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无论他们背後有怎样的身分,怎样的动机,怎样的过去未来,此刻他们只是一对情敌而已。

此刻天空中阴云渐去,薄阳从云缝中探头出来,在擂台上洒下一抹温热日光,擂台上一半阴,一半阳,倒像个天然的八卦图,玄衣的宋成碧站在阳面,迎着日光微眯了眼,像一只审时度势的猎豹;紫衣的郁沉莲站在阴面,玉容沉静墨瞳微蓝,如同一株静静盛放的贴水紫莲。

清葵收了慵懒的神情,看着宋成碧皱了皱眉。

他果然不打算听自己的话,那一脸杀气,哪儿有要留余地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是在什麽时候达成了默契,一定要在这一场比试中决一胜负。

「开始吧。」宋成碧手中的赤玉鞭微扬,鞭柄指向郁沉莲,「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样最好。」郁沉莲唇角微抿,「出招吧。」

两人在台上站定,剑起鞭扬,杀气奔涌而出,几乎在同时,两人身形一动,便缠斗到了一块儿。

但见一紫一黑两片影在擂台上来去,青鸿剑和赤玉鞭不时相撞,发出独特的清越高响,在赛场中回荡,看台上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擂台,眨也舍不得眨一下。

清葵手里捏着青铜小铃,攥得越来越紧。

丹君瞟了她一眼,「你希望谁赢?」

「无所谓。」清葵说得很轻巧,「谁赢有什麽关系?」

「唉,可怜这两个男人喽。」丹君叹了一声,「在擂台上用尽全力跟情敌相搏,你这头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看戏。」

她希望谁赢?其实谁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赢了之後他们究竟想做什麽?

若是郁沉莲做了盟主,他一定会藉助武林盟的势力去查当年那个案子的线索,找到证据扳倒镇北将军徐守立,若宋成碧做了盟主……

他不会做盟主,即使他赢了郁沉莲,也一定会在後一场与现任盟主袁傲行的对决中输掉,因为他的身分,既然如此,为什麽他就非得赢了郁沉莲不可?因为她?

清葵冷笑一声,宋成碧虽然对她有情,却不是天生痴情种,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也许是不想让郁沉莲有机会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袁傲行好歹是自己人,若让郁沉莲坐上这个位置,宋成碧自然少一大助力。

从这一点来说,她是希望郁沉莲赢的,但宋成碧的武功上升太快,而郁沉莲的功力始终如云遮雾绕看不清晰。

台上战得正酣,台下屏息静气,那一双激战的身影稍稍分开些许,恰恰交换了位置,这一次郁沉莲站在阳面,那张玉雕而成的脸庞在日光下光芒耀眼,而宋成碧站在阴面,神情冷厉决绝。

两人微微喘息着打量对方,像在重新评定彼此的能耐,台下众人终於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众人中大多分为两派,一派为多数派,支持郁沉莲。

只因为郁沉莲出身名门,若是赢了也让各大门派面上有光,另一派为少数派,支持宋成碧,这一派的多以小门派的人为主,认为他若是赢了,想必也会令一直得不到重视的小门派得益。

然而胜负不由他们定,只在乎这两人的身上。

宋成碧忽然轻笑一声,将赤玉鞭的鞭柄一旋,抽出其中的一柄红色软剑,他将赤玉鞭抛到一旁,灌注内力於软剑之上,剑身顿时绷得笔直,纤长轻巧,彷佛一弯丝罗,台下一片惊奇之声。

「连『岐公纱』都拿出来了?」清葵面色发青,「他果然没打算听我的话。」

「岐公纱?」丹君看得有些莫名,「这鞭子里头原来还有剑?」

「这不是普通的剑。」清葵皱紧了眉,关注着台上情形,「两百年前,西蜀有个着名的工匠名为歧公,但凡他所铸之兵器,无坚不摧。那时,有人问他:『在你所铸之兵器中,哪一个是最锋利的?』他沉思几昼夜,从此便没了踪迹。几年之後,他才重新出现在西蜀,手里拿着一只宝匣,视若珍宝,归来之後,他开炉造剑,三日三夜方成,所铸之剑绵软轻薄如红色丝罗,却可断神兵利器,岐公大喜,为之取名为『岐公纱』。」

丹君听得糊里糊涂,「这『岐公纱』真有这麽厉害?怎麽会到了宋成碧手里?」

「传说岐公纱是以南海鲛纱和万年玄铁炼制而出,虽然未必如传说中那般厉害,但一定不可小觑。」清葵脸色沉凝,「我早知道他有这岐公纱,但从未看他用过。」

「真不公平。」丹君替郁沉莲打抱不平,「他怎麽能用这样的兵器?」

「武林大会可没规定哪些兵器不能用。」

「可是……」丹君瞥了她一眼,「你不担心?」

清葵摇了摇头,「只能看郁沉莲的造化了。」

擂台之上,郁沉莲端详着宋成碧手里的奇特长剑。

「这是『岐公纱』。」宋成碧微微一笑。

郁沉莲眉头微挑,「原来岐公纱在宋少侠的手上,真是失敬了。」他说着,缓缓将青鸿剑插回鞘中,宋成碧眯了眯眼,看他动作,郁沉莲却赤手空拳,做了个请的动作。

「难不成你要这样跟我打?」宋成碧愕然,「沉莲公子,难道你不知道,这岐公纱无往不利,无坚不催?」

「当然知道。」郁沉莲唇角一勾,如清莲绽放,「青鸿剑是越凤传派之宝,我可不想让它在我手上落了瑕疵。」宋成碧的神情有些抽搐。

「郁沉莲到底什麽意思啊?」丹君也十分困惑,「他把剑收了,是要认输了吗?」

清葵摇了摇头,魅目微沉,「他是狂妄。」

「狂妄?」丹君重复了这两个字,又往台上瞅了瞅,「不是盲目自信?」

「怎麽着你觉得郁沉莲就一定会输?」清葵笑着,语气却有些不豫。

丹君吐了吐舌头,「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清葵眼横了过去,她一缩脖子。

此刻一阵吸气声,原来宋成碧手上的岐公纱一攻,险险地擦着郁沉莲的脸颊而下,带出的剑气竟让郁沉莲的紫衣破了一缕,只差一点,就可以在郁沉莲那张长相完美的脸庞上刮下一块肉来,宋成碧颇有些惋惜,立刻转身又攻,步步紧逼,丝毫不留余地。

底下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越凤掌门李乐水更是急得连话也说不出。

就这麽一攻一守数十回合,当众人皆以为郁沉莲躲得狼狈无比,快要认输的时候,他却忽然伸手将岐公纱一拦。

有些胆小的观者已经掩住了双目,不想看见如斯美人双手被利刃斩落的情形。

然而奇异的是他竟然真的拦下了,无往不利的岐公纱停留在他的手心里,只有几滴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却再也前进不得。

连宋成碧都惊愕得呆滞了一瞬,也就这一瞬之间,郁沉莲身形微旋,如云雾舒展,飞鸿惊起,避开岐公纱,下一刻便已至宋成碧身前,右手扣在了他的脉门上,宋成碧未防此招,手上一软,岐公纱已落地。

两人手上都没了武器,只能空手相搏,纵掠飞旋踢,众人看得眼花撩乱,最终郁沉莲一掌击在宋成碧的胸口,将他击落下了擂台,宋成碧单膝跪地,吐了一口血,他用手背擦了去,眼中光芒瞬息万变,终於略收,暗了下去。

「你败了。」郁沉莲在擂台之上,居高临下,唇角掀起一抹狂傲。

宋成碧战败,虽然使得大部分人松了口气,却是意料之外的情况,当时场面极其凶险,郁沉莲却能在险中求胜,最终成了赢家,不仅使得众人意外,更令武林中的数位元老暗自心惊。

其中最为惊憾的却有两人,一个是当今的武林盟主袁傲行,另一个是越凤掌门李乐水。

袁傲行惊憾,是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郁沉莲竟然能战败宋成碧,而下一场要自己与这後生晚辈对战,居然心里也有些没底。

李乐水惊憾,则是因为郁沉莲的实力大大超过他的想像,按理说自己门下的徒儿有几斤几两,没有比师父更清楚的,但郁沉莲如今的表现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似乎在一夕之间,郁沉莲已经完成了从天赋异禀到深不可测的跃变,连李乐水也搞不清楚如今他究竟强到了什麽程度,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徒儿,这位刚刚为越凤派争取了耀眼荣光,甚至还有可能登上武林盟主宝座的爱徒。

「沉莲,为师看你的手受了伤,特地拿了些金疮药来。」李乐水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上,「伤可好些了?」

「无碍,多谢师父。」郁沉莲点点头,并无雀跃欢欣之情。

李乐水琢磨了一下,还是试探地问出口:「之前那个宋成碧用的,可是传说中的岐公纱?」

「正是。」

「那你的手……」郁沉莲见他惊疑不定,将手展示给他看,他的掌心只留下两道已快癒合的细浅伤口,甚至连血也不再流了。

「我将内力集中於手心,以气相挡,故已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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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美人计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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