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二门传来声响,他咂着嘴,暗恼崔颐压根没将事办妥,才会让那些杂碎再闯进柳庄。这时分,庄户都在田里忙着,柳庄里只有她一个人,谁能保护她?
柳堇一听声响,反应奇快地起身抓了根扁担,回头瞪视着四、五个彪形大汉,暗骂金玉律真是无耻到家,竟派这么多个大男人逮她一个。
「柳姨娘,金爷请咱们带你回府。」带头的男人如是说。
「谁是柳姨娘,把这句话给我吞回去!」
「五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伤着你就请你多多啊……」说话的男人突地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声。
众人一致地瞪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男人。
柳堇瞬地瞪大杏眼,眨也不眨地瞅着他,听着他笑着开口。
「对个姑娘家怎么好动手?太失礼了。」华逸按着带头那人的手腕,随手一拨,便教他痛得趴在地上哀嚎不休。
「你是谁?可知道她是咱们金爷的……」
啪的一声,华逸一个巴掌硬是教男人将那个妾字和血吞下。
「我是谁不重要,她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华逸笑眯了眼,笑意却不达冰冷而噬血的眸底。「我呢,最讨厌会对女人动粗的男人,如果还不走,只好请你们多多包涵了。」
他笑说着,徐徐向前一步,几个彪形大汉随即落荒而逃。
看着人都跑光了,华逸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才回头朝她作揖。「姑娘,不请自入,还请见谅。」
他垂着眼,没等到下文,微抬眼,就见她像是瞧着自己瞧到发傻。
难道,他没抹去她的记忆?不可能的,他确实将她的记忆和刻划在她魂魄里的痛楚都抽离了,否则她的病不会一夜转好。
那……她这般瞧他,不会是瞧他长得俊吧。
「姑娘。」他笑眯眼唤着。
真是可爱的神情,谁会知道在强悍干练的作风底下,她也有如此傻气的一面,真是可爱得教他好想亲亲她。
「桃花精……」
「咦?」他是不是听见桃花精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得极轻。
「呃……」华逸不禁苦笑。
他只是一时忍不住出手,压根没想过还得报上名字。
「书生!」
不远处传来柳九的唤声,他侧眼望去,就见非但柳九来了,就连柳芫也来了,两人看他的神情就跟见鬼没两样,两姊妹默契真是太好了。
「柳九、十三,你们识得他?」柳堇急声问着。
柳九在错愕中分了心神看向柳堇,只觉头痛的紧,她才想知道为什么书生会跟五姊在一起呢!
「你的故友?你一个姑娘家哪来的故友?」
屋里,柳堇话是对着柳九说,双眼却直盯着站在金露华面前赏花的华逸。
「呃……就是以前在梅林镇认识的朋友,我还魂后,他帮了我不少。」柳九绞尽脑汁,话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盼这话题能就此打住,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才想要问他怎会在这里。」
「金玉律派人来逮我,他救了我。」
「金玉律?」柳九跟柳芫对看了一眼。「你那个相……」
「我可不承认,我虽进过他金家的门,可我未喝他金家一口茶、吃一口饭,我跟他什么都不是。」她嘴里说着,看他负手在园子里闲散走着,像是在欣赏园子里的花草。
「话不是这么说,你的卖契不是还在他手上?」柳九暗暗盘算这事要不要请她相公使点力。
「那又如何?改天想个法子把卖契赎回就是。」柳堇不甚在意地道,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书生。」
「书生?」确实,他身形颀长偏瘦,眸带月辉,斯文书卷味重,确实像个书生。「我问的是他的名字。」
「好像叫华逸吧。」柳芫想了下道。「我相公都是这么唤他的。」
柳九这才联想起来,对耶,书生竟跟那自刎的王爷同名。
柳堇调回了目光。「尹二爷跟他熟?」
「呃……」柳芫堆起无辜的可爱笑脸,默默地把脸垂下,不想正对柳九那毒辣的目光。她又不是故意说的,就……顺口嘛,不要瞪她啦。
柳九瞪够了才收回目光,露出和气生财的笑,企图转移话题,不在书生身上多作文章。「五姊,那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救了我不重要?」柳堇冷声打断她未竟的话。
「当然重要,可问题是咱们现在得要小心金玉律呀。」这才是最迫切的危机吧,天晓得他改日会怎么做?
「既然重要,我当然得摸清他的底细,好好的答谢他。」
「嗅?」五姊怎么只挑她想听的话?「五姊打算怎么答谢他?」
她记忆中的五姊向来就不是个好亲近的,姊妹中也只有她和十三跟她有往来,更别提男人了。
「这个嘛……」柳堇话才说一半,便丢下她们快步地走出屋外。「华逸,下雨了,先进屋避雨吧。」
华逸缓缓抬眼,噙着不自觉的温柔笑意。「不了,里头都是女眷,于礼不合,趁着雨势还小,我先告辞了。」
屋内的柳九和柳芫听到这对话,不禁互看一眼,柳九问:「那家伙老是偷偷进我的房,那时怎么没听他说于礼不合?」
「对呀,他也是突然就出现在我房里……可是五姊的防心那么重,怎会允许一个男人进她屋里?」
两人忖了下,再看向屋外,惊见柳堇竟然踏出屋外拉住他,吓得两人瞪大了眼,无法理解她们家五姊怎会突然转性,哪怕书生长得很俊很桃花,但问题是他不是人啊,五姊,清醒啊……
柳堇拉着他,才刚接近银杏树旁,便听见一阵啪啦的声音,回头一看,就见他甩开了她的手,连忙退上两步,不过是眨眼间的动作,她彷佛瞧见了他周身闪动着火花又瞬间消逝。也瞧见了他痛苦扭曲的面容。
【第十一章前世因果】
这一幕,柳九也瞧见了,瞧见一旁的银杏树,赶忙踏出屋外,喊道:「书生,雨势大了,过来这头避雨。」
柳九拉着华逸避开银杏树,走到侧间前的廊檐下,低声询问,「书生,你没事吧?」她打量着他,火花瞬间就消失了,可谁知道他伤在哪?
由此可见,她家相公说的没错,银杏确实是能挡妖魔鬼怪的,可问题是书生算是妖魔鬼怪吗?
「我看起来有那般不济事吗?」华逸哼笑了声,无奈地看着那棵耸天的银杏。
就连靠近都不能,彷佛在告诉他,早已是人鬼殊途,走的是不同的道,别心存一丝侥幸。是啊,他怎能为自己能暂时留在她身边而庆幸?
柳堇冷冷看着这一幕,突地听柳九喊道——
「书生,你的手受伤了。」
柳堇闻言,朝两人走去,瞧见柳九指着他的手背。
他的手背像是被烫伤般,再仔细一瞧,伤口已经结痂,形似银杏扇叶。
「不打紧。」华逸苦笑道。
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才结痂的。
「怎么可能不打紧?我帮你上药吧。」话落,柳堇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另一只手,带着他进了侧间,教柳九傻了眼。
「九姊,怎么办?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慢一步赶到的柳芫低声问。
「咱们一道进去,总得帮他们避避嫌。」
柳九拉着柳芫进了侧间,就见柳堇取出了药膏,轻柔地蘸抹在华逸的手背上。
重点是,她们家的五姊就这样拉着人家的手不放……该不会是书生刻意迷惑五姊吧!别
逼她去采银杏枝喔!
华逸试着抽回手,岂料柳堇却握住他的指,教他心旌一动。「五姑娘,时候不早了,在下必须告辞了。」
「雨下大了,不如在这儿过夜吧。」
柳堇话一出口,柳九忙道:「五姊,我和十三是搭马车来的,可以顺道送他一程。」
「你们两个已婚妇人与男人同乘一车,像话吗?」柳堇眸色冷冽地道。
问题是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很不像话啊……这道理压根不需她说,五姊比她还知道要避嫌的,为什么今儿个却不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