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环佩叮铃之声,安容抬眸看去,只见三个姑娘自屏风处走过来,为首的一个穿着刻丝金如意云纹缎纱袄,配烟云蝴蝶裙,头戴碧玉串珠缠枝步摇,耳坠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下坠一颗浑圆东珠。她明眸善睐,黛眉朱唇,天生的人间绝色,正是十三岁的沈安玉,武安侯府大夫人所出的五姑娘。

旁边那个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配月白裙,生得杏眼桃腮,嫋娜可人,许是受了冻,脸蛋微红,却更像是三月绽放的娇艳桃花。她是庶出的二房嫡女,武安侯府二姑娘沈安芙。

最後一个穿着流彩梅花纹纱袄与同色裙,头发挽做堕马髻,松松的,戴着白玉簪和珠花,衬得的她好似一簇柔软娇嫩的杏花。她是安容的庶姊,武安侯府三姑娘沈安姒。

沈安玉嫋嫋娉娉地上前,行过礼後道:「祖母,方才我们去瞧六妹妹,陪她说了会儿话,她的身子好多了。」

提起三房嫡女、武安侯府六姑娘沈安溪,老太太就有些伤神。

沈安溪自出娘胎起就是个药罐子,一年最少有十个月要吃药,只要天气一变,她一准生病,如今三老爷外放,老太太怜惜她舟车劳顿,没舍得让她跟去,是以如今的三房就她一个人,未免她孤寂,府里的姊妹常去陪她玩。

以前安容不大喜欢沈安溪,一来沈安溪身子娇弱,而她性子豪迈,想说什麽就说什麽,想笑便笑,见不得沈安溪笑一半就捂着帕子咳嗽,好心情都被咳没了;二来老太太格外疼沈安溪,有好东西都先给沈安溪,是以她越发不待见这个六妹妹,不过为了面上好看,一个月里她也会去瞧沈安溪两三回。

安容回想着,前世祖母给沈安溪定过两次亲,对方一听是个药罐子就不了了之了,後来她小产,沈安溪去东钦侯府瞧她时正好碰上清颜,清颜就帮沈安溪诊脉开方子,倒是把身子调理好不少,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有风吹草动就咳嗽。後来三叔受伤,断了只胳膊,三房没落下去,沈安溪就嫁给三叔一手提拔起来的六品武官做嫡妻。

若非三叔断了胳膊,爹和大哥死後,爵位怎麽会落到庶出的二房头上?

她小产後,沈安溪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去看她,这份情她一直记得。

如今的她还不认识清颜,没法找清颜来给沈安溪瞧病,不过那方子她见过,就算不记得,她跟清颜学了三年医术,或许也开得出来,只是她还未出师,瞧病开药攸关性命,她有些胆怯。

除了三房,还有庶出的四房和五房,如今都外放,要见到他们还要等几个月。

侯府从祖父那一辈起就子嗣颇多,祖父娶了祖母後纳了六房姨娘,加上通房,总共生了十四个孩子,活下来了五子三女。

祖父和祖母关系很好,纳姨娘只是为了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毕竟孤树不成林,一个世家大族,哪怕是三流世家,府上也要有几位官身,而且职位不能低,不然很快就会没落。

当年祖父拜将封侯,培养五个儿子,如今三十年过去,沈家在京都勉强能称得上三流世家,不过一年後,她嫁进东钦侯府,沈安芸嫁给宣平侯世子,沈安玉成了三皇子妃,自家侯府便一跃成二流世家。若不是爹爹和大哥还有三叔先後出事,或许不用三十年,自家就能跻身一流世家之列。

为了这样的目标,爹还有几位叔叔都有了好几位姨娘,毕竟苗子多,好的才多。

大哥沈安北也肩负着这样的使命,如今他十七岁,祖母已经给他定了亲,等成亲之後生下嫡长子,就该纳妾收通房了。

想到他的亲事,安容的脸沉了下来,跟染了寒霜一般,沈安玉喊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一双白皙如玉的手在安容跟前晃,沈安玉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她,「四姊姊,你在想什麽呢?这麽入神,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安容回神,笑道:「方才听五妹妹说起六妹妹的病,我忽然想起来曾在书上见过一个方子,瞧着与六妹妹的病症很符合,我在想要不要抓两帖药让六妹妹试试?」

还以为四姊姊在想什麽呢,原来是这事,今儿她怎麽这麽关心六妹妹?太不寻常了,肯定是故意说了要讨祖母欢心,只是这马屁估计是拍到马蹄上了。沈安玉捂嘴笑道:「六妹妹要是知道你为她的病这样上心,肯定很高兴。」而後又道:「她说自己平时闲得无聊,想借你屋子里的书看。」

「她想看什麽书,叫丫鬟来告诉我一声便是。」安容很大方地道,又看向老太太,「祖母,要不要让六妹妹试试?」

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见安容眼里流露出关心,难得这样照顾沈安溪,十分欣慰。

只是吃进口的药可不比别的东西,要慎重又慎重,说白了,老太太是不信那药有效果,毕竟瞧了那麽多大夫都没用,随便一本书上的方子就有效,这不是不给那些大夫脸面吗?

沈安溪已经成了药罐子,是药三分毒,没效果的药吃下去非但无益,反而有害,老太太不想她吃那个苦,所以没同意,安容也理解,也就没强求。

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见她有些乏了,几人便福身告退,一出门,丫鬟便帮她们戴上斗篷和暖筒。

沈安芸把安容拉到一旁,问出让她憋了许久的话,「你真的要把新做的衣裳和头饰送给我?」

安容还没有回答,沈安玉就不满地道:「你们说什麽话呢,还避着不给我们听。说好下午在雪里弹箜篌,改了主意怎麽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害我们几个白跑一趟。」

沈安芸笑道:「这不就在和四妹妹说这事吗,她不小心摔了一跤,估计要改日了。」

沈安玉听完一脸不高兴地拉着沈安姒走了。

沈安芸耸肩看着安容,「五妹妹生气了,一会儿四妹妹好好哄哄她。」

安容望着沈安玉走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迈步下台阶。

哄她?以前的她会,现在不会了。

沈安芸在後面继续追问,「方才被五妹妹打岔,你还没说为什麽好好的就把衣裳送我了,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怎麽就不像我的性子了?我又不是没送过更好的东西给你,不过是件衣裳。」安容不悦地道:「还有,不是我要说大姊姊,你的消息一点都不灵通,後天东钦侯世子压根不会去大昭寺赏梅,去的是宣平侯世子,我干麽要巴巴地跑去弹箜篌给他听?你喜欢你去,左右我箜篌弹得不怎麽样。」

沈安芸脸色有些僵,不着痕迹地撇了秋菊一眼,显然是在质疑是谁告诉安容东钦侯世子不去的。

秋菊暗暗摇头,她也不知道啊,不是海棠就是芍药,按理这样的事,她们应该不知道。

看着沈安芸和秋菊把她当傻子一样玩,安容眸底更冷,心里却觉得好笑。

当初是她求沈安芸去梅林帮她弹箜篌的,现在她说不去了,也说东钦侯世子不会去,她倒要看看沈安芸这出戏怎麽唱下去。

结果沈安芸不高兴了,「怎麽会呢,明明打听到东钦侯世子会去赏梅的,难道是他改了主意?可是我都跟别人说你会去弹箜篌了,不去岂不是失信於人?」

安容皱眉,「这事不就你我知道吗,怎麽人尽皆知了?幸好东钦侯世子不去,不然要是传出我特地为他跑到梅林弹箜篌,往後我哪还有脸见人啊!」她一脸庆幸,随即笑了,「衣裳送给你了,你要是喜欢可以去弹,我又不会拦你,没准儿让宣平侯世子一曲倾心呢。」

沈安芸又羞又恼,心里把告诉安容东钦侯世子不去的消息的人咒个半死,羞红了脸,跺着脚走远了。

等她一走,秋菊便担忧地道:「五姑娘不高兴,大姑娘也不高兴,五姑娘好哄,她喜欢姑娘新买的诗集,拿去赔礼,她肯定会和姑娘和好如初,而大姑娘——?」

安容冷哼一声打断她,「她们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等她们来哄我。」

芍药在一旁,眼睛雪亮,恨不得拍手叫好,心道:就该这样才对,哪有别人一不高兴就送东西的道理,都把她们脾气养大了。

秋菊抿了抿唇,「可是姑娘需要大姑娘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得罪她总归不好。」

安容眼里有了不耐烦之色,以前她就是听了秋菊和冬梅的怂恿,不知道送了多少好东西给府里姊妹。她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冷笑道:「送她衣裳和头饰还让她不高兴,往後我不送便是。」说完迈步便走。

姑娘今儿是怎麽了?秋菊站在那里,眼底满是错愕,之後瞥了眼芍药,想着铁定是芍药趁她不注意在姑娘耳边说三道四,姑娘耳根子软,没人挑拨怎麽会说这些话?

怕芍药得到安容的欢心会顶了她的位置,她忙快步上前,殷勤地伺候着。

【第二章兄弟姊妹两样情】

安容没有回玲珑院,而是去了蒹葭院,就走在沈安玉後面几步,听着她和沈安姒说说笑笑,谈论现下流行的妆容和头饰。

沈安姒回头看了两眼,眸底流露出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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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嫁闺中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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