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出了这山寨再说吧。」清葵打开窗户瞧了瞧,「他们的宴会看来快结束了,我们趁机逃出去。」
两人刚刚推开门,就见裘大和榔头站在门外,正举手欲敲,「你们两个要去哪儿?」
裘大见她们随身背着包袱,立刻反应过来,「想逃跑?」
丹君面色一冷又想拔剑,清葵却止住她,「我们只是想去找点儿吃的,你们把我和姊姊搁在这屋里不闻不问的,自己却在外头大吃大喝,我们都快饿死了。」裘大语塞,想起的确忘了送吃的,只好停住话头,不免有些憋闷。
榔头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两位姑娘,我们给忘了,不如这样,你们先跟我们去见主子,等主子决定了你们的去向,再去吃些东西也不迟。」
「是啊,头儿现在要见你们。」裘大咳了咳,上前来拉丹君,「跟我们走。」
丹君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手,「少拉拉扯扯的。」
裘大有些尴尬,刚要恼羞成怒又被榔头扯住,「大哥,白水姑娘说得也是,这男女大防嘛,还是要的。」裘大讪讪地看了他一眼,瞪了瞪丹君和清葵,这才转身往前走。
「咱们是山贼,又不是书生。」走了几步,还能听见他窝火的抱怨。
丹君和清葵不约而同地偷笑了一声,榔头憨厚地摸摸头,朝她们笑笑,「走吧,见过了主子就能吃饭。」丹君朝清葵望了望,见她向自己微点了点头,这才跟她一起跟了上去。
主屋前的篝火已经渐渐灭了,众多的山贼也散成三三两两,各自回房,四人前往主屋的路上还不时碰到些熟识的人,朝清葵和丹君两人暧昧地笑几声。
临到主屋时,裘大三步并作两步朝那门口一站,对守卫的山贼说了几句,那守卫便扬手放了他们进去,「大哥!我们把人给带来了。」
裘大有些激动,率先走到主屋中央,「请大哥瞧瞧。」
主屋里宽敞明亮,正中央的长椅上铺了兽皮,上面弯腿坐着的正是清葵之前所见的那名劲装男子,他的右侧坐着萧先生,一派悠然地朝她们望来。
离得近了,清葵看得更清楚了些,这男子虎目浓眉,实在与那小少年没有半分的相似,真不知道他的娘亲是个何等的绝色美人,才将这血脉扭转成天地之隔。
「就是她了?」劲装男子,也就是寨主皱起浓眉,先是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丹君,又把目光转到清葵的身上,「这个……这个小姑娘是白水姑娘的妹妹清水,她看不见,想跟着她姊姊,所以我们就一道带了来。」裘大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主子,这个样貌可是那麽多姑娘中最好的,少主子一定欢喜。」
「嗯。」寨主点点头,转向萧先生,「悔之,你看如何?」
萧悔之朝两人处扫了扫,微微一笑,「白水姑娘端庄秀美,自然是好的,悔之以为当让小天自己来看看,若他瞧中了,这姑娘又愿意,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我正是这个意思。」那寨主扬手,唤了一名婢女:「阿青,你去叫少主子过来。」
清葵和丹君站在中间,饥肠辘辘又被众目试探,颇有些不自在。
「邬兄,何不叫两位姑娘坐下用些饭食?」萧悔之看了出来,一句话叫清葵和丹君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感激。
邬寨主扬手示意裘大和榔头照顾她们坐下,又让人上了饭菜,饭菜虽然简单,对於已经饿了许久的清葵和丹君来说已是佳肴美馔,清葵正要去拿筷子,却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从对面投射过来。
正是萧悔之,果然不简单,她没忘了做盲人的本分,假装摸索着拿起筷子,那道令她不自在的目光才移了开去,丹君已经完全忘记了清葵假作盲人的这回事儿,只顾自个儿不顾形象地猛吃着,看得周围的山贼们目瞪口呆,清葵心中无奈至极。
「悔之,你是有所不知。」那邬寨主豪饮了几口酒,抹了抹嘴,开始朝萧悔之倒苦水,「小天他眼光忒高,之前我替他寻了好几个他都瞧不上眼,我逼他与人家姑娘相处几日,他便理也不理,我也只好又把姑娘送回去。」
「邬兄,其实小天年纪尚幼,你又何必这麽早替他操心婚事?」那萧悔之饮了一盏茶,才终於把这等疑问问出了口。
「嗨,小天他什麽都好,就是年纪轻轻总冷着个脸,心事重,现在就连我也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只好替他寻个媳妇儿,估摸着有了老婆他总该快活点儿。」
「邬兄也算费尽心思了。」萧悔之感叹一声,「不过我看小天他自有想法,怕也不愿受人左右。」
「可不是嘛!」邬寨主重重地叹了口气,「所幸现在有了悔之,有你帮忙教他,我可就放心多了。」
清葵一面吃着,一面竖了个耳朵听他们谈话,心中暗笑,那冰山小孩儿,要是真给他娶个老婆,还不被他给冻死?不过听他们这样说,这小孩儿似乎也无心觅偶,她和丹君至多在此多耽搁几日,早晚也会被送下山,倒是不必再急着逃走了,她正想跟丹君做个手势叫她待会儿顺从些,却见她吃得不亦乐乎,根本就没空望别处,有这麽个缺心眼儿的同伴,也不知是福是祸,清葵摇了摇头,开始怀疑自己把她带来大夏的正确性。
「白水姑娘,不知饭菜可合胃口?」
萧悔之的突然发问,令得丹君一片茫然地鼓着腮帮子抬起了头,而清葵心中敲响警号,狼烟四起,丹君点了点头,含糊地包着满嘴的饭菜回答道:「唔,好吃。」
萧悔之一脸从容亲厚的笑意,「看来姑娘的确受了些罪,实在抱歉,不知姑娘从何处来?」
丹君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把脸转向清葵,她抬手扶额,心想这下坏了,这颗小白菜哪儿对付得了萧悔之这样的聪明人?所幸她反应很快,立刻抬头迷茫地望向丹君的方向,「姊姊,他在问我们吗?」
丹君终於缓过劲儿来,「没错,那是萧先生,之前遇到过的。」
「噢。」她乖巧地点点头,「萧先生,我跟姊姊是从西蜀来的,本来想去平阳投奔亲戚,却没想到平阳的亲戚都已经搬离,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们无家可归,这才流落到湖州。」
丹君赶紧跟着点点头,「正是这样。」
「原来如此。」萧悔之满脸同情,「白水姑娘,不知你姊妹为何却不同姓?」丹君愣住。
清葵心下一沉,她看错了,萧悔之不是聪明,而是狡猾得很,他根本就是只狐狸,他看出丹君木讷老实,故意点了她的名来问,让自己不好帮腔,然而清葵又岂是老老实实坐以待毙的人?她向来的座右铭便是遇强则强,遇诈则诈,她用力掐了掐丹君的手背,丹君吃痛,立刻呼了一声。
「怎麽了?姊姊,是不是你的头痛症又犯了?」她作惊慌状,扶住丹君的手臂。
丹君呆了呆,立刻点头,「是啊,不知怎地又疼了起来。」
「白水姑娘头痛?」邬寨主浓眉一扬。
萧悔之目露关切,「在下略通歧黄之术,不如让在下诊治一番。」
「姊姊,你可好些了?」清葵往丹君的手心里画了个圈,示意她表示肯定。
丹君顺着她的意思回答,「现在好多了。」
「萧先生,真是多谢你了。」清葵垂着眼,却没有转头看他,「姊姊这是宿疾,从前看过大夫,说是得仔细调养,不可劳累,大概是这些天赶路累着的关系才有所发作,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邬寨主点点头,「待见过我那孩儿,便让他们带你们下去好生歇着。」
萧悔之唇角的笑意深远,「清水姑娘对家姊可真是照顾。」
「那是自然。」清葵微微一笑,「我姊妹虽然同母异父,却感情深厚,一直相依为命。」
萧悔之挑了眉,笑意更深,「同母异父?」
「正是,所以我们姓氏不同,对了,先生刚刚不是还问到这个来着?」
清葵这麽巧妙一答,自然又解了围,将萧悔之的试探全数挡了回去,萧悔之微愕,随即轻笑一声,垂眸饮茶,不再言语。
那邬寨主大而化之地呵呵一笑,「如此说来,你们也无处可去,若是愿意,尽可以留在这儿,反正我们也不在乎多两口人吃饭。」
「多谢寨主厚意。」清葵没明确拒绝也没明确接受,只要先过眼前这一关,还怕找不到机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