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二章造假的元帕】
七月初六,是算命先生算定的成亲吉日,天色却有些阴霾,不见阳光。
因为南延与瑞平离得较远,若冉隽修真去瑞平镇上的叶家迎亲,就算天不亮就出发,也要到第二日天亮才能接回新娘开始婚礼,所以冉隽毅前一日就把五月一家接到南延县城,住在冉绍峻的某个堂亲家里。
这样一来,同在南延县城,五月这边倒不必太早开始准备,早饭吃过又歇了一会儿後,程青莲才和请来的全福夫人替五月梳妆打扮起来。
一开始还好好的,可到了给五月梳头的时候,程青莲解开五月头上的少女式样发鬟,想到这是最後一次替她梳头了,心中一时伤感,突然落下泪来。
五月在镜子里瞧见娘亲落泪,被她的伤感弄得自己眼眶也温热起来。
程青莲见她也要哭的样子,赶紧抹了眼泪道:「不能哭的,都是娘不好,月丫头嫁人了,是大喜事,娘应该笑着送你过门才是。」
全福夫人笑着道:「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哭一哭也是人之常情,是母女情深,有福的证明呢。」她家中父母、公婆两全,夫妻和睦恩爱,又有一双儿女,常常被人请来做全福夫人,吉祥讨喜的话顺口就来。
程青莲努力弯起嘴角,想要做出一个笑容来,却终究是难舍。
五月离家去安京,她虽也想念,但还是与嫁人不同。所谓嫁作他人妇,那就是人家的女儿了,管教也好,呵护也好,那都是冉家的事,她虽是五月的娘,却没有资格去管冉家的家事,他们家又不如冉家势大,说起来还算高攀了,她最怕五月过门之後被婆婆偏待。
虽说隽修是爱护五月的,可是冉绍峻夫妇却不喜五月,她也听天哥说过。这桩婚事别说冉绍峻夫妇不甚欢喜,连她与天哥都是因为五月坚持才勉勉强强同意的,如今看着欢欢喜喜要嫁人的女儿,她心中万般忧虑都只能压下,只盼婚後隽修能够护着她些。
她把五月的头发都梳理滑顺之後拢在一边,瞧着全福夫人把五月的头发往上梳,盘出一个高高的发髻,口中嘱咐道:「嫁过去後,要好好侍奉孝顺公婆,谦让兄长妯娌,凡事忍让,别争一时之气……」
五月知道娘是为着自己好,对她的嘱咐都一一应允了,好教她放心。
叶昊天从到南延起就坐立难安,这日一早,知道程青莲在替五月梳妆,他便等在门外,踱来踱去听着里面母女轻声说话,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也不能什麽事都忍,小事需忍让,以和为贵。但若是真受了委屈还是要说,如果隽修不能照顾好你,你就对爹娘说,不管是否嫁人了,你总是爹娘的闺女。」
五月轻轻嗯了一声,之前忍回去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午後,迎亲的队伍来了,蒙着红盖头的五月被扶上了花轿。
花轿很快到了冉府门口,五月踩着麻袋铺成、寓意着传宗接「袋」的路,一路走进前厅。有人交给她一条红绸让她拉着,她虽看不见,却知红绸的那头是冉隽修。
听着主婚人高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她虔诚跪拜,又听主婚人高唱夫妻对拜,她转身向着红绸那头弯腰拜下。诸多仪式之前都有教过,又有主婚人唱出来,她一一照做,入洞房後又是一番仪式,待仪式结束,冉隽修便去喜宴上敬酒。
当夏季迟迟不来的夜色终於降临,当漫长的所有仪式终於结束,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洞房里只剩下这对新人了。
冉隽修坐在五月的身边,去拉她的手,却发现她两手都紧紧握成拳,指关节有些发白,显然是极为紧张,他知她是惧怕即将来临的亲昵,便柔声对她道:「别怕,今晚我什麽都不做。」
刚才他进来之前,竹笔塞给他一个小瓶子,自是他稍早前叫竹笔预备的鸡血,看她紧张成这样子,这东西多半是要派上用场了。
五月摇头道:「那不好,我、我……」她虽然惧怕,却决心要做他的妻子,自从她在安津海边大哭的那日就决定好了,这一关迟早要过的,他爱惜她才忍耐,可这心障终是要她自己跨越。
她不知该怎麽把这想法说出口,索性不说,低着头伸手去解自己喜服上的衣扣,只是手指颤抖,好半天才解开这唯一一个扣子。之後她脱了大红喜服,又去解里衣的衣带,衣带不似扣子难解,一抽即开,夏季衣衫单薄,里衣之下便只有一件肚兜。
冉隽修见她手抖得厉害,心中暗叹,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再继续解衣,接着揽过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不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五月本来已经下了极大的决心,可听他这麽说,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放软了身子靠在他胸前。
静静地相拥着坐了一会儿,冉隽修低声问道:「就给我亲一亲好不好?」
五月脸上发热,细声道:「好。」
他便俯低了头,含住她的唇,轻吮浅尝。
五月不愿闭着眼睛,闭上眼睛,在那一片黑暗中,她无法抗拒晦暗的记忆。
新房内燃着烛火,她睁眼瞧着他满是爱意的双眸,才勉强让自己不去回想过往。他低头亲她时,她便瞧着顶上的大红床幔,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这是隽修,这是他们的新房。
这不是他初次亲她,怀中温香软玉却如彼岸之花,不知何时才可以真正触及。
他胸中窒闷,有隐约的渴望难解,便越发用力,将她一双唇瓣都含入口中,接着又顶开她的双唇,只觉怀中柔软的身躯又是一阵颤栗。
他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低头去瞧她神色,然而这一瞧,却让他腹中之火熊熊燃烧起来,再也难以抑制。
她张着黑亮莹润的双眸凝视他,在烛火映照下彷佛眸中氲着水,巴掌大的脸上有着浅浅的红晕,娇羞柔弱之色惹人爱怜,而那对丰软娇艳的唇瓣,因为方才的亲吻变得润泽无比,还有些许红肿,像是新鲜的果肉般,变得更诱人去含吮品尝。
他忽地瞧见了她那枚小如拇指的月牙儿印记,像是胎记,但不像通常胎记那般是黑、青、褐等难看的颜色,而是浅淡的白色。她肌肤本就白皙细嫩,看着并不甚显眼,可此刻却带着一抹诱惑。
他俯低头去亲这枚月牙儿,嘴唇在她肌肤上轻轻摩擦,鼻息喷在她颈项之间,带来酥痒的感觉,让她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察觉到她的紧张,冉隽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还记着刚刚对她的承诺,他说过今晚不碰她的。
他对自己说,她已是他的妻,终究会完全属於他,他又何必急於一时呢?
为了转移这份心思,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来,递到自己的小妻子面前。
五月的脸颊仍是微烫,也知他这是为了转换心思之举,而这正是她所希望的,便扬起眉梢打量着这瓶子问道:「这是何物?」
冉隽修笑得神秘,「造假之物。」
她听了更不明白了,疑惑地看看瓶子,又看看他,心道:这个时候他要造什麽假?
冉隽修也不解释,掀开床上锦被,露出铺在下面的一方元帕来。
五月本是聪明人,昨晚程青莲又教过她处子落红等等诸事,一见元帕顿时明白过来,本来满脸的绯红已经消下去了,这下又是脸颊发烫。
她不好意思再瞧他,转身避开他的视线,起身走去灯台旁,小声道:「灯不够亮,你看不清楚吧?我把灯挑亮些。」
冉隽修看看房里,喜烛红灯全都点着,没有熄过一盏,房里灯火通明,哪里会不够亮,知道她是羞窘,也不揭穿,拔开瓶塞,将瓶身慢慢倾斜。
一滴滴殷红鲜血滴落,血液很快渗入元帕,就如在雪白的丝绸上绽放开十数朵红梅。
冉隽修侧头看着血迹渐渐变乾,总觉得少了点,正欲再往上滴一点,五月瞧见了急忙阻止道:「够了,别再滴了,这些、这些……应该是够了。若是太多,就……就不像了。」
她听娘亲说过,处子落红并不会太多,若是他倒得太多,那不成了月事之血了吗?但後面这半句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光说前面这些话已经让她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冉隽修见她这麽说,心中想的却是另一码事,难道她见过处子落红有多少吗?他告诉自己,因她是大夫,所以会知道,但在心底深处却有另外一个念头忍不住地浮起,也许她并非完璧了,因为今晚他拿出预先备好的鸡血伪造元帕,她也并未阻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