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驱除鞑子
三岔河畔,秀才郭肇基孤身只影沿河北上,很快就被大片的芦苇丛遮掩,除惊起几只飞鸟外,这天地之间似乎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人。当然,在陈瑞瑜等人心中,甚至还没那几只飞鸟留下的印象持久。
陈瑞瑜率先策马扬鞭,带着百多骑纵马飞奔,却是斜斜的向着西北方向行进。
打大凌河拣捷径抵达三岔河,因是沿着海岸,亦是平坦之地,陈瑞瑜倒未觉得这地势上有何区别。可此时纵马奔行,直行了十多里地,具是行在厚厚的草甸之上,而极目望去,眼前依旧是无边无际的平原,若非每隔数里便有或深或浅的溪流、河道,倒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只要放松缰绳,便能一直行到天边......。
此时正值盛夏,那平原之上盛开的各色野花五彩纷呈,虽不见大朵,却是星星点点,随处可见。胯下战马似乎也都打着欢儿,四蹄交错之下,犹如飘行一般平稳。
此情此景,陈瑞瑜不由得生出想放声呐喊的念头。
不得不说,这北地民风,与这地势密切相关。如这等念头,放在江南,怕是想想便是不妥,更不消说任意而为了。
陈瑞瑜带队行进,这目的地便是广宁镇,不过,他倒是想先瞧瞧那道边墙。
大明朝经营辽东都司,那边墙由山海关附近一直修至鸭绿江畔,绵延上千里,不消说费尽多少人力、物力,单是走上一次,便要耗时不短。
广宁镇在辽西略略突前,这段边墙,防御的,却是蒙古,准确的说,是朵颜三卫的鞑子、而沈阳、开原、铁岭等重城,是防御女真人所筑。
既然选择了广宁,这鞑子是必然要接触的,只是迄今为止,陈瑞瑜这队人马还未曾与蒙古游牧者遭遇。
若想接触蒙古,那道边墙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陈瑞瑜倒不担心遇上后金游骑,昨日那一战,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那二十八骑几乎没来得及抵抗便被全歼。陈瑞瑜并未轻视后金战力,只是断定出,那努尔哈赤派遣的游骑,也仅仅是游骑罢了,按着那生员段彦的说法,后金游骑中还有部分是降敌的汉人,这差使,也就是哨探而已。
哨探的职责,从不在厮杀上,这一点不论是建奴,还是大明官军,都是一样的。
以陈瑞瑜目前率领的这队人马来看,铠甲、兵器俱都齐全,且目的明确,又有百骑之多,那后金游骑人少、甲杖皆无,就是遇上了,转身而遁才是上策。这样的两队人马,就是骤然相碰,胜负也不需多想。
就因存着先达边墙的念头,陈瑞瑜率队奔行至夜,却仍没瞧见边墙的影子。
这倒不是说那道边墙太远,若真是一马平川之地,这半日也够奔出百里之地了,可惜,这平原上纵横交错的河流无以计数,说是奔行数十里,那直量的话,却也并没多远。
待到晚间在一道河边的树林里扎营,陈瑞瑜详细问过,才缓过味儿来,这半日里所行,才是真正的三岔河。
自广宁失陷,大明朝与后金以三岔河为界对峙,且不说大明官军的怯战,只这三岔河,却是因起地势之故。
自山海关至广宁,除了辽西走廊的平坦之地,余处皆为群山,而这山势到了广宁截止,而后广宁至辽阳、沈阳之间,皆为平地,数百里间仅有寥寥可数的几处山峦。按说这等地势,最宜后金骑兵行动,但建奴却依旧放弃了不战而下的广宁以及附近数百里之地。这,也是因三岔河之故。
那三岔河,并非指的是一条河。乃杜家抬子河与简河及白土厂河之总称,该河在青堆子以东,大虎山以南,盘山之北,这片区域内,河网交错,已分不清到底源于何处,却将这片看着宽阔的草原变成一片烂泥塘,名为黄泥洼。最宽处百里,窄处亦有十数里。中间仅有寥寥可数的数条通道,可直通辽阳、沈阳。
这等地势,唯春季天旱,水量较少,可涉水而过之处甚多,要么便是冬季严寒,冻水成冰,亦不成障碍,那建奴于天启二年正月进袭广宁,便是因这个缘故。而到了如眼下这般盛夏,大大小小的水塘、浅谈、溪流如网密布,更有表面布满青草的泥沼之地,如此便是一道天然屏障。
事实上,这半日里陈瑞瑜那般轻松的心情并未保持多久,好在队伍里有不少识路的老兵,有几人甚至原就在附近的堡寨里戍守过,如此才算一路通行,并无折损。
陈瑞瑜脑子里其实仅有一幅地图,这与实地一验证,细想之余,不禁暗地里松了口气。
记忆力的某些东西,还是靠不住的。就说这黄泥洼,不过是一个地名,史书上也未曾有过多的文字,但却是形成大明与后金交界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缘由。
不过,既然了解到三岔河是如此这般的地势,陈瑞瑜倒是对广宁的防御有了更新的思索。
次日,陈瑞瑜下令绕出这片黄泥洼,沿着三岔河这片烂泥滩的边缘北进。
果然,这日便是一路直行,渡过三道浅河,两个时辰奔行百多里,远远的便瞧见一道黑影横亘在宽阔的平原之上。
不过,在那道边墙之前的草地上,却涌动着数十块白色、黑色的东西。
“大人,”铁锤叫道:“是鞑子的牧群。”
陈瑞瑜伸手高举,缓缓停下战马。
铁锤随即勒住跨下战马,对左右跟随的两个旗总做了个手势,这命令旋即传达到每一骑。
待陈瑞瑜勒马站定,身后百余骑缓缓跟进,在左右排开,形成一道横线。
陈瑞瑜凝神细望,见那远处的牧群沿着一条溪流左右分散开,每群并不多,有马、有牛,更多的是犹如一朵白云般的羊。每处牧群边都有几个放牧之人,不过,这一片牧群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人。
陈瑞瑜这队骑兵,人人着甲,个个头顶红缨,且打着数面红旗,这边远远的一字排开,百多骑也生出千骑之势,显然,那远处的牧民也瞧见了,纷纷慌乱起来,隐隐听见呼哨声。不过,毕竟只是一群牧民,瞧上去只知竭力驱赶着牛羊,并无聚在一起抵抗的迹象。
“左右两队,围住他们,抵抗者杀!”陈瑞瑜高声下令。
“杀!”百多骑齐声应到。
旋即,陈瑞瑜在左,铁锤在右,各率五十骑飞一般的围了过去。
地上是厚厚的青草,马蹄声并不明显,但头盔上那一片火红的红缨,高举的战旗,却更甚于隆隆的马蹄声。
对面的鞑子牧民更加慌乱,有几人见事不对,立即舍了牧群,远远的向边墙外逃去,但更多的牧民却显然舍不得牛羊,徒劳的驱赶着牛羊,一边回头张望着越来越近的铠甲骑兵。
临近时,陈瑞瑜这队骑兵已经人人扬刀出鞘,雪亮的刀光在青色映衬下尤其醒目。
“下马!”
“跪下不杀!”
骑兵们纷纷喝斥着,将刀光在牧民的眼前闪动着。
这每一户的牧民至多不过五六人,如何对抗这几十名骑兵?倒不知这些鞑子牧民居然都听的懂,抑或是早已熟知此等情形下该如何反应,果真是人人下马、跪地,尽管仍然昂着头怒视着,却分明放弃了抵抗之意。
陈瑞瑜与铁锤两边合拢,除去跑掉的几人之外,剩余四十多鞑子牧民尽皆跪地,随后被骑兵们驱赶着聚在一起。
这并不能算是一场战斗,就连战马也不曾喘着粗气,似乎还远远没有尽兴,不安的刨着前蹄。
陈瑞瑜策马来到那群跪地的牧民面前,扫视一眼,见其个个都还穿着皮袍子,只是有些坦着半边胳膊,头发蓬乱,面色黢黑,倒是个个身子不弱,不过,这些人的眼神,却是不敢与陈瑞瑜对视,纷纷低下头去。
“有会汉话的么?”陈瑞瑜喝问一声。
无人应声。
“谁是首领?”陈瑞瑜再问。
一位老者跪行几步,道:“我是。”
这句说的却是汉话。
“为何越界放牧?”陈瑞瑜高声喝问。
这句话,在场的众人大为意外,就连铁锤也未料到陈瑞瑜问的是这句。
那老者嘴唇动了动,似乎觉得理亏,但又有些不甘,不过,到底也没说出话来。
“念你等初犯,所有牲畜罚没一半,”陈瑞瑜再次高声喝道:“若有再犯,定斩不饶。”
牧民们大概都能听的懂,纷纷叫嚷起来,跪在地上都不安,挪来挪去,有几个竟然想站起身来。
陈瑞瑜“刷”的一声伸手拔刀,用力一掷,将那把绣春刀插在那名老者的面前,距离不过半尺。这一下,那些牧民都静了下来。
“都听好了,”陈瑞瑜高声道:“自今日起,若再踏入边墙一部,不但你们要死,就连你们的部落,一样要受到严惩!!!”
说罢,陈瑞瑜提马上前两步,靠近那名首领,喝问:“听清没有?”
“是。”那名老者哆嗦了一下,低声应到。
“回去跟你们部落的人都说清楚。”陈瑞瑜继续提高声音,喝道:“大明疆土,不是谁想来就来的,再说一遍,擅自越界放牧者,斩!不仅如此,哪个部落的人擅入,哪个部落就要受罚。回去将这话传清楚了。”
“是。”老者的头,越发的低了。
陈瑞瑜抬头左右望了望,又道:“给他们一人留一匹马,其余的马都留下。”
“是。”铁锤道。
接下来,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将罚没的牛羊马匹分妥,那群牧民默默无声的赶着剩余的牛羊往边墙外行去。
陈瑞瑜等人策马在后跟着,一直到了边墙下方才停住。
眼瞧着牧民们就要消失在边墙处的那道豁口处,陈瑞瑜忽然紧奔几步,追上那落后的首领,道:“再传一句话,广宁日后要重开马市,愿意来的,就派人去广宁。”
那首领呆了一呆,待看时,陈瑞瑜却已回身去了。
眼前的这道边墙,大部分都由土垒成,可放眼望去,不少地方都已坍塌,这道大明的屏障,已成虚设。
陈瑞瑜在心里微叹,旋即便纵马奔向铁锤等人。
“大人,”铁锤笑道:“咱们是赶着羊走?这可就慢了。”
“有多少?”陈瑞瑜道。
“马八十六匹,不过没多少好马。牛五十二头,羊三百只。”
“是个小部落了。”陈瑞瑜道。
此时的蒙古,位于大明边墙之外的,不过是无数小部落聚成,这些小部落都分散放牧,除非是大首领召集,平日里并不在一处放牧。今日所得,该是一小部落一半的财物了。
“真赶着走啊?”铁锤道:“这一日也走不了多远。”
“急什么?”陈瑞瑜笑道:“咱们就沿着边墙走,有多少越界放牧的,就照此办理。”
“那倒是。”铁锤道:“不过.....大人,何不干脆......”
陈瑞瑜看了看铁锤,道:“这回,是要他们传话回去。有些事,光是杀人是办不了的。”
“大人,若是鞑子回去,纠集大队人马来寻咱们.......”
“不会。”
“不会?大人,小的可不是怕死,只是......”
陈瑞瑜摇头道:“有些事你是不知.......如今是七月,鞑子里面,那林丹汗要在八月里聚兵攻打科尔沁部落,咱们这边不会留下多少兵马。”
“哦?”铁锤楞了楞,没再说话。
那林丹汗的名字,铁锤倒是听说过,事实上,在辽东的人,只要在边墙附近戍守过,大都知道此人,但这消息是如何来的,铁锤便不敢多问。既然这位神秘的少年大人如此肯定,那便是真有其事了。
铁锤自然是不惧厮杀的,事实上,大明边兵对鞑子最头痛的,不是打不过,而是对方总是不告而来,待你追击时,却有寻不到人了。
接下来,陈瑞瑜这队百多骑的人马,便成了牧民,赶着那些牛羊,行得实在缓慢,这日剩下的时辰,才走了不到二十里,就连陈瑞瑜,都有心想干脆不要这些东西了。
不过,还不等陈瑞瑜下定决心,前方哨探回报,说是前面五里处,发现一座屯堡,且有人驻守,但人数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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