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初遇君
马车颠簸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一所大宅子前停下,我和那大伯先后而出,迎面瞧见朱色红门,嵌着一对金色门佩,门槛高耸,威武双狮森严而立,门廊之上高挂着金漆牌子:“相府”,暗暗吃了一惊,本想这能调动军队的恐怕也是个京城府尹,却不想一不小心触及了万人之上的丞相。
门口随从躬身而喊:“老爷,小姐”便微步跑去开门。此门合他二人之力也是憋尽气力才动了几分,伴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两门才终于大开,我跟着那老者步上五层台阶,跨过高高门槛,只见着门内竖着一巨形屏风,阻住了往内探究的视野,屏风四周以竹鹤为案,寓意清风高节,飘逸若鹤,中间淡刻着一隶书体诗词,因着步过快,终是没有看清。转过屏风,园内假山怪石,亭台水榭,既有文人的清雅含蓄,又隐着相位的权势慑人。而如今正是早春时节,花红树绿,鸟欢鱼跃,连着经过园子的风,亦越变得温柔了起来。
就这么跟着大伯东拐西行,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座巍然的房子,我正沉醉在古代设计师高的建筑水平之中,却隐隐觉着此地凉气袭人,有股阴冷的感觉从脚底透上全身。遂收起戏谑之心,正了正身子便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十分暗淡,进去好一阵才看见里面正襟危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子,一傍有个丫鬟装束的女子在伺候茶水,年老的男子面色红润,颇为富态,肥硕的身体撑的那可怜的朝服紧贴在身上,看着这品级和气势,恐怕此位才是丞相大人。年少的男子倒是很飘逸的姿态,但是看着那光秃的额头,怎么也无法把他和江湖少侠联系在一起。他眼神黯然,带着幽幽的神情审视我,嘴角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这瘦削的体态,不知是否是这府里的病公子.
只见这两男子均凝神屏息的盯着我,因着自己心虚,此刻更是被看的心神慌乱,脸上也忍不住**辣的滚烫了起来。
“心儿,你给我跪下!”那年老的话了,声音极其低沉,含着一股不容藐视的霸气.
正心虚非常的我,忽然听到他这么一吼,竟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了.不免瞠目结舌起来.照这情形展下去,逃避选秀这罪名是毫无意外的会落到我头上了。
“心儿你起来,现在还是赶紧找大夫.心儿…心儿她出事了!.”还是那位大伯比较善良,见此情形便走近作势欲扶我起身。顿时心里欢欣雀跃起来,终于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了这一屋子的人都跟作戏般深赋戏剧性.此刻我仍是雾水一头.
“哦?.她怎么了!”年老男人脸带疑惑,语调冷淡,听不出半分关切之情.
“我是在当铺门口把她抓回来的,她正在当咱家的祖传之物,那可是她最珍视的额娘留下的东西,前年随人去盛京探友,半路遇匪要抢,她硬是抓着,脖子都流血了都没放手的东西,现在居然拿去当了!”大伯激动的浑身颤抖,身上所佩之剑也咯咯的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大伯所说的该是我那菊坠黄金链,那的确是母亲所传之物,却是辗转跨过三百年之后的事了.
“那又能说明什么!,这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倔强的很”年老男子仍是一副结冰的表情,甚至还不紧不慢的拿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子,而激动的大伯也因着这番话而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我仍是双膝跪于冰冷的地面,心生懊恼,但也确是不敢乱来,毕竟这一切都是陌生不已的,没有把握的事,还是静观后效比较明智.抬头想寻着些蛛丝马迹,却触到了那年少少年的清冷眸子,带着稍许痛心,稍许疑惑,稍许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这是一双暗藏烟雨的眼,这是一个内敛心绪的少年.当我还不知道他是胤禛的时候,便已经对他有了这个精准而残酷的判断.
“可是心儿他不认识我了,居然叫我大伯..!”此时我才深刻的明白为何几千年下来,人们一直崇文,同一品级的官职,武官在身份地位上就逊色于文官.且不论人品如何,单以狡诈而言,武官们只能望其项背了。从这位大伯那么单纯的相信我这事说来,便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住口!”,老黑面碰的一声把茶杯掀翻在地:“你不知道你女儿在装吗,?他那么痛恨这里,却让你那么轻易抓到了,她能乖乖就范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在我们面前演的戏还少吗!”这话听着有些难以置信,这古时女子最大的人生信条便是相夫教子,最大的生活技能便是操琴舞曲女工罗衣么?怎么这位索心姑娘还有些个旁的技能.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对,便想着解释一番原委也就是了,但由着索心姑娘这惊人的习性,恐怕此刻我再多辩解也是徒劳无功.
大伯不再言语,只就着巡视的眼光上三圈下三圈的打量着我.我抬起目光与他对视,倒是希望这个“阿玛”能看出点什么来。这样便可放我离开了。
但他始终没有分辨出来,这其中的跷蹊,定是我的样貌和这府里的索心姑娘非常相似,相似到竟连亲身阿玛都分辨不得.而我两又是同名之人,渊源之深,可见一斑。
“来啊,把小姐关起来,不到选秀之日不许出门!”平地一声雷,眼见自由即将被夺,我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他们能信几分了,只好拼力一辩了.
“那个…”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却是不能退却的时候,如若真的进了宫,那可真是高墙困我身,名利绕我心了。况且我亦不是他们嘴里的索心姑娘,便万万不能步入这个名利场了。遂深吸一口气,“虽然小女子不知道你们为何知道索心这个名字,但是小女子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放了我吧,然后赶紧去找你们想要找的人.迟了那索心姑娘可能就性命堪虞了。”此些话语毫无说服力,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话,又怎能期望说服别人.
果然等了好久也未闻回话,只觉身上似乎汇聚了许多目光,大伯“啊玛”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孩子…阿玛知道交给你的担子太沉重,但是这关乎太子的未来,大清的未来啊.”
太子….我惊的张大了嘴,真是一不小心逼入魔坑,上下五千年政治斗争用血淋淋的史实告诉我们,一旦小人物知道了大秘密,便会死无全尸…我害怕的用手指塞住耳朵,却仍是被迫听着“阿玛”滔滔不绝的秘密。
“啊玛”走到我身前,半蹲在地:“要不是你姐姐抓不住皇上的心,阿玛也不舍得把你往那吃人的地方送啊,想我赫舍里家,一门忠心为主,但是皇上却诸多猜忌,现在太子虽然得宠,但是依他现在的处事方法,迟早会出事的,咱们要保住你姐姐的血肉,保住赫舍里家一门的繁荣兴盛,你进宫,咱们就多了一份保障啊.”说着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他眼睛和我的距离仅约半米之隔。那满是皱纹老泪纵横的眼,饱含故去沧桑的磨砺,却也盛载着无尽的期望
此刻除了顺从,似乎早已无路可选。眼泪并未撼动我的心,形势却是真真实实的禁锢了我的身。
遂俯身低低的磕了一头:“索心明白了,定不负阿玛所望。”起身站定,一阵晕眩,前面老者终于浮现了一脸满意的神色,那冒油的横肉也因着笑容而被挤到了两边。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旁边那年少男子却是一脸痛心的神情,双拳紧握,面目苍白。愤愤的走出门去,怪异的是此时那气势颇盛的老者却一副恭敬模样,朝着他的背影揖了揖.
心里百感交集,跨越百年便是为此么?今年是康熙三十四年,乙亥年春.九王夺嫡应是还未进入白热化阶段,但是这段历史,我只知结局不明过程,又怎能保全自己,且现今是去宫里选秀,要是直接被点作妃子,又该如何自处?听着这些个人的口气,成妃的可能是很大…碍着自己见光死的身份,又不能明着找妹妹和爸爸,入了皇城便很难再有自由,自己都没有自由,即便找到妹妹和爸爸,又如何回去2o1o年.问题许多,却寻不到一个答案.
走一步,算一步吧..
跟着丫鬟慢步走入大屋后面的小院,这是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天井,东南北面均是高檐屋子,西面却是一段不是很高的带瓦围墙,围墙中央开了个拱形门,边上种了些许竹子,想是种了许多年,竹子都已高过围墙,节中开出淡淡的黄色小花.看着很暖人心.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
“小姐,这边”丫鬟在旁催的紧,便只好跟着她走出拱门,却见那冷眼少年在不远处踱着步子..
“心儿”他带着沙哑的声音唤我.竟是十分亲昵,我楞在那,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好站定等他开口.他急急走上前来.
终于可以细细看清这人眉目,天那,这哪里是个病公子,原来如此的气宇轩昂,线条刚毅,眉目清秀,眼睛深邃精光,却顶了个重重的黑眼圈..外形是很瘦削,却并不病态,反而有几分睿智沉稳的模样,此刻脸色确是不好,让人倍感苍白.有股精疲力竭的颓然模样.
“心儿,不要再去见他,不然带给他的不止是灾难!”丢下这莫名其妙的话,自顾自的走了,等我反映过来,已是连背影都见不到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稳住心神,不能自乱阵脚,事情再乱,也总能理出个条序来,关键是找对突破点.
这是清朝康熙年间,康熙的丞相也就索额图和纳兰明珠.“阿玛”的期望是力保索心姐姐的儿子----太子,那么毫无疑问这是索额图的府邸了。索心的姐姐是康熙的第一任皇后,那么索心的未来就是那不被康熙待见的平妃?,细想之下却也不对,我曾经粗读过一些清史,平妃很小便被送入宫中,哪是我这般十六七岁的光景还能有闲情逃选的?
搜肠刮肚的想着可能的人物,却仍是毫无办法.一时情急忍不住啪啪的敲起了自己的脑袋.
“小姐,莫不可再伤害自己了,您要有个好歹,可叫小衣如何是好”丫鬟一脸慌忙的说道.
“小衣?!”脑中灵光一闪,此人不就是我的突破口么.
“恩,小姐有何吩咐?”
“那个…”精明的丞相大人我讨不到什么好话,这个单纯可爱的小丫头还是难不倒我的.“你引我入房,我有话对你说.”
“好的,小姐.!”小丫头闻此加快了脚步,索心的香闺建在一个人造小湖旁边,离其他的房子均有一段距离,倒是十分清净.
房内摆置十分简单,大门右侧靠窗位置摆了个书案,上面还有一篇未写完的诗词,竟是一《凤求凰》,暗自惊叹了一番,竟会写这诗,她该是个怎样性格的女子?我撂起落地的珠帘走进里屋,意外的只见到一张吊着丝绸纱帐的锦绣古床和靠床摆放的梳妆台.除此之外屋内没有多余的摆设,连个香炉,花瓶都未曾瞧见.
我牵着小衣的手一同在床沿坐下,她挣扎了下,见我一脸不悦,便也不再逆我的意.
“小衣,小姐我平日待你可好?”我得先了解清楚这个索心的人缘如何,不然如若她平时是个骄横的大小姐,恐怕也就不得人心,那这丫鬟嘴里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便得仔细斟酌了.
“小姐待奴婢如亲姐妹一般,人面前是主子,人面后可是好的不的了,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的.”看着这小丫鬟清澈爽朗的的神情,我信了.
“小衣.人面前我自然不能待你太好,太好了,会让其他下人嫉妒,你可知道,这府里有心之人实在太多,你只需记得,我是把你搁心里的,从未把你当作佣人看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打着鼓,不知火候是否拿捏准确.没想却见这丫头眼里擒着泪.
我感触良多的摸了摸她的头.
“小姐,奴婢知道,奴婢明白的”她伸手抹了把泪,想着可能是因为索心的逃选,害她在府里受了些许委屈吧.
见彼此情绪已酝酿的可以,便开口说道:“小衣,我是把你当知心人才同你讲,此番出去,我不知何故撞伤了头,醒来记忆便模糊了起来,只稍许记得几个人,像阿玛,叔父,你…其他的人和事,均悉数忘却了.对这个屋子,也是陌生的很,所以方才叫你领路”
小丫头被我吓坏了,瞪大眼睛好久说不出话来,我拍了拍她后背,她才如归魂般大叫起来:“怎么会这样.小姐…我去喊大夫…”我赶忙一把把她拉住.
“此病叫大夫也无用处,我之前在外流浪,有好心人送我去瞧过大夫,他们皆无对策,”
“那…那可怎么办”小衣焦急的走来走去,慌了神.
“不要怕,大夫说过些时日许能恢复.但是你知道,此番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又要被送去选秀,万事不懂,且敌我亦不分,你要记得提醒我”..我对着他坦然一笑,她见我这副模样,也放松了心情,郑重的点了点头.
“对了,你可知我姐姐平妃,在宫里过的可好?”我试探的问了下.却见丫头一脸暗淡的摇了摇头.原来赫舍里.索心这个人物的未来,确实不是平妃.
“刚花园里的那位爷?”
“他是四阿哥,小姐您怎么连他也不记得了…”她眼里似乎忽闪着某种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原来他就是雍正!但瞧着他对我的态度,应是很亲昵的关系,可数遍他的福晋,也没有一个姓赫舍里的.那这个索心,到底身归何处呢.又开始头痛了起来.
小衣走过来替我揉太阳穴,低声的说“恕奴婢僭越,小姐下次莫不要再为那男人做傻事了,他不值得的。”
我猛的一跳,原来这位姑娘逃选是为了私奔!那她的爱人肯定不是王子贵胄了,不然按着清朝的规矩,王子贵胄们的福晋,也是要在选秀的姑娘们中择一位的。
“那人是谁?”小丫头肯定惊讶于我连自己的情郎也不记得了,揉着太阳穴的手僵硬了起来。
“恕奴婢斗胆,小姐忘了是最好了,老爷都说,小姐注定是当今皇上的人。”
心里十分疑惑,为何这小小丫头,在此时惊现出如此主见!
虽然我很想知道他是谁,但是想来此人也确实是个麻烦,或许我不知道是哪位,将来再遇见他,也不易露出破绽,让人拿到把柄.毕竟,多少后宫斗争戏告诉我,皇宫是个虎狼之地。
“恩,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既然忘记了,或许不记得也好”
“小姐,您这么想真的太好了”只见那小丫头满脸欢欣的样子,笑的样子很真心。
“小姐,我来为您梳个髻吧,您这个髻不衬您身份呢。”说着便动手拆起头来。
接下来便是一声惊叫,我早在预料之中,也只好对着她无奈的笑笑,因为,我“失忆”了!
“你还是去找个假髻来罢,顶着满头短去选秀,可是有大麻烦的。”
小丫头的表情恶狠狠的,也不知道杂了,过了许久才低声道:“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