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实在拗不过国公爷,才提了亲,哪成想,最后国公爷竟为了清沅郡主痴情至此。
这都多少年了,总算带了个女子回府。
「老夫人一片苦心,国公爷虽然不说,老奴看着,他也是记在心里的!」凌妈妈宽慰道。
「我现在就想等着抱孙子,等有了孙子,他要怎么守着,我都不管了!哎,回头让孙大夫来给这小丫头看看!」
孙大夫是京里有名的坐堂大夫。
「说,说是已经请了御医过来了!」凌妈妈迟疑道。
「哦?」铜镜前的向氏惊愕地转头看着凌妈妈。
此时沅居院内,沈明锦模模糊糊,觉得头疼,嗓子干裂的疼,「绿蚁,绿蚁,水,水!」
「姑娘,水吗?」
边上候着的两个丫鬟忙起身倒了温水过来,便见沈明锦睁了眼,扶着她靠在床上,就着手喝了两盏。
沈明锦皱着眉恍惚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丫鬟妆扮的人,「你们是谁?」
「奴婢珍珠!」
「奴婢玲珑!」
「啊?这是哪里?」沈明锦忍着头痛,看了一眼这屋子,并不是青玉楼的样式,她在哪里?
「回禀姑娘,这是邵国公府的沅居院!」自称珍珠的姑娘道。
「国公府,沅居院?」
厢房内珍珠和玲珑正陪着沈明锦,房门忽地「吱呀」一声开了,接着珠帘被掀起,露出一张芙蓉面,团团的大眼,十分灵动。
及至从珠帘外走进来,沈明锦才发现,虽也是丫鬟妆扮,却与珍珠、玲珑又有不同,梳着元宝髻,簪着一支玉叶金蝉簪,上身是窄袖银枝缠花直锦袄,下着了身六幅罗裙,腕上还套了一对绞丝金镯。
看着竟像个小户家的小姐,沈明锦想着,爹爹要是还在,她估摸也就是这副行头。
「秋潭姐姐过来了,姑娘已经醒了!」玲珑起身接道。
珍珠见沈明锦也望了过去,笑道:「姑娘,这是沅居院的秋潭姐姐,专门服侍国公爷的!」
所以是贴身侍女?通房丫鬟?
秋潭近到床边,见沈明锦果然醒了,笑问:「姑娘可有什么不适,这一睡,已有四五日,不知姑娘家人在何处?」
「家?」沈明锦看着笑得月牙弯弯的这个新进来的姑娘,却莫名觉得她眼角有一股凛冽之气!
「国公爷怕是知晓,这位姑娘不若去问问国公爷?」沈明锦初醒,声音软绵,这一句,却是举重若轻地还了回去,划在了秋潭的心上。
秋潭面色僵了一下,瞬间又笑道:「既是如此,我一会转告一声老夫人,姑娘先歇着,晚间老夫人怕是会派人来请姑娘!」
呀,这是要拿老菩萨来施压了,可是沈明锦并不买账,看着秋潭不耐地「嗤」了一声!不再理她,垂着眸子玩起了床上垂着的一对宫绦。
这秋潭摆明了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呢!大家里的丫鬟也就这么一副样子,滑奸讨巧的,她又不在这里长待,犯不着忍着!
珍珠和玲珑见这位姑娘这般不顾忌秋潭姐姐的脸面,不由都噤了声,也不敢看秋潭。
秋潭气的脸通红,忍着气对珍珠、玲珑喝道:「好生伺候这位姑娘!」转身便往外走。
沈明锦在青玉楼待了八年,也耳濡目染了不少,见珍珠乖巧,向她问道:「我这被嚷的头疼,国公爷此时可在府里?」
珍珠小声道:「回姑娘,国公爷去宫里了,不知什么时候回!」说完,又忐忑地看了眼侯在珠帘处缓了步子的秋潭。
「哦,那等国公爷回来了再说!」
他大张旗鼓地将她带到了京城,总该会来见她的。
见秋潭摔着帘子出去,沈明锦才吐出一口晦气。
她可不能留在这府里,这一个大丫鬟都这般厉害,还是待在宁安县好,在楼里有姨姨们护着,出门还有益之,也不知道益之的伤好了没,她这般来了京城,姨姨们肯定找不到了!
白蘅既藏着这般歹心,如果姨姨们没有及早发觉,日后也是大祸,沈明锦想到这人,越发急着回宁安了。
自在青玉楼,她便没想过离开的,侍奉姨姨们终老!
「姑娘,奴婢去给你端些米粥来!」珍珠起身道。
沈明锦点头。
这时的玲珑侯在床前,完全没了先前秋潭未来之前的机灵劲儿,沈明锦微叹,这个估计也是和秋潭一伙的。
忽然就想她家小绿蚁了。坐在床上,开始思考如何回宁安县。身上分文也无,必须得有盘缠,还得有路引,要嘛鸿姨来接,要嘛求那国公爷帮忙。
可是,他既然将她从夔州带到京城,又怎么会轻易地放她走?他图的又是什么呢?要说样貌,京城里美人儿总不少,她还是青楼出身的。
用了些粥,沈明锦才觉出睡的骨头都有些疼,让珍珠扶她到外头走一走,一出来,廊道是十分清静,也不见几个仆人,珍珠见沈明锦四处张望,轻声道:「国公爷喜静,是以,沅居院内不得喧哗!」
「那你们国公夫人呢?」沈明锦好奇道。
男主喜静,女主人,该不会也在后院里念佛闭门不出吧,不说鸟雀,这一眼望去,竟是一盘花木也没有。
珍珠摇头道:「夫人多年前便已过逝,奴婢那时候还未进府,也只是听说的。」
「额,那其他的侧夫人,妾侍,通房?」沈明锦看着珍珠问道。
「这,这,奴婢也不清楚!」珍珠一时不敢多说,这姑娘是要窥探主子闺帏私事不成!
「既是想知道,何妨不问当事人呢!」
沈明锦点头,「说的也对,我……」沈明锦一抬头,便见回廊尽头转出一个男子,是,是那人救了她的人!
邵国公!
珍珠不想国公爷已经回来,暗暗懊恼,刚才自己接了姑娘的话茬,忙跪下头:「奴婢一时忘形,求国公爷恕罪!」
沈明锦看着珍珠跪伏在地上,面上也有些讪讪的,「禀国公爷,是民女问的,和这丫鬟没有干系!」
「今年生辰几何?」邵楚峰看着那张犹带苍白,卸了妆容后只见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眉眼间顾盼神飞,望之忘俗忧。
已过了八年,她轮回了,还是娉婷之龄,而他,却由俊俏公子快及而立之年。
沈明锦正兀自陷入难言的尴尬,不妨邵国公忽然换了话头,本能回道:「二七了!」
下晌天气渐凉,沈明锦出来穿的并不暖和,此时久站有些不适。
邵楚峰淡道:「进去吧!」
却是自个带头进了屋,沈明锦安静地跟在后面,她刚一低头,发现鞋尖上缀着颗珠子,如拇指一般大,像是价值不菲的样子,心里咂舌,这国公府出手真是豪奢,对她一个外头流落进来的,也这般大方,也不怕她偷了去。
这只珠子,拿到当铺,不知道能不能换一百两银子,可够青玉楼厨房好一段的开销了。
「咦!」沈明锦忽地发现自个腰上系着一对胭脂色的宫绦,下头系着一对双鱼玉佩。
「这一对,貌似要更值钱些!」沈明锦看的入神,不自觉地将脑子里想的说了出来!
「仓库里还有许多比这更值钱的!要不要去看看?」前头走着的人忽地顿步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