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清河端着个白瓷盏坐在屋檐下,拿出里面的千层糕放进嘴里,惬意的眯眯眼,过了半晌才朝院子里边慢跑边盯着她瞧的封皓眨眨眼。
「想吃吗?凡叔刚从城东贺记带回来的,我上次打赢了北汗的蛮夷,凡叔说我表现不错,以後天天都给我捎零嘴回来。」
真是比我还像只猪,封皓心里这麽想着,头却忙不停的点,连忙讨好,「清河姊姊……」
「别,你的份可是已经吃完了。」
封皓瞧她摇头晃脑的嚣张样,嘴撇了撇朝门外望了望,「我瞧着也有些日子了,百里询今日肯定会来。」
清河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的怒气一下子升了起来,自从武会後,那家伙就冤魂不散的跟着她,这几日好不容易消停点,偏偏这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封皓小跑几步走过来,「清河姊姊,你怎麽那麽讨厌他?百里询好歹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佳公子,我可是听说了,倾心於他的闺女小姐可是不少哦,你可要抓紧机会。」
清河被封皓的话说得一寒,撇了撇嘴,把手里的千层糕掰了一半放在他手里,「我说咱俩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吧?那家伙从来就没个正行,每天无所事事的闲逛,十足一个纨裤子弟。要不是小姐喜欢他,我早把他赶出洛府了,更何况他说喜欢我也只不过是敷衍小姐而已,你还当真了?」
封皓望着清河大剌剌的样子,一脸无奈,百里家的嫡子可是连一般的皇室宗亲都比不上,他要不是真的动了心,怎麽可能为了个蹩脚的谎言缠到现在?算了,百里询那家伙以前没少撺掇着他顶缸出格的事,这次就看他自己了,不过清河姊姊是个榆木疙瘩,恐怕他有得急了。
封皓笑咪咪的把手里的千层糕放在嘴里,舒服的打了饱嗝,他转身朝园子中间走去,盘算着还有多少圈才算跑完,但是人到半途就感觉到被人提了起来,仍然是双脚离地,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洛家表达友好的方式,甚至惬意的打了个呵欠,随清河折腾。
看着清河急急忙忙的朝後院跑,他抬眼朝园子入口处看去,只看到一片绿色的衣袍在门口一闪而过。
百里询那家伙,听到多少了?
宁渊瞟了一眼坐在地毯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百里询,把手上拿着的书合上,挑了挑眉,「怎麽,有事?」
百里询摆摆手,「无事。」他瞅见宁渊手里的书,脸上带了几分古怪,「你也喜欢看这本『隐山传记』?」这世上难不成还真有和老头子一样兴趣的古怪人物?
「不是,只不过想找个地方,就翻了翻过去的史书。」宁渊淡淡回道,若不是她去书阁找书,还真看不到这本「隐山传记」,不过翻来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这本书确实有些言过其词了,若是隐山真能将几万将士转瞬间灰飞烟灭,恐怕那些入世的墨氏族人早就被当成妖孽给灭了。
并不是每一任隐山之主都如她一般,自年少时便开始修习功法,隐山一向随性自由,就像她的那位师父,除了医术外,对任何东西都没兴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至於那些什麽隐山之主有神力过人的话更是扯谈。不过既然这本书存在,那肯定是隐山特意为之,毕竟,强大的恐惧绝对可以熄了不少人对隐山的窥探之心。
她当初就没少做些唬人的事,这书虽言过其词,但却差之不远。
「你想找什麽地方?」百里询看宁渊又有恍神的趋向,连忙问道。
「东界,你知道?」
百里询神色一愣,看宁渊的眼神就带了点不可置信,明明自己把那地方抓在手里,还用问他?
「你不知道?」瞧着半躺在软榻上神色倦倦的宁渊,一想她数年居於禹山,便也释然。
「东界以前不是这麽个名字,因着那里有条浮河,五百年前一直被称为浮界,只不过当初太祖建国後就把那里的名字给改了,还专门建了一支军队驻守在那里,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叫它以前的称呼了。不过,也许你对浮界也不是太清楚……」百里询指了指她手里合上的书,笑了笑,「呐,隐山与我大宁分界的那块地方,就是东界。」
宁渊神情淡淡的,心底却有几分诧异,东界居然就是浮界,封凌寒竟然敢在那里驻紮军队?
虽然隐山从不入主天下,可是隐山地界周围从不驻兵,几乎是天佑大陆不成文的禁条,封凌寒竟然就这样给打破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她隐隐觉察到,也许过了五百年,改变的不只是天佑大陆而已,就连一直游离在世俗权柄中的隐山,也起了她所不知道的变化。
宁渊垂下眼,看着期期艾艾搓着手的百里询,眉挑了挑,淡淡道:「怎麽,清河又不搭理你了?」
百里询神情萎靡,点了点头,「哎,皇家的圣旨快颁下来了。」
宁渊一愣,道:「你不是不乐意吗?」
「可那是皇家,我能有什麽办法?」百里询奇道,难不成她以为皇室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推脱的不成?这思维还真是奇怪。
宁渊笑了起来,眼一眨竟带了几分平时少见的狡黠,「要是你不愿意,应该可以。」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百里询一愣,眼中隐隐划过一道异光。老头子确实有本事可以推得掉这门婚事,可是要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少,但是她怎麽可能知道?百里家和皇室的关系,就连他也只是模糊的觉察到一些而已。
百里询低下头,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家父不同意,我也没辙,而且清河也瞧不上我……」这声音极低,听着就带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宁渊怔住,有些无措的意味,跳脱飞扬的百里询,她看了不少,可这般样子的还真是没有。
「无事,你父亲我去跟他说。」宁渊从软榻上走下来,伸手放在百里询肩上拍了拍,姿势有些笨拙,「至於清河,我瞧着她只是有些不自在而已,你很好,不必自责。」
年俊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宁渊轻声别扭的安慰着那个装模作样的小子,眼眨了眨,朝後退了几步,摸了摸下巴。还真是厉害啊,居然懂得围魏救赵,以退为进,看着这小子也不是个精明的,怎麽会想到这麽个办法?
百里询眼角扬了扬,嘴角轻轻勾起,叶韩还真是说得没错,这样果然有用,这回看那老头子还有什麽话说?想着便一股脑抬高了头,眼睁得很大,晶亮亮的,「当真?」他这一高兴,哪里还有刚才委屈低靡的模样。
宁渊一愣,拍着肩的手顿了顿,眼眯了起来,眼中的茶色深了几分,鲜红的衣袍拂过一尘不染的地毯,有种惊心动魄的危险感。
百里询心一惊,忙拉住了她的衣袖道:「这几日皇家的圣旨就要下了,我家老头子就没松过口。」
宁渊勾了勾嘴角,朝外看了看,慢慢道:「我瞧着今日天色还早,就去你府上看看吧。年俊……」她颔了颔首,「把清河叫进来,备马。」
百里询怔怔的看着宁渊,神色中满是讶然,隔了半晌才不安的开口:「呃,其实不用这麽急的。」好像事情开始脱离控制了……
宁渊拍拍他的肩,笑了笑没有开口。既然百里家的当家人想见她,她去上一趟便是,更何况她也想看看,百里正千方百计的让百里询开口,到底是为了什麽?
「小姐,平王下了拜帖,现在正在大厅里。」洛凡走进书房,看着收拾妥当正准备出行的一群人,对着宁渊禀告。
自武会後这已经是平王第三次下拜帖登门拜访了。
百里询一愣,眼底有些可惜,踏出的步子还没缩回来,就听到身後淡淡的声音。
「不见。」
「是,小姐,不过他现在守在大厅里……」
「轰走。」
百里询咽了咽口水,听着宁渊不耐烦的声音,垂着头开始数手指。
对方可是当朝皇长子,就算是他家的老头子也只能「不见」罢了,这声「轰走」……还真是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