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再探霍府
——两个广东人,抓一把瓜子也可以开番摊。在这里开赌场,绝对是有赚无赔的好事。那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单干呢?难道,有人会嫌自己赚钱太凶吗?
——澳门赌王·傅老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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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能带着他……”方怀辛指了指一旁、正在和窥月姑娘窃窃私语的蔡掌柜,对爱德蒙男爵说道,“再去一趟霍公馆,为他引荐一下。”
这已经是他们到达广州城的第三天了;这整整两天两夜间,方怀辛都呆在那个房间里,没有出过房门一步。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也都不知道,这两天两夜里,他在房间里做了什么;大家只知道,无论是谁,都叫不开他的门;就连送饭和送水的女仆,也只能把饭菜和饮水放在门外。
而直到他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也没有动过那些东西。而他的整个人,只是这两夜之间,看上去比之前要显得清瘦了许多。
只是,除了消瘦,大家还感觉到,在方怀辛的身上,多了一些东西。
如果说,以前方怀辛的云淡风轻,只是因为他所遇到的事情,都是他并不重视的,所以才能举重若轻的话;那么现在,只要对着他的那张脸看一下,无论是谁,都会不由自主的感觉到,那一份真正的漠然。
就像整个世界,在一分钟后就要崩塌,在这一分钟里,有什么事情是真的需要重视和特别在意的呢?没有。
原本还想趁火打劫,从这些人的手里多捞到一点好处的爱德蒙男爵,在方怀辛那毫无感**彩的目光直视之下,也鬼使神差的点头说道:“好的,没有问题。”
方怀辛点了点头,再又扭头对蔡掌柜说道:“去了霍公馆后,其他的事情,就得麻烦蔡掌柜了。只要蔡掌柜能和霍芝庭说好;有他在陈济棠面前为我们说项,事情应该就差不多了。”
“好的,好的。”
“我想出去走走,各位去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在说完这句话后,方怀辛便走了出去。而在他出去了很久之后,那位队长才如梦初醒般,挥了挥手;马上,两个大兵便跟了上去。直到这个时候,大厅里一直处于呆滞状的众人,才慢慢的恢复了原状。
首先说话的,竟然是那位花魁窥月姑娘;或许是见过的男人太多,对方怀辛的作派抵抗力也很强的缘故。她挽住蔡掌柜的手,仰头娇笑着说道:“他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副特派员,说得难听点就是个通译而已;可是看他的这个架势……”
蔡掌柜伸手止住了她的说话;他有些惧怕的,看了看那位队长,和大厅里的其他几个大兵。这些人都是何主席派来“护卫”自己的,但在火车上的那段时间里,连带着这两天他们的紧张程度;以蔡掌柜的精明,自然能够发现,他们实际上是对方怀辛惟命是从的。
在现在的情况下,催粮是头等大事。若是做得不好,方家反正已经破败了,多死一个少死一个没多大关系;但蔡家还正风光无限,蔡掌柜一点也不想重蹈方家的覆辙。他清楚的知道,现在是自己有求于方怀辛;那么,在这个时候,就绝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因为任何人,而得罪方怀辛。
哪怕是面前这位把自己已经迷得神魂颠倒的窥月姑娘,也不行。
所以,尽管这一路上对窥月姑娘百依百顺;但此时此刻,蔡掌柜还是很严厉的训斥道:“你一个女人,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然后他狠了狠心,装做无视窥月姑娘那惊愕的表情,和那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转头看向爱德蒙男爵,微笑着问道:“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霍公馆?”
这个时候,就显出语言不通的坏处了。毫无疑问,爱德蒙男爵是一个语言上的天才,这一点从他敢于孤身远赴重洋,并且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里活下来,就可以得到证实。但对长年呆在广州的他而言,所谓的中国话,就是广东话。他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什么叫做“十里不同音”。他也完全没有办法听懂蔡掌柜那带着浓浓长沙口音的官话。
“蔡,这样不行的。”在很努力的沟通了许久,终于还是宣告失败之后,爱德蒙男爵以手抚额,很是疲惫的说道,“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翻译;不,不光我们之间,如果没有翻译的话,就算见到了霍赌王,你同样也会很麻烦的。”
就在他们很辛苦的交谈的同时,方怀辛看似漫无目地的,在广州的大街小巷里走着。小涛和那两个大兵,则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
对于催粮的事情,方怀辛从头到尾就没有担心过。他相信,只要见到霍芝庭,蔡掌柜一定会做到他所能做到的极限——如果只是升官发财的诱惑,他或许还没有那么大的动力,甚至可能还会习惯性的、露出一种商人独有的吝啬,比方说,给出五十万的打点费,但却谎报成一百万;从而影响到方怀辛对这件事情的判断之类的。
但方怀辛坚信,如果是面临着破家灭门的威胁,每个人都会拿出一百二十分精神,去做好这件事情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比人的生命更为宝贵。
而霍芝庭也并不是一个索求无度的人,方怀辛曾经见过他,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他对蔡掌柜说过,一百万大洋,就已经足够打动他,让他帮着说上几句话了。这笔钱相当于裕泰赌坊一年的纯利;但对一笔上下数千万、甚至关系到一省民生的买卖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大数字。
而霍芝庭对陈济棠的影响力……只要看到他能牢牢把持住整个广东的赌业,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更何况,陈济棠数十万粤军部队的军饷,几乎全部来自霍芝庭的赌坊。
只是,对方怀辛来说,他要的,并不仅仅只是把这件事情办成。他要做到的,还有更多。
随意的截住了一辆黄包车,方怀辛坐了上去。他淡淡的吩咐道:“裕泰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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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银的柜台后,那个老人冷冷的盯住方怀辛的脸,过了很久,才沉声问道:“你怎么又回广州了?”
“我无意再次开罪霍赌王;但这一次,我不得不来,我要找一个人,而他,现在正在广州。”方怀辛也同样直视着他,淡淡的说道。
刘爷有些奇怪的看向方怀辛。如果说,以前彼此间的对视,都是一种气势上的较量的话;那么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对手完全就是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以前,顶多是气势不如别人,败下阵来;但这一次,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挑战是一种笑话——
你见过直视空气,妄图从气势上压倒空气的人么?
在那一刹那间,刘爷仿似再又老了十岁,他喟然长叹一声,目光投向赌坊中央那人潮汹涌的地方,轻声说道:“那天你当着霍先生的面,玩骰宝赢了叶汉,虽然霍先生没说什么,但傅老榕和他,都感到脸上无光。所以,傅老榕已经带着叶汉,去了深圳发展。”
方怀辛微微点头,然后缓缓说道:“我不是来找他们的。”
“难道,在裕泰,你还有别的认识的人?”刘爷奇怪的问道。
“是的,他叫吴长健;是茵茵刚刚订婚的未婚夫。”
随着方怀辛的这句话,柜台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几个穿着短襟紧身黑衣的帮闲,也似有意似无意的,向这边靠拢。
“你知道,霍先生不喜欢赌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刘爷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安;在他的身上,这种不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在大人的面前,竭力想要为自己辩解。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份辩解,他只是喃喃的说道,“他确实来过一次裕泰,还上了赌将楼;那个时候我不在这里,但我一回来,就把他劝走了。那之后,他没有再来过……”
“那没有关系,你可以帮我转告他一句话。”方怀辛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就说,拿到十九点,还敢要牌的人,他赌的,绝不是那百分之十六点三三的概率;而是因为如果他不赌,他就会输。”
“拿到十九点,还敢要牌的人?”刘爷有些莫名其妙的,复述了一次。
“是的,你就对他这么说。他会懂的。”方怀辛转头向大门外走去,一边淡淡的说道,“顺便告诉他,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这里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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