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好,外头的天色夜暗了,向氏派人过来请小夫妻两人一起过去用饭,沈明锦重新换了身清爽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
刚到荣禧院,便觉得今个院里头异常的安静,往日里丫鬟仆妇每每在院门口便开始接着,说些玩笑话,今个一个个倒成了闷嘴葫芦。
到了房门口,沈明锦也有些拘束,甩开了邵楚峰牵着的手,暗暗瞪眼,示意邵楚峰别闹。
门口的丫鬟挑起了珠帘,沈明锦便见只有婆婆和公公在,餐桌左前方,跪着凌妈妈。
见到沈明锦和邵楚峰进来,凌妈妈忍不住落了泪,哭喊道:「是老奴对不起夫人和少夫人,老奴罪该万死。」
沈明锦便知道向氏是知道凌妈妈做的那些事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向氏下手,轻声道:「好歹也是伺候了母亲几十年的老人了,母亲何苦和她置气呢!」
向氏见儿媳也是早就知道的模样,拉着她的手,轻轻拍到:「人心隔肚皮啊!若不是楚峰和我说,我压根不会想她会吃里扒外,和外人沆瀣一气坑你!」
向氏看了凌妈妈一眼,也是眼圈微红,毕竟也是从她闺中时便伺候在她身边的。
邵楚峰道:「凌妈妈是为了伍修一事恼恨明锦,不过,伍修不在我身边伺候,我却是仍旧当他是心腹,给他派了别的伙计,因着是隐秘,所以他怕是连凌妈妈都不曾说!」
正哭着的凌妈妈,瞬间整个身子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邵楚峰,顿了半晌,忽地嚎啕大哭:「奴婢对不起主子,对不起国公爷,对不起少夫人!」
当日伍修当着珍珠的面暗地里对明锦出言不逊,邵楚峰一事气愤,也想着他不适合跟在自己身边,可是毕竟一直十分忠心,便将他调到江南,暗查白寒石贪墨粮草、勾搭外官的事。
不想凌妈妈只当儿子被远远地打发走了,对沈明锦生了怨愤之情,是以当白薇萱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稍微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平日里有事没事、见缝插针地在向氏跟前诋毁沈明锦不说,还将府中的事儿传给白薇萱知道。
若不是因了敲登闻鼓一事,向氏对着明锦改了看法,明锦先前一直是不受向氏待见的。
沈明锦劝道:「母亲,事已至此,都过去了,凌妈妈是您的人,您看着处置吧!」
向氏挥了挥手,候着的两个仆妇便将凌妈妈带了下去,凌妈妈想求饶,又实在没脸。
明锦疑惑地看着婆婆,只听向氏道:「她在我身边当了许多年的二主子,既生了背主之心,便留不得了,毒哑了打发到庄子上去,还是看在伍修帮楚峰做事的份上!」
向氏又道:「白薇萱几次三番欲插手我邵府的内务,我已经书信一封给了肃王妃,若是她不给我邵府一个交代,楚峰便写一封信交给御史台,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人贱起来,真的就无人能撼动了!」
一句话说的邵佐华有些尴尬,微微咳了一声,道:「事情既是处理完了,一家人好好一处用饭。」
向氏白了邵佐华一眼,叮嘱邵楚峰道:「你们两人也算历了些劫难,才走在一起的,好好处着吧,人生不过如白驹过隙,说没就没了。」
邵楚峰看着碗里的珍珠米,认真地点头:「母亲的教诲,儿子记下了!」
沈明锦也道:「儿媳也记下了!」
等回锦绣院的路上,邵楚峰柔声道:「夫人,既是为夫这般被旁人惦记,要是有心人知道我们一人睡一间房,难免又会起风波!」
先前邵楚峰总是一副要吞了沈明锦的模样,沈明锦想着这般下去,自己实在太不安全,坚决让邵楚峰睡到了隔壁去,让丫鬟轮流守夜。
任凭邵楚峰磨缠,沈明锦也没理他。
现在邵楚峰又说的言之凿凿,像是十分为明锦考虑的模样,明锦望着天上的下弦月,淡道:「夫君多虑了!」
邵楚峰望着媳妇的侧颜,抿了唇。
夜里,沈明锦睡的迷糊,忽然有什么东西揽了她腰,正困惑,邵楚峰凑到她耳边道:「夫人,睡吧!」
沈明锦凭着感觉,咬了他胳膊一口,才泄气地睡去。
一宿无语,第二日沈明锦睡的朦朦胧胧,感觉身旁的人好像起来了,嘤咛了一声,邵楚峰过来摸着她脸道:「我去早朝,你再睡一会!」
沈明锦拉了他手,赌气地不放开,邵楚峰笑笑,随她拉着。
马夫在门外等了国公爷好些时候,还不见国公爷出来,急的团团转,眼看就要迟到了,门口守门的小厮见他急,笑道道:「要不我帮你去锦绣院里找位姐姐问问!」
马夫摆手:「爷向来做事心中有计较,该来就来了!」
马夫话音刚落,门口风风火火地蹿出来一个人,骑上马,风一阵地走了。
正是国公爷。
沈明锦醒了已是辰时初,珍珠伺候她梳洗,沈明锦没见到管嬷嬷,问道:「嬷嬷呢?」
珍珠道:「嬷嬷一早便在厨房里捯饬,说要抓紧给夫人调养身子。」
沈明锦脸一热。
又听珍珠笑道:「夫人,今个可吓坏嬷嬷了,绿蚁姐姐早上竟然喊都喊不醒,还以为绿蚁姐姐怎么了,还是薄荷姐姐过来看,才发现昨个绿蚁姐姐被爷点了睡穴。」
沈明锦拿着毛巾擦了脸,无奈道:「算了,今个开始,你们各自下去睡吧!」
因着邵府女眷与刘府女眷的冲突,连续几日的早朝上都是弹劾丰乐伯府恃宠生娇,肆意妄为,搜刮民脂民膏不说,还有强抢民女等,弹劾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飘落下来。
恒帝每日都不置可否,等大臣上奏完,便是李公公高高尖尖的一声:「退朝!」
后宫里头刘贵妃这些日子一直十分焦躁,好几夜没合眼了,云嬷嬷劝道:「主子,至多是伯爷受些训斥,您且宽心!」
刘贵妃摇手,「嬷嬷,你不知道,这一回和以往不同,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御史上折子说丰乐伯府仗势欺人的。陛下每一回都会认真地去处理,仔细查证,可是,这一回,陛下他不管了!他是不管了啊!」
她出身低微,陛下也是知道的,还封了她娘家一个伯府,也是一心要抬举她,给玉荣一个能够走动的外家,可是兄长实在是太不争气!
一瞬间刘贵妃想到了左钦,握着云嬷嬷的手,道:「嬷嬷,你让表兄去帮我打点一下御史台!」
云嬷嬷迟疑道:「主子,左大人那边近来还吃着官司呢,你忘了,杨氏扣押了那个叫潭儿姑娘的事,听说还在闹呢!」
刘贵妃摇头,「我不管,他不会不管我的!」
云嬷嬷无奈,只得应下,道:「老奴现在就去安排。」
云嬷嬷一走,宫女又给刘贵妃换了盏茶。
七月的天,刘贵妃在殿里头尚有些瑟瑟发抖,握着茶杯,上头滚烫的热度,让她微微定心。
自从西照公主入宫以后,虽然明面上皇上待她还如往昔,一月也会宿个七八日,隔三差五来一两次,可是,只有她清楚,每回都是各自安歇,皇上他,再也没有亲抚过她。
她还曾试图取悦,可是,皇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往昔的恩爱,像是她的幻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