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实剽悍如刘氏之所以最终服软给了银子,还多亏了董婶在场,刘氏母女俩走了後舒甜还是很感激董婶的。只是後来董婶离开後,钱婶接过董婶给她添的妆看了一眼後就狠狠骂了句没良心。
钱婶嘀嘀咕咕了两句,舒甜大概也知道怎麽回事,说来原主上吊也和这事有点关联。董婶的长子董文三岁起就跟着舒秀才念书,三年前舒秀才还未出事时董文考上了秀才,那时他才十四。在贺喜酒宴上,舒秀才多喝了两杯,回家後当着秀才娘子和原主的面说董家有意和自家结儿女亲家,此事就被原主记在心里。
只是後来舒秀才夫妻意外去世,舒家就剩舒甜和舒圆姊弟俩相依为命。原主心里还抱着奢望,所以在听到婚事後才会绝望上吊。
刘氏母女俩的态度就很好猜了。董文今年十七,半月前动身去府城参加秋闱,不管能不能中个举人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在陈家碾要说长相性子,舒芳绝对是数一数二,母女俩这是盯着董文的亲事,才会在董婶面前软化态度。
而董婶之所以帮舒甜说话又给她价值不菲的银簪子做添妆,就是表明了她不会同意董文和舒甜的婚事。虽然这一点也算情有可原,但表现的态度太过急迫,就像是担心舒甜悔婚找董文私奔似的,这让性子直来直往的钱婶看不上眼。
舒甜倒是无所谓,别人怎麽想她管不了。原主那懵懵懂懂的少女情怀,在她看来还真不如怀里揣着的三两银子有用,所以她劝下了想要找董婶唠叨几句的钱婶,顺便约了她今天来镇上赶集,置办嫁妆。
临水镇比舒甜想像中的古代城镇要落後许多,特别是从陈家碾进镇的东市,简直就是十里八乡买卖商品的大杂烩市场,从外面的牛、驴到鸡鸭、柴火、鸡蛋、自家纳的鞋底、做的草鞋……应有尽有,十分齐全。人多,声音嘈杂,味道也重,也难怪原主来过一次就不想来第二次。
钱婶是要来镇上卖几个南瓜,这东西随便丢几个籽在院墙後头,秋後可收一堆,吃起来有个甜味,但架不住太多,逢着赶集便想来镇上试着卖卖,不管一文两文的总是个进项。
时间有限,舒甜不想在东市耽搁太久,跟着钱婶一起到钱婶娘家兄弟开的茶寮里认了个脸熟後,她便前往钱婶给她指的南市。据说之前舒甜绣的帕子便是卖在南市锦绣纺。而锦绣纺是整个临水镇布制品最大的商家,铺笼罩被、针头线脑在这都能购齐。
舒甜的目标很明确,新嫁娘一身嫁衣一套被面是要有的,另外就是新婚第二日见长辈的礼物和见小辈的打赏。打赏她可以折换成铜钱,礼物是要她自己绣的物件。舒甜穿过来时记忆乱七八糟的,哪还有原主那手绣活,没办法,只能买。还好事先她问过钱婶,她这是嫁到陈家冲喜的,东西看得过眼就行,没必要太好。
钱婶还告诉舒甜,陈连生不是陈家亲生的孙子,是当年村长独生儿子成亲六年了也没生养,经过大善寺圆融大师指点买了个八字带子的陈连生养在膝下,这才一个接一个生下了五个儿子。所以即便这陈连生从小病得很少下炕,陈家人对他也不差,隔三差五请医问药,这才拖到了他二十岁。
今年夏天过後,没大夫给陈连生开方子,还是大善寺的圆融大师给他卜了一卦,说是只要给他找个妻子冲一冲就能好,於是仁善的村长一家又连忙到处找合适的人选,最後就定了舒甜。
给舒甜讲了这些後,钱婶还特意又劝了舒甜几句,大意就是村长一家是难得的仁善之人,又是整个陈家碾日子最好过的人家,舒甜嫁过去後,说不定还能更好地帮衬着舒圆成家立业。钱婶还拍着胸脯承诺,如果舒甜愿意的话,可以把舒圆放她家,虽然她家日子也不是太好过,但绝对不会亏着舒圆一个小孩子。
饶是舒甜另有打算,也被钱婶的古道热肠给感动得热泪盈眶,暗暗在心里发誓若是有机会一定拉拔钱家一把,也答应了暂时让舒圆在钱家住三天,等三朝回门後再为舒圆打算。
【第三章下厨堵少爷的口】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舒甜这才发现周遭的景致有了新的变化,低矮的棚户被青砖院墙取代,左右两边是长得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院墙。
这是走到哪来了?她看傻了眼。
「你个死丫头怎麽就不长记性啊!昨儿给你说了把这面盆洗乾净今天要用,你看你都干了什麽好事!这馊味儿就是倒到府外也能闻得到,你现在就求菩萨保佑少爷多睡会儿,能有时间容我们把这东西连盆丢得老远,府里味儿也能赶紧散去,否则被发现了,非得打死你娘我不可,我怎麽就生了你这麽个不省心的丫头啊!」
当舒甜想要退出巷子、辨别方向寻找去南市的路时,前方一道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扯着个八、九岁小丫头走了出来,手里还拎了个散发着酸臭味的木盆。
这酸味儿……舒甜鼻翼动了动,这是上好的精面粉发酵後的味道!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咦?这里怎麽有人!」那妇人看到舒甜牵着舒圆站在巷子里,不由得松开了扯着小丫头的手,小丫头趁机快速跳到了边上。
「呃,对不起,我迷路了。」舒甜看清了妇人盆子中膨大的面团,雪白带着气眼,盆子斜着还能看见拉出来的白丝,分明是已经发酵的面粉。不过,听妇人之前的话结合现在的人用面粉做吃食的经验来看,她好像是打算出门「毁屍灭迹」。她捏了捏怀中今早带上的小纸包,犹豫的问:「这位婶婶是打算出门丢垃圾的吗?要不给我把这盆带走吧。」
「这个……」妇人又打量了下舒甜和舒圆的穿着,姊弟俩穿的布料虽然不好又有补丁,但气质看上去不像是要饭的花子。虽然她对女儿又骂又扯的,其实并不是个狠心的人,只迟疑了下便道:「姑娘是想要这个木盆吧,也行,不过你拿回去可要仔细洗一洗,千万别吃这里面的面团,虽然是好面,可被我这不成器的女儿糟蹋成这个样子,吃了会坏肚子的。」
末了妇人把盆子塞给舒甜後又叹了口气,「罢了,我看你们姊弟的样子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来要饭的。你等等,小厨房里还有几个昨晚剩下的馍馍,我给你包一点去,带着回家慢慢吃。」
妇人也不等舒甜辩驳,转身疾走几步又进了小门,就连她闺女都不顾了。这下,舒甜想走也不好转身就走。
那个一直眼珠儿骨碌碌转的小丫头,一见她娘的身影不见就凑了上来,从兜里拿出一个糖块就塞到舒圆手里,「弟弟吃糖,可甜了。」
舒圆被迫接了糖在手里又推不回去,局促地抬头看姊姊的脸色,见舒甜点头才对小丫头低低道了声谢,举起手来递到舒甜嘴边,「姊姊,吃糖。」
「圆圆吃,姊姊不喜欢吃糖。」舒甜努力忽视鼻端的甜香,看向小丫头,转移话题,「小妹妹,刚才那个是你娘吗?」
「嗯,姊姊是觉得我娘很凶,我不是她亲生的吧?其实我也怀疑过这件事,可我姊姊说她亲眼见着娘把我生出来。我娘看着虽然凶巴巴的,但她人最好了,要不是少爷身边无霜姊姊总是找我麻烦,我娘才不会这麽骂我。哼!无霜姊姊就是想把我姊姊排挤走,弄不走我姊姊,就想拿我娘和我开刀。」说着,她往自己嘴里塞了颗糖。
小丫头人长得敦实,可嘴皮子特别利索,透露的信息量也有点大,舒甜的脑容量不够切换宅斗模式,顿时有些庆幸穿到陈家碾那麽一个偏僻山村。
但舒甜的庆幸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从小门那出来的不是那妇人,而是个十七、八岁高?少女,梳着双丫髻,穿着翠色衫裙,一脸的盛气凌人,「三丫,带那两个要饭的进来!」
「无霜姊姊。」三丫嘴里的糖掉到了地上也浑然不知,看了舒甜和舒圆一眼,身子都吓得有些颤抖了还是勉强回了句,「他们不是要饭的。」
「管他们是不是要饭的,总之你们娘俩是被我逮住了,竟敢拿府里的东西补贴叫花子,你娘可是专门给少爷做吃食的,让少爷知道他吃的东西和叫花子吃的是同一双手做出来的,哼哼!」
无霜虽然没把话给说完,但那不怀好意的样子让人看了觉得不妙。
三丫低着头一副认命的样子,却压低声音对舒甜说:「你们赶紧走。」
要是舒甜没受三丫和她娘的恩惠走也就走了,可舒圆嘴里还含着三丫的糖,她手里还拎着三丫娘给的木盆,舒甜还真迈不开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