啊?
不然还是赶快回去吧,天气闷闷的,鱼也不上钩。陆佐正这么踌躇时,白釆妮的手伸了过来,把那晃眼的萤幕对准他的脸,萤幕上的页面写着,钓鱼的正确方法。
「你看,甩竿时,不用甩得那么远,再试一下吧。」她认真地说。
她认真的眼睛笔直地看着他,陆佐只觉得喉头痒痒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说呢,如果相处的时间足够久,她的可爱之处会让人觉得有些受不了。
「你笑什么?」白采妮不明所以,还特地确认了下网页没停留在什么奇怪的地方。
陆佐笑道:「我只是在想,你明知道我说过生日是为了骗你去酒吧,但还是跟我去了。明明对钓鱼没兴趣,还是很认真地在看教学教我,你愿意把时间用在我身上,让我很感动。」
「你不是都那样低三下四地求我了?」她觉得有些不高兴,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么说,只要有人低三下四地求你,你都会迁就对方吗?你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陆佐问道。
什么叫好说话?显得她很没原则的样子,她讨厌没原则的事情。还不是因为对方是他,她才忍耐着迎合他这些小伎俩。要说为什么迁就他,毕竟他是她捡回家的东西,是她惹上的麻烦……
不对,仔细想想,她才是被缠上的那个。起初只是觉得这人很麻烦,由着他去胡闹,等他发现做什么也不会对她产生影响后,自然就不再烦她。
之后,陆佐仍是那个麻烦的人,而且还是总缠着她。刚开始,他让她觉得这人脑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是用她来打发时间,还是看不过去世上有她这种不合群的人,善心大发地要拯救她?
「那天我说得有些过分了,在酒吧那次,可能是觉得对你心存愧疚吧。」
白釆妮望向湖面,「从小就看着我爸打我妈,打了二十几年,现在却能联合在一起催促我赶快结婚,不觉得很可笑吗?对于婚姻,我不抱有任何期待,从来没想过要用婚姻把自己和谁硬捆绑在一起,那天只是想到自己的事,觉得有些烦躁,迁怒于你,我向你道歉。」
陆佐的心怦怦跳动着,声音大到开始害怕她会察觉。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她整天黑着张脸,还是能成为公司小职员的崇拜对象了,以为只有他知晓她可爱的地方,恐怕还是有些天真了。
为什么是由她先道歉呢,这也太帅了吧?当她用那张平静的脸,很普通地对他说抱歉时,他的小心脏受到一万点暴击。能保持着这样真实的个性潜于这成人的混杂世界,她是怎么做到的?
「你为什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我?」白采妮皱眉,一个大男人眼眶湿润,闪闪发光,看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在想,这些话,你该不会只对我一个人说过吧?」陆佐问道。
「不是,还和程学至讲过,怎么了?」白采妮的直白像是踩在他狂揺的尾巴上。
太真实,也是一件头疼的事啊。陆佐欲哭无泪,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只好鼓励自己,「那个学长不是你很要好的朋友吗?所以说我现在也是那种级别的了,对不对?」
这倒似乎是让人无法反驳,除了程学至,这些私事她的确没再跟其它人说过。而就算是程学至,她已经多久没有联系他了?
他在忙婚礼的事,应该没空吧。而那时因他结婚的消息而觉得被背叛一般的自己,竟然现在想起来,感觉像假的一样。
白采妮的脑袋里已经很久没有去思考程学至的事了,不管是多么亲密的朋友,那终归也是别人,结了婚,也不好像以前那样联系了吧。这么看来,现在自己最为亲近的朋友,不就只剩眼前这个人了?
白采妮恍然大悟,朋友不是只一起吃饭、看电影的关系,而是了解了别人所不了解的自己的一面,才拥有了独特的地位,因此他才会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他想当她的朋友,而刚才她如他所愿了。
这么说来,他又如何呢?意识到这点的白釆妮有些不自在起来,她不习惯处在这种被动的位置。
陆佐对于她突然的沉默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他是不是又自作多情。
「你还真的很爱交朋友,反正在美国肯定也有不少要好的朋友,不久后你回去了,也就立刻把我忘了。」白釆妮真想掐自己一下,她怎么会说出这种犹如怨妇的话。
「美国?我才不会去美国呢,我在那边也没什么朋友。」陆佐道。
「你家不是在那边?」总公司在美国的话,他家也肯定在那啊。
陆佐呆呆地看了她两秒,一副服气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啊,还真是对工作外的事漠不关心啊。我是我妈再婚带去的小孩,我哥是我爸和他前妻的小孩,也就是说,我和现在的爸爸没有血缘关系,这事所有人都知道吧?」
是吗?白采妮想了想,彷佛很模糊的记忆里是有人这么提起过,但那又如何?
陆佐又是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难得卖弄起来,「一般来说,公司以后肯定是交给我哥,我哥本身也担得起这个责任。相较之下,我呢,就喜欢到处去玩,到处去看。
如果我留在公司里,做得不好给家里丢脸,做得好了,那些喜欢讲八卦或者挑事情的人,会把我当成我哥的竞争对手挑起内部矛盾,到时候闹道家宅不宁,最难做的人是我妈,所以我才不去参与那些事情。
可我爸大概觉得总放任我不管,会被人说后爹偏心,才死活要我进公司待一段时间,那我当然不能老实待着了,找到机会,还是要过我自在的日子去啊。要自在第一点,就是要远离他们,美国我当然是不会去的了。」
这可真是有钱人家的烦恼,白采妮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可看他说得头头是道,自有一番打算在心头,好像对他自己的决定很有把握的样子,也就可以理解他之前的摸鱼行为是为了什么了。
他觉得他自己离开了公司对于家庭是安定、有利,对于他爸也可以完全说是他能力不足,而不是偏心,可以说皆大欢喜,但这是不是有些别扭?
「那你继续自在地全世界流浪又有什么目的呢?你的理想在那里,还是目标在那里?」她真的是出于虚心请教的出发点。
可陆佐却被轻易地问住了,他张了张嘴,「哪里有什么目的,多大了还谈理想……」
白采妮道:「我的目的就是掌控自己的生活,不受其它任何因素的操控,所以拼命地工作。达到了目的,才可能接近自己理想中的生活。但你什么压力也没有,听上去每天都在想办法消耗自己的精力,却没有任何目的性吗?」
陆佐愣了下,「这个……玩也需要目的?」
白采妮道:「听上去很幸福的日子,却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吗?如果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慌而去做那个家庭和谐的牺牲品,那早晚是会被发现的,你觉得你妈妈知道后,会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