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三章牵扯许多大人物】
「妹妹,你怎麽答应那李老板了,要知道你根本不会唱戏!」
方才那会儿在里面,秦凤楼就想制止了,却被秦明月偷偷从边上拽了一把,憋在心中的疑问直到出来後才问出。
「大哥,咱们若是不答应,还能有别的路可走吗?」
秦凤楼哑口无言。
当然会有别的路可走,大不了就是离开这里,到外面餐风露宿、颠沛流离,可若是真离开了这惠丰园,就失去唯一能打听到弟弟下落的地方,日後天大地大,他该去何处找弟弟?若是哪天弟弟回来,又该去什麽地方找他们?
秦明月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和秦凤楼所想的是一样的。「而且大哥你信不信,等咱们回去後,钱老七会主动开口提想离开的事,他找的新东家自然不用说就是这惠丰园。」
秦凤楼面色惊疑不定,「你的意思是——?」
秦明月叹口气,「大哥,你还不明白吗?不是这李老板想留咱们,而是有人让他来留咱们,当然留咱们也不是没有目的,暂时我还想不出来为什麽,只知道可能和二哥有关系。」
「到底有什麽关系?」听妹妹这样分析,秦凤楼更是如芒在背了。
兄妹两人站了一会儿,怎麽都想不出所以然来,还是秦明月率先打破了寂静。「咱们也别多想了,既然对方有目的就好,咱们一日看不出,难道十日百日也看不出?总有一天他们的狐狸尾巴会露出来的。且大哥你想想看,能留在这惠丰园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至於我不会唱戏,李老板不是说一个月唱一、两场就行了,咱们合计合计,总会有办法的。」
秦凤楼无奈地点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
兄妹两人回去後,一进院门钱老七就迎了过来。
他眉飞色舞,脸上的那股喜气简直别提了,大家都愁眉苦脸,或是怒气冲冲,也因此衬得他脸上的喜色格外刺眼。
「凤楼,我要跟你说件事。」
「什麽事?钱叔。」这声钱叔叫得秦凤楼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不是不知道钱老七德行不好,可想着他们一家人风里雨里陪着大家同甘苦共患难,他心里总是存着一份感激的,平日里也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钱老七并没有当即说什麽事,而是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诉了诉自己的苦处,又背了背他们老钱家的祖训,之後才切入正题,言下之意不外乎就是想离开庆丰班,希望秦凤楼能爽快地放人。
所以说人不要脸则无敌,什麽老钱家的祖训,当初落得流落街头的下场,怎麽想不起来要奋发图强不能断老钱家的根?什麽当爹的做娘的有多为难,不过是现在攀上了高枝。
方才秦凤楼兄妹走後,就又来了个李老板身边的人,那人也没避着大家,直接对钱老七道出李老板同意留他们下来的事,而钱老七也知道遮羞布没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当着大家面显摆起来,吹嘘自己能力多麽多麽出众,早先在这庆丰班里真是埋没了。
老郭叔等人听得一肚子气,要知道这钱老七之所以会唱戏,还是当初秦默然和大夥儿你教他一点,他教他一些,把他们两口子教出来的,如今倒是对众人视如敝屣,老郭叔忍不住就要上前揍钱老七,还是乐叔把人给拉住了。
这不,刚好秦凤楼兄妹两人回来了,钱老七忙不迭就来说这事了。
一众人气得脸都黑了,到底如今是人家攀上了高枝,自己等人马上就要流落街头,心中黯然,也提不起精神与这人争辩。
秦凤楼满脸复杂,似乎想出言劝阻,秦明月笑着上前一步,抢先问道——?
「钱叔的意思是想离开咱们大夥儿,自谋出路?」
钱老七没有看她,睃了秦凤楼一眼,坦白地点点头。
「那真是刚好了,方才李老板也同我和哥哥说了,要留咱们在这惠丰园,以後大家同在一个园子里,时不时还能碰碰面。」秦明月笑咪咪地道。
钱老七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老郭叔他们爆出一阵惊喜声。
「月儿,李老板真愿意留下咱们了?」
「月儿姊,你没骗咱们吧?」
秦明月笑着点点头,大家又去看秦凤楼,见他也点头称是,紧跟着又爆出一阵欢喜声。
念儿直抹眼泪,「哎呀,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咱们要流落街头了。其实流落街头我也不怕,我就怕咱们离开了这里,等海生哥回来找不到咱们了。」
「你这丫头提这个做什麽,既然能继续留下来,咱们这就去把东西都规整规整,这下总算不用担心了。」
老郭叔像个老小孩儿似的,笑咪咪地说完後欢喜的进屋去了,看似他欣喜万分,有些忘乎所以,实则不过是在插话,免得秦凤楼兄妹两人又心生感伤。
念儿也立即会意过来,装出一副十分开心高兴的样子,蹦蹦跳跳地去拉二华子进屋。
大家笑看着这一幕,在此时彷佛忘却了所有烦忧,只是这麽单纯的笑着。
对比这群人的喜悦,钱老七的喜悦突然没了。
就好像一群人都吃不饱饭,自己却有一碗饭吃,那种独有的,甚至凌驾众人的欢喜与满足感是没办法形容的,哪知眼前的这一切其实是他在作梦,不光他有饭吃,大家都有饭吃,甚至吃的饭比他的更好。
而自己方才的那副嘴脸,就像是一个笑话似的,狠狠打在自己脸上。
钱老七还想说几句什麽挽回颜面,哪知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他,他恼羞成怒地狠狠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接着冲回屋里,显然是打算当即就走的。
因为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要离开这里,所以大家的东西都已打包好,秦明月还有伤在身,站不了太长时间,就进屋坐着看大家往外收拾东西。
屋外突然传来老郭叔和钱老七对峙的动静,不光是老郭叔,王瘸子、刘三弦都在一旁帮腔,这几个老人也是实在恶心极了钱老七的做派。
「人走可以,把咱们的东西留下。」
「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的,什麽你们的咱们的!」
老郭叔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包袱里的戏服。咱们不像你,攀上了高枝,日後啥都不用愁了,咱们就这麽点家当,你还好意思顺走?」
钱老七满面气愤,还想说什麽,却被钱婶从旁边一把拦住,小钱子也连声让他爹把戏服拿出来,其实这会儿他根本没脸面对其他人,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哼!你们给我走着瞧!」
钱老七把包袱拉开,一把将里头的几件衣裳拿出来,狠狠地掼在地上,然後头也不回的气势汹汹地带着妻儿走了。
「真是作孽啊。」
王瘸子一瘸一拐地上前去把几件衣裳拾了起来。庆丰班处境不好,这些戏服还是当年秦默然在时留下的,也不过只有这麽几件,平时大家都穿得当心,生怕给弄坏了,哪知今天却被钱老七如此糟蹋。
老郭叔帮着去捡衣裳,「走了也好,这样的人留在咱们这里,没得让人生气。」
屋里,秦明月倒还好,她在现代便见多了穷凶极恶的丑陋面孔,有的人很奇怪,若是不如他的意,他就表现得好像是对方欠他钱一样。不过这样的人并不可怕,因为他最多也就只会这种手段,倒是那种面上冲着人笑,转过身来却捅人一刀的人更为可怕。
秦凤楼面色却是越发勉强了,又走了三个人,班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凤楼,老郭说的没错,这样的人留下来也没什麽用。」一旁的乐叔眉眼不抬的说道,神情十分淡然。
见大夥儿都担忧地望着自己,秦凤楼倒也释然了。
是啊,人的心不在了,走了也好。
将秦凤楼兄妹两人送走後,李老板坐了一会儿,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他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城南,这里住的俱是些苏州城里的富贵人家,家家户户占地面积宽广,有时候走一条街都是一户人家的宅院。
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前,他也没走正门,让马车停在角门那里。
这并不是李老板第一次来这里,守门的小厮也认识他,一番交谈之後,小厮就进里头传话,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出来一个小厮将他领了进去。
其实在苏州城里稍微懂些门路的人都知道,惠丰园的後台就是刘同知家的二公子刘茂。
这刘茂是个纨裤子弟,平日里游手好闲,斗鸡走狗,也没别的什麽嗜好,就喜欢听戏,所幸也不乱生事,刘同知便由着他,也幸亏是生在官宦之家,家里家教森严,要不然刘茂早就不顾身分上台客串一把了。
李老板是个会钻营的,藉机巴结上刘茂,平日里唯刘茂马首是瞻,说不是刘家的奴才,其实也与刘家的奴才无异了,刘茂见他懂事,也愿意赏他几分脸面。
还没进到刘茂住的院子,就听见有个小戏子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进去後果然见到刘茂正靠坐在一把躺椅上,右手靠边角处站了个穿红戴绿的小丫头,正捏着汗巾唱着戏。
这小丫头十四、五岁的模样,端的是水嫩,嗓子还算不错,就是气不足,老是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