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何以致契阔
秦越人静静的闭着眼睛,用着没有受伤的左手勉强为秦佚把脉,眉头忽翘,终是松了口气。
“那一刀没能伤到心脉,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几天你好好静养,莫要躁动,我再去与你开两个方子……”
秦佚坐在榻上,一本正经的说道:“诺,师傅!”
秦越人苦笑一声:“叫我一声义父,便这么难吗?”
秦佚没有说话,低下了脑袋,面对这个几乎已是自己父亲的人,她更愿意称呼其为师,似乎他是个合格的老师,却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随着一声轻叹,秦越人离开了房间,就在秦佚准备睡下的时候,房门忽然响了。
“谁?”
秦佚立刻警惕了起来,因为这几天变数太多,谁也说不清什么。
“我,我……是我。”屋外的无敌弱弱的应道。
秦佚一愣,似乎在回忆这是谁的声音;好在他并没有忘记那个傻大个,清笑了一声:“贸然想进女生的闺房,是不是太失礼了?”
无敌尴尬的挠了挠脑袋,隔着门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怎么,你想趁机欺负回来不成?”秦佚玩笑般说道,忽然轻嘶一声,手臂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无敌耳朵极尖,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风吹进来,有点冷。”
秦佚是个很倔强的女孩,倔强到他认为自己并不需要男人的保护,更不愿意在男人面前表现出孱弱的一面。
无敌闻言笑了笑:“这样啊,我帮你把窗户关上;你放心,我绝对不看你!”
说着,他缓缓的靠在窗户边上,而秦佚则觉得这家伙想趁机偷窥,便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子下面,随时准备戳他的两个黑眼睛。
但令他感到诧异的是,无敌还真的做到了——他真的只是将窗户关上,连房子里都没能看一眼。
秦佚愣了,看着窗外那道模糊的剪影,一种异样的感觉弥散在心中,却又不忘挖苦道:“你这糟黑子,本小姐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你还真不看?天下居然有你这么老实的男人?”
无敌挠了挠头,怎么自己不看这位姑奶奶,她还是生气了?
女人的心真是不可揣摩。
见屋外静了下来,秦佚似是不甘寂寞,又道:“闷葫芦,怎么不说话了?跟本小姐说话有这么费劲吗?”
“不是,我以为你生气了,不敢说话……”
秦佚鼓了鼓腮帮子,她是那么易怒的女孩吗?简直太小看他了!
“哼,不说话算了,快走快走!”
无敌以为这女娃真的生气了,无辜的挠了挠脑袋,道:“我,我在齐国给你买了礼物,本来想亲手给你的,结果你受伤了……放窗台上了,你记得拿啊!”
说罢,那道剪影便缓缓离开了,秦佚心道这厮定然在屋外守候,想看那一抹春光,自己才不上当呢!
“什么礼物,一定是想伺机报复!”她执意如此认为。
过了不知多久,屋外忽然响起了子明的声音:“师妹,伤怎么样了?师兄给你换药来了。”
秦佚眼珠子一转,心道子明师兄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将那黑色鬼给收拾了!
“师妹……诶,你窗子怎么关上了,还有个盒子?”
盒子?
“师兄,屋外没人?”
子明茫然四顾,苦笑一声:“师妹你魔障了不成?这屋外现在就师兄一个人,哪里还有人?……我看看这盒子里是什么。”
“哇!!师兄快住手!”
秦佚忽然跑向窗户,猛然一推,却没想到窗户直接砸在了子明脸上,将后者打的瘫软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呃……师兄,这真不怪我,是你要先看我东西来着!”
秦佚无辜的敲了敲脑袋,吐了吐舌头略显俏皮;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中取过那并不显眼的盒子,然后朝院子里大喊:“子游,子明师兄晕倒了!”说罢,迅速将窗户关上。
“嗒嗒嗒——”
一长串急促的跑步声忽然传来,最小的子游看着躺在地上晕厥过去的子明,忽然诡谲一笑,朝屋内问道:“师姐,师兄怎么晕倒了?”
不知为何,秦佚突然想笑,但他却憋着那股气道:“师兄头太铁了,直接撞窗户上了。”
“正好,我的新药需要一个人来试试,都是外伤药,看看疗效。”
秦佚掩嘴偷笑:“不要玩的太过火了哦!”
“放心师姐,我有分寸。”
子明从子游入门起便一直欺负他,虽然大家都知道子明最疼爱的就是子游,不过子游却很不满意子明的压榨,经常想方设法捉弄子明。
如今子明晕厥了过去,正好将他捆起来,让他试试凉药、热药以及用了全身痒痒的外敷药。
想着子明苏醒过来崩溃的模样,秦佚就着实想笑。
“看看这糟黑子给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秦佚迫不及待的打开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匣子,里面一块红布包裹,精细的放着两块成色尚可的玉镯子。
镯子静静的安置在柔软的丝麻上,单单那红色的丝绢价值便不会太低。秦佚打开窗户,这白色温润的玉镯子在夕阳下散发着一阵翠绿的光芒,与她柔顺的脸蛋极其相衬。
“这双跳脱……得不少钱吧?”秦佚低声呢喃着,他似乎不喜,却也不怒。
一双跳脱的含义,只要是个战国女子,都会明白。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若要定情,男子都会送一双跳脱给自己所喜欢的女子,女子也会给予相应的答复。
“这黑厮,看上去愣头愣脑的,怎么还会懂这些?”或许是夕阳的温润,照得秦佚的脸泛出一丝绯红,“这黑炭头还没有被我欺负够,想要被欺负一辈子不成?”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那黑鬼产生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他被欺负后还一脸憨笑,又或许是因为他孜孜不倦的请教自己那些基础的医学常识。
无敌是个很天真,或者说恨纯真的人,他的纯真并非小女孩的那种可爱劲,而是人出生之后的那种天然。
他不会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但与他在一起久了,你会发现自己即便是阴暗的内心,也会变得逐渐开朗起来。
但这种纯真的人,发起怒来同样也很可怕。
“可是啊……”秦佚话锋忽转,眼中闪过一抹惋惜,“在我完成我的目标之前,我可不能嫁给任何人的……”
夕阳渐渐落了下去,难以入眠的夜晚,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