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上飞云
夕阳斜落,烟波浩淼的洞庭湖面上撒满了金黄的余晖,一人一舟,一枝竹篙,好似漫无目的飘荡着,独自撑着这秋水长天的寂寞。
他确实是寂寞的。
小舟无力的摇晃着,一个落拓的男人在舟上撑着竹篙,醉眼迷蒙随风摇晃,脑后随意用根麻绳扎起一束马尾,满脸胡须已有寸长,显然是长久未曾打理的邋遢。原本江上泛舟把酒迎风的潇洒景意,却与这落拓邋遢的男人显得格格不入。
湖面的小舟随着风浪剧烈地晃荡,撑篙的男人却如履平地般稳稳立在舟头,似乎永远不害怕这无情风浪会掀翻这七尺小船,浑浊略显醉意的双眼紧紧盯着北方的海岸线,只有岸边随风鼓动呜呜作响的旌旗才是他所关心的。
撑篙的男人抬眼望去,数十面迎风作响的旌旗下面正是列队上千的将士,岸边最前列站着两个将官似在焦急地争论着什么。
小舟距离岸上十里开外,撑篙的男人隐约看见岸上焦急等待的两人,摇头叹道:“还是这般心浮气躁,妄自跟了将军十年。”言罢,撑篙的男人目露精光,再不见先前的浑浊与醉意;身子好似迎风涨了一寸壮了三分,再不见先前的羸弱之姿,握紧手中的竹篙,以身作弓,以篙作箭,身子蓄力往后一拉,用力将手中的竹篙朝着北方的岸边掷射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小舟上的男人已然双腿蹬舟上冲,借上小舟浮力反弹之力,翻身提气一脚踩上了奔射岸边而去的竹篙,哪里还有先前的半分醉态,惬意泛海迎风而动,好不快意。
眨眼的功夫,竹篙离岸不过十丈之距,已无半分冲势,男人再次用出了登萍渡水之功,单腿蹬竹轻轻翻身一跃上岸而去。
早已候在岸边的两个将官急急抢步迎上,其中一个蓄着山羊胡须急忙抱拳迎上道:“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可把兄弟几个急坏了,探子来报,那南郡叛逆正四处追杀大哥,真担心大哥……”。
未等说完,另一个满面横肉的将官已然抢话道:“四弟,咱大哥的武功,恐南北两郡皆无人能出其右你这岂非杞人忧天。”
山羊胡须的将官一脸不屑:“刚才是谁在念叨就怕南郡那娘们……”
“咳咳,”满面横肉的将官故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山羊胡须将官的话。山羊胡须的将官,看了看男人的脸色,好似徒增了几分悲戚之色,忽然怯怯又略带一丝歉意地便不再言语。
原来这泛舟涉湖而来的男人,正是一湖两郡大名鼎鼎的洞庭四杰之一凌飞云,那满面横肉的将官便是洞庭四杰的老三杨熊,蓄着山羊胡的将官正是洞庭四杰的老四徐仁昌。
一湖两郡,这一湖便是指这洞庭湖,两郡其一便是洞庭湖以北的襄樊北郡,其二便是洞庭以南的荆岳南郡,这洞庭四杰便是这一湖两郡赫赫有名的湖上英雄。
凌飞云收起了心中万千思绪,挥手斥道:“好了,休要絮叨,此番辗转有重要军情须上禀将军,兄弟之情回府再叙,若是延误军情,你我兄弟几人如何报得将军大恩。”
杨熊与徐仁昌均是一脸正肃,杨熊道:“大哥说的是,险些误了将军大事,大哥速速上马,我等速速回报将军才是。”
凌飞云扶住马鞍,轻轻一跃已然跨上马背,抓住缰绳,与杨熊徐仁昌二人并马而行,侧头问道:“将军料事入神,怎知我今日回返?”
杨熊摸了摸脑门,憨厚地笑道:“大哥如此睿智尚且不知将军神机,兄弟愚鲁又怎能得知一二。”
凌飞云摇头叹道:“难怪是将军的‘急鲁先锋’,不愧这‘急鲁’二字了”。言罢,凌飞云胯下用力狠夹马肚,胯下骏马吃痛早已迈开蹄子飞奔而去。
“哎,大哥,等等我,你这话可是话里有话,大哥,等等我……”杨熊与徐仁昌兄弟二人纵马急追,旌旗烈烈,千余步兵紧随其后,声势浩大激荡起阵阵烟尘而去,好似虎狼奔袭,不愧是中原洞庭的精兵。
天色渐晚,直至黑尽。
凌飞云兄弟三人带领千余步兵,终于奔袭至襄樊北郡第一城池襄阳关下,勒住马头立于护城河边,凌飞云朗声叩关道:“守城门将何在?”
城楼上一个中年将官朗声回道:“本将秦明在此,城下何人?”
凌飞云勒住马头抬手抱拳,仰头朗声道:“襄阳领军副将、骁骑卫指挥使凌飞云。”
城楼上的守备门将秦明,即刻抱拳还礼朗声回道:“原来是凌将军,将军稍后片刻。”秦明一面回复凌飞云,一面斥令传令兵飞奔城下火速启门放下吊桥。
吊桥落下,凌飞云带领千余骑缓步队列入城,唤来裨将带领众多卫士回到城北骁骑卫营房,凌云飞却自顾带着杨熊与徐仁昌二人直奔城中将军府而去。
这襄阳城地处中原腹地洞庭湖畔,富庶之乡鱼米丰美,陆路交便利发达,历朝皆是兵家必争之地,享有“得洞庭者得半壁”的重镇美誉。内乱必争襄阳,外患先攻山海,这襄阳城池与山海雄关并称天下龙兴二源,历来也是皇室既倚重又忌惮的制衡要冲之地。
襄阳城的守将乃是当朝有数的名将郭金龙,官拜二品镇北将军。历朝历代皆是郭氏一脉镇守襄阳,郭金龙先祖曾是抗击外族死守襄阳的大英雄,自此襄阳郭氏一脉虽然为官领禄,亦因其先祖历代传承的民族气节深为各路江湖义士所钦佩敬仰,故无论庙堂之高抑或江湖之远皆重襄阳郭氏一脉忠烈高义。
凌飞云带领杨熊、徐仁昌二人,沿着忠义街转过穿云路,纵马急至城中将军府门前,胯下骏马也似灵性一般,忽地驻足不前,低低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