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正如红雪茶与白雪茶的区分,白雪茶乃是前代的雪茶,药草形态之时便如同白菊花瓣,清冷的若蒙霜之草。

白雪茶闲暇时候,的确有在山崖之上望远的习惯,尤其是冬季落雪之时,更加喜爱。

他年轻时候,会带着当年最小的妹妹出来玩耍,自从惜芳上天之後,便会习惯性的带着尚是年幼的红雪茶出来。红雪茶懵懂之时便见他时而长吁短叹,那清冷面貌之下,一抹神伤。

百草园里的药草本就成不及仙,是在伊耆的神力之下,靠其神力的温养而化作人形。

每一株药草都有百年的寿命,他说,在寿命将尽之时,能看一看那长大的小妹也好。

小妹是被他的一言一行感化,终而选择了上天之途。伊耆师父偶尔会叹息,当年初就不该将小妹惜芳交给他来带,否则也不会弄得如今天人两隔。

他时而会喟叹,只有百年寿命的药草自当会瞻仰仙境,只不过,他没料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话,竟然造就了百年之隔,或许,他最大的悲伤,便是在散尽人形还归药草的那一年,不能再见到自己爱惜至极的小妹惜芳。

时光若白驹过隙,当雪茶站在百草园中,像往常一般与众人告别之时,散尽人形的那一刻,他对师父伊耆说道:「师父,雪茶一生之中,最後悔的便是将小妹送上了天。」

所以红雪茶记得很清晰,他反覆在口中的小妹。

下一刻他便极为後悔,收住了袖中短剑,再问了一遍:「真的……是惜芳吗?」

惜芳抽泣着,扑在心岸怀里哭的不成人形,她最伤心的是,不过百年时间,雪茶便将自己忘得一乾二净。

「小妹,小妹。」红雪茶还记得白雪茶走之前,告知自己,他怕小妹惜芳若有一天还归,伤心自己的离去,所以一定要他好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连番唤着惜芳,心中更是恼怒自己,当时为何居然没反应过来,惜芳便是小妹,小妹便是惜芳,听白雪茶唤多了小妹,惜芳的名字在心里总算是淡得不着边际。

惜芳不肯抬头,口中直道:「你不是我的雪茶哥哥,居然认不得我了。」

红雪茶只好走到众人面前,尴尬的报以一笑,「小妹对不起,是雪茶哥哥的错,日子久了,年纪老了,雪茶哥哥也傻了。」

惜芳抬眼,水杏的大眼中竟是疑问,红雪茶还在那处不断的陪着笑,陪着好,直到惜芳破涕为笑。

红雪茶总算是舒了心中那口气,含笑问:「小妹你居然可以下凡了?」

他的眼中也有艳羡,一想到成仙之途对於他们这等百草便是奢望,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惜芳这才发现自己还以下意识扑在心岸怀中寻找慰藉的姿势站立,不由得惊叫一声,跳出了四人的合围,在白雪皑皑的山崖上,捂着脸说道:「对啊对啊,好不容易可以下凡来看看师父和哥哥你们了。」

红雪茶见其一副赤子之心的可爱,不由得笑出了声,虽从未见过惜芳,但白雪茶在他心中早就根植了个念头,只要惜芳在,便当她是自己的小妹,好好的待她。

「在天上过得好不好?」也是出於下意识的,他抚了抚惜芳的头。

惜芳微微一愣,旋即展开更加灿烂的笑容,「好,天上过得可好了。」

红雪茶这才宽下心来,牵着惜芳的手,携手向前,「那待会与哥哥姊姊们说说这天上的妙事,也让我们有个盼头。」

「嗯,露儿、心岸哥哥、夙白大哥,你们跟上。」

望着二人执手前行的背影,朝露又拿胳膊拐着心岸,「糟了,你有情敌了。」

还未待心岸回话,她的脖领就被夙白一抓,拖着向前,「眼光太敏锐了,这糊涂蛋,快走。」

朝露还未待问明白为何自己是糊涂蛋的问题,就看惜芳与红雪茶二人站在了一道幕墙之外。幕墙氤氲,泛着烟气,乍一看会认为是云雾绕山,实则是一道天然的结界。

惜芳嚷嚷着:「我来开,我来开。」於是红雪茶笑笑,负手而立,与其余三人看着惜芳。

惜芳有些紧张,她双手掐了个复杂的诀,一指正中幕墙中心,云烟翻滚,暂态间幕墙剧烈的震动,霍然间,云烟便消失殆尽。

一个黑幽幽山洞出现在几人面前,而後惜芳乖巧的退後,拉住心岸的手,「雪茶哥哥带路,惜芳带着客人走。」

红雪茶点点头,率先踏入了山洞之中,当山洞隐没了他红色的背影後,惜芳忽而抽了抽鼻子,几滴眼泪尚挂在白玉的脸庞上,亮晶晶的。

她说:「心岸哥哥,出了山洞就是我家了。」

可惜,他看不见。

一座世外桃源,在黑幽山洞之後,豁然开朗。

与「花前月下」的浮华相比,这座宅院更显清幽,青竹交错,溪水横绕,跨过凉溪,入眼便是掺杂着药香的药草园林。红的绿的、黄的白的,铺开了在绿荫地上,生长得极为繁茂。

洞外是皑皑白雪,洞内却是春意盎然,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展开了会心的笑容。

如此看来,扰乱四季纲常,也并非一般的神袛的能力。

小惜芳大声呼喊着:「伊耆师父……哥哥姊姊,我回来啦!」

「伊耆?」夙白忽然重复念了一遍,甚觉此名熟悉。

见夙白突然一脸呆楞,浑不似往日那精明模样,反倒与师尊有靠拢嫌疑,朝露在他的手肘上掐了一把。正因为此刻二人已是一颗心思皆为二二,早已忘却了曾经的仇怨,此刻并肩而立的时候,居然多出了无端的默契。

朝露心觉调戏夙白的感觉真好,美人在侧,更是一马平川的惦念,所以每每调戏得手,却忘记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下一刻肯定会被调戏回来。

所以夙白的手微微一动,回过神来,剑眉微挑,凤目只眯上望着那尚自窃笑不已的朝露,心想,真是吃了甜头忘了痛的主,於是在她还未幡然醒悟之时,夙白的手就伸向了她的腰间,在那软滑的细腰上,轻轻一掐,连带的她一张俏脸红晕顿生,不觉笑意袭上心头,渐渐挽在了嘴角。

「你……」

「这是惩罚,需告知你一件事,只有我调戏你的分,可懂?」

夙白靠近她耳畔,方说完此话,那红唇便蹭在了她的耳边,又是一阵软麻。

就听见夙白轻笑了声,随即扬长而去,徒留下朝露恨的牙痒痒的在後头喊道:「你……你!」这话她说不出口,直觉恨不能当,心中觉悟,日後,再不能教他成功!

她跺着脚跟上众人的脚步,穿过百草药园中央小径,直直的入了大宅。

宅院中,是偌大的院落,院落里错落的站着各色人马,教朝露尚来不及打量这满园的无边美色便愣在了原处。

阵势太大,若当真是来迎接惜芳,也着实惊吓。

就看惜芳正跪在当中坐着的男人腿上,哭的像个孩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师父……惜芳回来了。」

那男人,就是惜芳的师父,伊耆吗?

原先以为,凡间的师父,都与自己幼时那青牛道长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莫不是形容慈祥,道骨仙风,然则,伊耆却远出所料。

他有一对肆意狷狂的眼,一双斜飞入鬓的眉,一张刀刻深邃的面容,担得那狂傲不羁四字,也担得那一身傲骨之说,更甚,则让朝露觉出几分帝王气象。

这哪里像是所谓的百草园,亦或是种田人家;若将那满园的美人算上,简直与初见花情的「花前月下」有得一拚。若花情有着青楼院中老鸨风范,那麽最大的差别是,这位伊耆师父,当真的像是後宫之主,美人三千尽归其手,然而端坐其中,越加显得气势非凡。

朝露只是这般想,可不敢教心中的想法说与夙白听。

玄黑色的袍轻轻撩动,伊耆总算是开口说,口气却冷:「你也晓得回来了。」

惜芳一听,哭得更加厉害。

「师父,我错了,惜芳错了。」

心岸站立一旁,听着这姑娘悔不当初的哭泣声,心中不觉长叹。

耳旁却也是一声叹息,伊耆将惜芳扶起,墨黑色的眸子凝视着惜芳,看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终於出落的俏丽动人,转眄流精,光润玉颜,不由长出口气,问:「在天上如何?」

惜芳抽泣了两声,怯怯的看着伊耆师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终於是点了点头,大喘气的说道:「很好,惜芳在天上很好。」

「很好是吗?」伊耆不觉冷笑,重复了一遍,抬眼看着站在不远处惜芳带来的几人,那小女子倒长得有几分熟悉,而另两个男人却各不入眼。

单说与惜芳挨得最近的男人,一双眼茫然无神,更别说那身修为,在伊耆看来,甚为可怜;那长得祸害人间的白衣男子,虽已修得仙身,但那一股子妖娆的气,教他连番皱眉。

莫说神仙,单那现任天宫帝君到伊耆面前,还需唤三声长辈,所以他斜睨了外来人,声音森冷:「你回来也就罢了,为何带外人来?」

惜芳微微一抖,若是幼时,伊耆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性子是极为宠溺自己的,撒泼打赖也能换来三分好颜色。如今一大姑娘,自然不敢当着众多哥哥姊姊们面前做出无赖之态,却还是抽噎了几声,挂在面上的泪又开始汪汪的落下。

「师父,这次若不是心岸哥哥,惜芳都回不来。」

「心岸?」

「对,就是心岸哥哥,你来这里。」乖巧的冲心岸招了招手,又起身将他拉到师父面前,「师父,你能治心岸哥哥的眼睛吧?也能治露儿的晕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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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为霜霜华浓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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