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孙柔嘉怔住,没料到,桑夫人其实另有深意。
名义上是让她守孝,却忙不迭地把小暖嫁过去苏家,桑夫人也是个会打算盘的。
「姊姊,」一旁的鞠夫人听不下去,帮忙道:「小暖的事也不必急吧?还得看苏公子的意思。」
「既写了婚书,又没什么妨碍,为何不早早把好事办了?」桑夫人却执拗道,「也不能因为咱们家而耽误了小暖。」
鞠夫人看了孙柔嘉一眼,彷佛充满了同情。
孙廷毓蹙了蹙眉,也觉得桑夫人的提议不太妥当。
「笃君哥哥的事,他自有主张,」他开口道:「太太,也不能因为小暖恨嫁,就催着别人吧?」
桑夫人脸色一变,愠怒道:「好,此事暂且不提。现在老爷去世,家产是不是也该分一分了?」
「家产?」鞠夫人不解,「姊姊,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有个儿子,我呢,也算有两个女儿。」桑夫人道,「从前老爷在时,一切由老爷做主,现下既然由我们两个做主,那就该好好分一分,也担起个人的责任。」
「姊姊,你这话不太恰当,」鞠夫人道:「我是有个儿子,可你也只有一个女儿。」
「小暖也有可能是我失散的女儿,」桑夫人道,「凭她腕上的红痣,谁敢说不是?」
「但谁又敢说一定是?」鞠夫人反驳,「要论起来,我们这一房只承认孙家只有一位小姐,便是柔嘉!」
「妹妹,你以为我是图谋多分些家产,所以说自己有两个女儿?」桑夫人道:「其实,我是在帮你啊。」
「姊姊这话就更奇怪了,」鞠夫人蹙眉道,「帮我?难道我们这一房有指望多分一些家产吗?」
「如今商铺都是柔嘉在打理,若分了家,廷毓也就落了下风,」桑夫人道,「我主张各人有名的归属,也算是给廷毓争取一个当家的权力,妹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鞠夫人一时无语,只转身看着孙柔嘉,彷佛希望她能说几句话。
呵,看来,从古至今,但凡牵涉到财产,没有哪家是会和睦的,孙柔嘉叹了一口气。
「父亲临终前,既然把商铺都交给了我,」孙柔嘉开口道,「有些事情,我可不会因为怕别人说三道四,就卸了责任。」
「但也不能全靠你一个人。」桑夫人道,「廷毓愿不愿意管事,自有他母亲做主,我这里既然有一份老爷留下的财产,我就有权力,把它交给妥当的人去打理。」
「母亲这话,是信不过我?」孙柔嘉道,「好,那么母亲打算交给谁呢?」
「小暖说,她愿意学习一些生意上的事。」桑夫人道,「我想着,让她到店铺帮帮忙,也算帮我看着些。」
孙柔嘉皱眉,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小暖?怪不得要趁小暖不在的时候说,也许她这会儿不在也是商量好的。
「姊姊,这不妥当。」鞠夫人提出反对,「小暖迟早要嫁出去的,并不能一辈子待在我们家。」
「柔嘉也是要嫁出去的,」桑夫人趁机道,「况且,我自己的财产,我爱交给谁打理,就交给谁。」
她把话说到这分上,鞠夫人都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孙廷毓连连给孙柔嘉使眼色,希望她能表明态度。
「母亲这意思,是要小暖到我身边做事?」孙柔嘉开口道。
「你就教教你妹妹。」桑夫人道:「日后她与你同入苏府,说不定还有别的事要你们俩共同商量着去办,先培养默契不好吗?」
闻言,孙柔嘉心中火气更旺,桑夫人果然高瞻远瞩,连那么长远的事都想到了,说不定,这是小暖教她说的。
「小暖还在厨房吗?」她对仆婢道,「让她来见我,有些话,我要对她讲。」
「大小姐,现在就去唤她吗?」仆婢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即刻!」孙柔嘉板着脸道。
因为她的态度倏忽变得强硬,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了。这些日子,她为孙家打理铺子也可不是白干的,板起脸、提高声音的时候,很有几分慑人。
仆婢匆匆去了,一时间,领了小暖碎步走进来。
「姊姊找我有事?」小暖端着炖好的汤,笑着搁到桑夫人面前。
「母亲说,你想到商铺做事?」孙柔嘉问。
「是,」小暖点点头,「想着跟姊姊学些东西。」
「我真不明白,」孙柔嘉道,「为什么你凡事都要跟着我?我要嫁入苏府,你跟来,我打理商铺,你也要跟来?」
「因为妹妹心里很是崇拜姊姊,」小暖似笑非笑地道:「日后入了苏府,说不定苏家的店铺也会由我们俩打理呢,就如娥皇、女英,共辅舜帝成就一番基业,妹妹从小才疏学浅,很想学习一二。」
这丫头心思果然深沉,看来她要的不只是做苏家的一个妾而已,而是想与她有并驾齐驱之势。
孙柔嘉想了想,道:「好吧,等我从染川回来再说。」
「长姊,我陪你回去。」孙廷毓道。
「也好,有你在,谁也不敢闲言碎语,说我独吞孙家财产了。」孙柔嘉淡笑,她话中之意谁都能听得懂。
「长姊一路顺风,」小暖道:「妹妹等着姊姊回来,这段时日,妹妹就好好在京中筹备嫁妆。」
「我发现你这丫头挺会巴着人的,」孙柔嘉暗讽道:「不像我,脸皮薄,若有人不喜欢我,我定不敢去亲近,有些事我也不会硬要去掺和。」
小暖却答道:「这就是我与姊姊的区别,姊姊命好,自幼长在富贵之家,不像我,唯有黏着自己喜欢的人,才能搏一个好命。」
这算脸皮厚,还是自强不息?孙柔嘉自叹不如,但倒让她有几分钦佩。
或许,从小暖身上,她也该学学这死也不撒手的劲儿。
一味退让,把大好的东西拱手让人也并非妥当,幸福美满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倾力一搏。
孙柔嘉去染川之前,托豫国夫人带她进宫面圣。
「你这丫头,何事硬要见朕?」萧皇终于同意见她,偏殿之中,给了她一盏茶的功夫说话。
「臣女听闻……」孙柔嘉斟酌道,「清县遗失的金子,至今没有找到?」
北松王府只是被监视起来,萧皇却迟迟没有定北松王的罪。也不知是因为金矿至今下落不明,还是萧皇念在兄弟亲情的分上。
「是又如何?」萧皇反问道。
「若臣女能猜到那金矿的下落呢?」孙柔嘉却道。
「哦?」萧皇眉一挑,「你知道金子在哪里?」
「臣女其实不敢确定,只是有一次,偶尔听到家父与北松王的对话,至今想起,仍觉得蹊跷。」孙柔嘉道。
「这样重要的事,为何你现在才说?」萧皇连忙道:「快讲!」
「皇上恕罪,臣女原没把那些话与金矿想到一块儿,」孙柔嘉答道:「家父去世后,臣女痛定思痛,才琢磨出其中关联。臣女猜想,那些金矿应该已经送入崎国了。」
「崎国?」萧皇大为震惊。
「臣女虽不知家父与崎国的什么人有来往,但想来,能藏纳这么一大笔金矿的,也绝非普通人。」孙柔嘉道,「皇上只要往这方面查一查,想必能寻到一些线索。」
「对,你说得对。」萧皇连连点头,「这并不难查到。」
「家父畏罪自尽,但皇上没有降罪臣女一家,」孙柔嘉叩首道:「臣女一家感念皇恩。」
这并非是阿谀奉承之辞,她心中的确感激。
难得萧皇这般杀伐决断之人能对她家网开一面,虽然孙仲尧不得发丧,但俸禄照旧,也算是给孙家的恩典了。
「若真能找到金矿,你便立了大功。」萧皇对她笑道:「说吧,想要什么奖赏?朕知道,你须得服丧,暂时不能嫁给笃君,但你若想把婚期提前,朕倒可以下旨。」
「臣女愿意为家父守丧。」孙柔嘉道:「家父虽非我亲生父亲,却一向视我如己出,这一点孝道,臣女还是想守的。」
说真心话,什么时候出嫁,她并不在乎,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不能容忍的,是被人夺了先机。
因而她开口道:「臣女有一个义妹,近日我母亲做主,想让她给苏公子做妾。」
「哦,这个朕也听闻过,」萧皇道,「这个女孩子,好像原是苏府的丫鬟?」
「因她与我失踪的妹妹长得像,所以我母亲待她异常好。」孙柔嘉道,「臣女倒不是怕未来的夫君纳妾,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