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欸,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全伯无奈地看着那个一脸撒娇的女娃儿,心软了,“那把他抬到我家吧,毕竟你一个女儿家,跟一个男人单独相处就是不妥。”
“全伯,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您瞧瞧他现在的样子,可以再移动吗?”
张东全打量了下,自然是瞧见了男人头上胸口的重伤,还真是不能再动了,不然活命的机会就更微,“那如果他稍微好些,就让他住到我家去。”
“谢谢全伯。”她甜甜地一笑。
“可惜村里唯一的那个孙大夫出去行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唉,这小子救不救得活都不知道……”
“全伯,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有交给老天爷。”她一定会仔细地照料他,希望他吉人天相。
“你万事都要小心,一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告诉我。”
“我就知道全伯最好了。”她开心地笑着,“我去做饭,嗯,就做您最爱的山药炖排骨吧。”竹笋和鲜菇都已经没有了,干脆就做别的吧,顺便再煮点肉骨粥,等他醒来可以吃一些。
“精丫头。”拿她没辙地叹气,这个小姑娘,心地善良,对长辈又好,从小就特别得他疼爱,让他想不让步都难。
痛,好痛!脑里好像有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子在一下又一下地刮着,连肉带骨都刺痛难当。
全身上下一会儿如同泡在布满冰块的水里奇冷无比,一会又像被烈火焚烧一样灼热难当,他呻吟并辗转着,想要从中解脱,可是好难好难,他拼命地挣扎也逃不开,稍稍一动,胸口就传来钻心地疼,这样的疼,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好难受又好辛苦。
忽然,一双小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为他带来一丝清凉,神奇地抚慰了他的痛苦。
是谁在抚摸他?好柔好软的手,给他带来了安抚,他紧皱的浓眉慢慢地舒展开来,一切似乎变得舒爽起来。
蒙眬间勉强地微睁眼眸,看见一张温柔而恬静的芙颜,拿着帕子很轻地在他的额上轻拭,动作间带来丝丝凉意,让他火一样发烫的身子慢慢地平静起来。
她是……
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思考,剧痛与晕眩再度来袭,他安静下来,再次沉入黑暗之中。
再度醒来时,一室的明亮与温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睁开酸涩的眼皮,印入眼帘的是浅橘色的明亮烛光,眨了几次眼,等那种刺眼的模糊感觉消退后,他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摆设很简单的房间,桌上一支蜡烛默默地绽放光芒照亮居室,而房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躺在床上,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虚弱地连抬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头痛得彷佛有人拿大锤在里面狂敲,还有他的胸口,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痛感,身上一丝的气力都没有,此时此刻,他虚弱的连初生的婴孩都不如。
“你醒了?”一道清柔的嗓音在房门口响起。
他费力地抬眸,看见那个温婉的少女端着盆慢慢地走过来,他皱着眉,为她那几分眼熟的脸蛋而疑惑,她很像……他隐约中看到的那个女子
颜水柔一进门就看到他睁开双眼,她的心立刻跳得飞快,差点连手里的水盆都端不住,努力地呼吸几口才勉强开口,一步步地走过去,既害怕又有些许的惊喜。
看他微微地张唇,似乎要说什么:“你……”
闻言,她的心提到嗓眼。
“是谁?”
听见那疑惑的问句,她的心很快地又回落了,带着几分失落,他不记得她也不认得她了,也是,像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对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又怎么会有印象。
“我姓颜,颜水柔。”她将水盆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颜……水柔……”
她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念出来,有一种让人害羞的怪异感觉,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莫名的思绪,道:“真好,你终于醒了。”
“我……”
“你昏迷了整整四天。”她将帕子在水里拧干,然后在他的额头轻擦。
真的好熟悉,他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她好像他蒙眬间看到的女子,“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嗯。”
看来,真的是她,“我怎么了?”
“你受伤了,我把你带了回来。”幸好他醒过来了,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四天他一会全身冰凉,一会浑身烫得像火,甚至昨天还一度连呼吸都没有了。
全伯一直说他可能好不了了,她吓得日夜守在他的身边,为他喂药、换药、包扎、盖被和擦汗,所有能做的都做了,但她毕竟不是大夫,唯一会的只有那些还称不上医术的手法,这还是偶尔帮助孙大夫出诊时积累起来的;再加上因为她爹以前是这个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家里的书,种类还算齐全,甚至还有几本医书她曾经看过,所以算是明白一些医理,但也从来都没有实践过,就连药草,都是她在山上遇到猎户指给她认的。
这几天她不断地祈祷,把他带回来,如果没有办法救活他,她会很难过的,也总算是他命大,又醒了过来;棉帕下皮肤的热度已经不再烫得吓人,他的烧退了,这是不是表示他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受伤?”他英挺的眉皱起来,似乎不明白,想了很久,薄唇紧紧地抿着,目光锐利地望着她,“我……是谁?”
啊?
他失去记忆?
颜水柔坐在桌前,望着他沉睡的脸庞发呆,原本以为在书里或戏文里面才会出现的情景,居然真的在现实中出现了。
他醒过来了,却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她回答不了他的情况下,他的神色非常不好看,但他却很有自控力地克制住没有发脾气;现在他安静地睡着了,可即便是睡着,他的眉还是皱起来的……他,应该不高兴吧,换了是谁都很难开心得起来,毕竟,没有谁可以接受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那她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可事实上,她也不是很肯定自己认识的那个“他”是不是他呀。
虽然长相真的很相似,但这世上并非没有相似的人,而且那个“他”应该在京城,那种烟繁之地,富贵之乡,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偏远的西面,还伤得那么重从悬崖上摔下来呢?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可他又实在是跟那个人太像了,她凝眸望着他,彷佛又回到了她与那个人最初相遇的那一天……
“喂,小丫头,过来陪哥哥开开心啊。”
一身酒气与流氓气息的几个男子挡住她的去路,看着这个灵秀的姑娘,心痒难耐,甚至想要动手去摸她那张看起来滑得不可思议的小脸蛋。
“不要。”颜水柔慌乱的小脸上满是不安与恐惧。
为什么事情会这样,一个人倒霉起来,是不是所有的坏事都一齐找上门?
几个月前爹爹因病去世,她立刻成了无依无靠的孩子,遵照爹爹临终前的嘱咐,她辛辛苦苦地整整走了好几个月的路,才来到京城,想要投奔多年未见面的大伯,谁想到大伯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搬走了,不知去向。
投亲不成,她想着回小河村,自己照顾自己,凭着自己的努力,至少不会饿死;谁知却会碰上这样一群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被他们挡住去路。
“怕什么?”带头的人涎笑着走上前,抓住她的小手,来回抚摸着,仗着平日里在京城街头横行霸道,无人敢管,况且现在夜色已晚,更加没人来理这种闲事;他使劲拉着她,想要将这个无意中看到的小美人拖到暗处“爽快”一番,“一会儿哥哥会好好疼疼你的。”
“哈哈哈哈……”身后的喽萝笑着叫着,想到今天这么好运,碰上这种上等货色,都开心得要命。
“放手,放开我!”颜水柔拼命地挣扎,想要摆脱那个男人的桎梏,他好臭,又好脏,让她恶心得想吐。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紫旭国不是号称最太平的国家吗?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尤其是在天子脚下,治安更是好得出奇;这些日子,走遍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寻找大伯,她都没有出任何意外,心里非常感佩京城的良好秩序,为什么在打算离开的这一晚,竟然被她碰到这种事情?
“啊,救命,救命啊!”她尖声呼救着,希望有人可以伸出援手来帮帮她,那个男人的手好恶心,一直在摸她的手腕,让她全身都僵硬起来。
“不要叫!”男子伸出肥厚的手掌捂住她的小嘴。
该死的,如果让她的呼救声引来巡夜的官兵,那他就麻烦大了,尤其今晚还是辅政王爷的大婚,他要是被抓到,那可能连命都没有。
不过,瞧这身细皮嫩肉的,男人嘴里不断地分泌唾液,用力地将她拖往那无人的黑暗后巷,想要私下“解决”她,这年头,还是有色胆包天的人。
“唔……唔……”被捂住了嘴儿,让她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难以抵抗男人天生的力气,被他一步步往那漆黑的巷子拖去,漂亮的大眼里充满了泪水。
天哪,谁来救救她?
眼看离光明的正街越来越远,她被救的希望也越来越小,泪珠儿一串串地从脸颊上滚落。
不要啊,虽然她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如果就这样被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牲给侮辱了,她宁愿死!
“搞什么鬼!”一声男性嗓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充满着不耐与怒火,让所有的人都定住了动作。
颜水柔倏地张大眼睛,有人来了。
“唔……”救命啊!身子被地痞飞快地拉着转过去,望向来人。
他就站在巷子的阴暗处,看不清楚面容与衣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散发出来的慑人气息让人心惊胆颤,他周身好像燃起愤怒的火焰,正宣告着:生人勿近!
“喂,小子,识相的就给老子让开,别碍了大爷的好事。”看清楚那人只独自一个,带头的马上就嚣张起来,呼喝着。
“哼!”冷冷的一哼,带着几分不屑。
“你哼什么哼?”不满意那个看不清容颜的家伙高傲的态度,带头的吼道。
“真伤脑筋。”男子轻声叹息着,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论理,这种事情我还真不想管,可是,你们太没眼了,挡了我的路。”
一个大步,跨出阴暗处,街上灯火将他俊美的脸庞照得一清二楚,年轻的面容上带着天生的贵气与傲气,卓尔不凡,即便站在这窄狭的小巷旁,也难遮那种清隽之气。
“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边玩儿去,不然别怪大爷不给脸。”带头的人大吼道,好事被打断,心情可真差。
“不给脸?”年轻男子冷哼着,猛地以一种诡异的速度逼近他们,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赏到那人的脸上,“那我给你也是一样。”他一掌把那人打得退了几步远,嘴角流血,脸皮肿起来,那人张嘴吐出几颗腥气的牙齿,痛得直叫唤。
“操!”老大被打了,那群喽萝们立刻围攻而上,男子抬腿狠狠地一人一脚,将他们踹得摔到墙上,躺在地面上呻吟不起。
“主子。”一道沉厚的声音在巷子口响起:“时辰差不多了。”
年轻男子低咒着,然后说道:“这些人渣交给你处理。”抬腿头也不回地往巷外走。
颜水柔怔在那里,被突然发生的一切给愣住了,明明前一刻她都快要绝望了,可突然出现的那个男子救了她,却又要走掉。
“等……”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那个救了她的男子跨上马背,飞奔而去。
而另外一个高大的男子则是安静地将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捆绑起来,抬头看了看她,“小姑娘,你快走吧。”他还要通知人来把这群不长眼的混蛋给关进牢里,说完,他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