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狼之吻
一
肖军走出拐角。
一条灰影跳上了王娇家的院墙,纵身跃进林带不见了踪影。月光映照,可以看出是狼或者狗的轮廓。
林带黑沉沉的,透着不详。
肖军在院子周围游荡,寻找蛛丝马迹,不安之心如同一记沉闷的大锤,好像整个身体都被砸碎了似的。他来到王娇家大门口显得小心翼翼。这里本来有个100W的大灯泡能照很远,此时也熄灭了。地上满是玻璃碎片,踩上去咯吱刺耳。门两边的对联掉了大块下来,连筋带骨的飘着。为了看清究竟怎么回事,他打亮了打火机,铁质充气式的,非常摩登。门上几条带血的爪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血粘在手指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门上的血痕剑指王家,他必须探查个明白。院墙角有棵歪脖子树,肖军借了点力沿着树枝上了墙头。下面是旱厕,臭气上涌,即便是在朗月星空的日子里,味道也相当带劲。菜园里有许多香梨树,枝繁叶茂。他溜到墙边高出来的便道上,浓烈的血腥味压了过来。
肖军什么武器也没有,感到无助。他往前走了几步,绊到了软绵绵的东西。他稳住势头,蹲下来,探手摸了摸,有羽毛,提起来看是只死鸡。没有脑袋,肠子滚出了腹腔。
肖军吓得退后几步,又绊上了什么东西摔进渠沟里。这时,他才发现,不止死了一只鸡,梨树下面全是死鸡。同样的,都没有脑袋,壮观得很。
他好像跌入了无间地狱,整个院子弥漫死亡气息。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每走出一步都很艰难,都有可能猜到死鸡。
突然,他的后背发凉,危险迫近,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的确有双钻石般发亮的眼睛盯着。肖军还没来得及细看,猛烈的力道扑过来,撕咬着他的肩头。剧痛传遍全身,呼吸骤停。双臂用不上力,被对方死死压住。他试图用脚踢还击,踢了个空。
对方撕下了他的一块肉,血流不止。肖军在慌乱中抓住了半截棍子,顶了起来,刚好顶住对方的腹部。他趁机翻滚到一边,连续挥舞棍子。五六双眼睛森寒的逼近,包围过来。
肖军不断后退,靠着梨树上。他的手臂因流血过多失去知觉,棍子落地。
完了,肖军想。
敌人如狂风逼近,迅猛异常。肖军在暴风雨中绝望的闭上眼睛,他没力气了。
突然,风停了。
肖军睁开眼,狼形石耀眼逼人,照亮了整个院子,敌人退却了,钻石发亮般的眼睛消失了,远远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群狼真的撤退了。
狼形石顺着肖军的伤口浮动,血止住了,裂开的口子响着嘶嘶声,渐渐愈合,比**油的速度还快。
二
屋子寂静如死,好像外面的血腥和死亡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肖军立在窗户边,没勇气往里面看。伤口已经愈合,手臂的力量胜过从前。奇怪的事情。他做了个大风车,活动着筋骨。
门就在眼前,肖军第一次胆怯。他用微弱的火机之光在门上寻找蛛丝马迹。没有想象中的带血爪痕,他有了一丝希望。
肖军(自言自语):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是的,王娇是他的整个灵魂,是太阳之光,是月亮之华。他无法想象璀璨之光陨落宇宙会是什么样子,无法想象没有王娇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她的日子,一切将是死灰。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肖军积攒了全部勇气,推开了门,嘎吱一声脆响,宛如靡靡之音。
三
屋里静如死灰。
肖军揿亮王娇闺房的灯那一刻,世界死了。
王娇静如处子般斜躺在床上,仅剩下半边脖子,半截喉管露出来。没有合上的眼睛流露惊恐。她一只手柔软的垂在床沿上。血滴答落地,叩击心灵。
屋子里的光景和王娇的死状如出一辙。台灯倒在打开的课本上,灯已碎,玻璃撒了满桌。书架严重撞毁,挂了些灰色毛发,轻柔的飘浮。想必王娇当时正在写作业。她从来都是好学生。衣柜也未能幸免,破了个大洞,扯出了破了口子的白色裙子,肮脏的狼爪子印在上面,有血污。
肖军捧起裙子,一个劲拍打上面的污秽。这是王娇约会那天穿的,往事历历在目,斯人不在。他疯狂的拍打,那些污痕仿佛永远拍不干净。他拍打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来近乎自残。
肖军感到腹内空空,饿极了。牙齿发痒,见到什么就想咬什么。
狼形石不合时宜的发出光亮来,照在王娇的伤口上,多了几分阴森的柔和。肖军就像抓住了某种救命稻草,拼命把狼形石放到血糊糊的脖子上。如同祈求某种神旨,他近乎疯狂的顶礼膜拜。但狼形石依旧冷漠的照在伤口上,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没有半点浮动的迹象。即便天生神物,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肖军绝望了。
四
一定是饿昏了头,一定是幻觉,吃了东西就会好的,睡上一觉就会发现是场噩梦,一切都是虚空。铁定是这样的。睁开眼睛来,还躺在牧羊人邋遢的床上呢。不然身子怎么会这样麻木。饿,饿,饿,一定是饿的。
肖军不甘心的想着。
他一头扎进厨房,鬼子进村似的扫荡着能充饥的食物。如果给他个世界,他照样可以吞得下去。
他把冰箱里找到的剩菜剩饭疯狂的往嘴里塞。冰凉的食物下肚,更难受了。如同雪地上又下了场雪,把融化了结成冰疙瘩的雪又覆盖起来更增寒意。
他吃饱了,打算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进展顺利。只需要等着一觉醒来,睁开眼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一切如旧,一切美好。
五
他离开杯盘狼藉的厨房,在同样凌乱的客厅整理好翻到的沙发躺下闭上眼就睡。
他刚闭眼,门响了。他腾的一下翻身而来,躲在门后面。他想搞清楚谁打扰了他的清梦。
反锁的门自动开了。
这是不祥之兆。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领,用意念开锁。
肖军捏紧拳头,屏住呼吸。
黑剑客走了进来,一如往常,脸色阴沉,充满自信。
肖军趁其不备,用力推门。黑剑客反应真快,纵身前扑,险险避开。与此同时短剑飞出,剑光浮动。肖军拳头还没举起剑光已到。眼看无幸。黑剑客手臂微微上扬,削掉了肖军一小块头皮。
黑剑客倒退几步站在屋子中央,气愤愤的冲着肖军嘶吼——
黑剑客:好险,不要命了。
肖军半天才缓过神来,剑锋实在很快,没有半点反应的机会。
肖军:告诉我,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你不曾来过这里,我们还在塔里木河边,你还在岸上扯着嗓子叫我上岸。
黑剑客:清醒点吧,我来这里不是听你吃人说梦的,是告诉你个事实,一切都是真的。如果狼王冲破封印,死的人会更多,包括你我。
肖军的信念崩溃,呕吐起来。残羹剩饭在肚子里作祟,把他的胃搞坏了。他无力的躺在地上,一心求死。
黑剑客:烂泥扶不上墙起来。我们还有数不清的战斗。懦夫才像你这幅德行。
肖军猛然跳起来,抢夺黑剑客的短剑。黑剑客闪身避让,在肖军肩头重重拍了下。肖军站不稳倒在地上。
肖军:让我死好了,一了百了。求你了,让我死吧。我的世界完了。
肖军嚎啕大哭起来,如狼嚎。
黑剑客立在一旁,静静的望着。他懂得什么时候安慰人有效果。至少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眼泪使肖军更加虚弱,他没有力气再哭了,躺在地上抽泣。
黑剑客知道时机成熟,蹲下来,按着肖军肩头。
黑剑客:这是血仇,爱人死了不报仇吗?真不是男人,要死也要报了仇才死,起来,做个真男人。
肖军重复:报仇,报仇,对报仇。
黑剑客:这才像话,擒贼擒王,杀了狼王才是真正的报仇。
肖军突然坐起来,满脸凶相。
肖军:错了,睚眦必报,不但要杀死狼王还要杀死刚才那几头狼,帮不帮忙。
黑剑客:它们都是小喽喽,没必要浪费时间。还是直接去呼伦贝尔好些。
肖军:不帮就算了,等老子杀了那几头饿狼再说,要去呼伦贝尔你先去。
黑剑客:好吧,杀了那几头饿狼再动身也行,这次不会食言了吧。
肖军: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肖军想掩埋王娇尸体也不可能了。
黑剑客携了肖军窜上墙头,往西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