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毕竟是第一天开业,又有赠送的盖帘,来的人就多,宁家几口人都上来忙着,竟都累得很,第二日人便少了,又过了几天,也就成了常态。这时家里人也都更熟练了,铺子里有一个人便能支撑,忙时再添一个足够了。
宁梁和于氏就都有些愁,「这生意去了交税,并不剩什麽。」
果然也是如此,铺子并不挣钱,宁婉早也知道,「我们现在开铺子,正是淡季,不过也正好给大家一个练习的机会,等到各种鲜货下来的时候就不至於手忙脚乱了。」
「就我们家卖的这些东西,不会有好多人来买吧?怎麽也不至於到了手忙脚乱的程度。」
爹娘竟然也看出了铺子的生意不可能只靠镇上的人,毕竟马驿镇是个小镇,只几百户人家,又能买多少山货?
宁婉便一笑,「其实我们家在镇上开铺子,更重要的是为了收山货,所以今年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镇下面各村的山货都收上来。到那时候,大家才知道什麽是真忙,恐怕还要招夥计呢!」
天气慢慢暖和了起来,宁婉就让宁梁和刘五郎到马驿镇下面的村子里走动,将自家在马驿镇上收山货的消息传出去,收什麽山货,什麽价收都提前说好,又特别说明只要送来的山货没问题,当时就付现钱。
家里铺子主要由宁清守着,于氏在家里做饭带孩子,忙的时候也能搭一把手,宁婉整日也在铺子中,但是她不是卖东西的,而是仔细地看着铺子里的每一处细节,及时改正,又给铺子里立下了许多规矩。
听宁婉一条条地讲,于氏就笑问:「都是自家人,不必管得这样严吧。」
「严一点不只是为了铺子好,也是为了自己好。」宁婉指着一条就说:「到铺子里做生意的时候,不能穿着自己平日的衣裳,要穿铺子里的衣裳。你们只以为这项没用,其实用处大着呢!
「你们看瑞泓丰铺子里的夥计,他们就都穿铺子里给做的衣裳,这衣裳不只穿着好看干活俐落,而且衣袖里没有口袋,也就不会把自己的钱与铺子里的钱弄混了。」
这并不是宁婉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一般的铺子都是如此,做生意时要收钱的,自然要把自己的钱和铺子的钱分开。
「还有,每天关铺子的时候都要盘一次帐,货和钱都要对上。」宁婉又说:「大家别嫌麻烦,虽然都是自家的东西,但是总要有个准确的数,才能知道盈亏情况,糊涂帐的生意一定做不长的。」
又有各种细节,有的是宁婉从别处学来的,有的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现在都是我们家里人,正好仔细学会,等到以後雇了夥计,好教导他们。」
宁清就笑她,「如今家里的几个人都闲着呢,还说雇夥计?」
宁婉也笑,「趁着这些天有空大家好好歇一歇,再过两个月,到时候别累得叫苦连天的!」
「累些倒没啥,只要能多挣钱就行。」
「大家要是累,就说明活儿多,钱自然也就挣得多,我还能亏待了你?」
宁婉的确是大方的,宁清在娘家一年也知道,每到忙时,她都会做了好饭好菜,又给大家加工钱,因此满怀希望,「那就赶紧累点儿吧,现在每天来不了多少人买东西,我闲得都难受。」
宁清盼着的劳累突然间有如排山倒海般地到来了。
天气一暖,送猫爪儿菜的人猛地出现了,附近村子里原来也有人采了山菜到马驿镇上卖的,但那又能卖掉多少?不如一股脑儿都卖了德聚丰又省事又省时间;自然也有人是送虎台县的,但是算算价格,给新开的德聚丰铺子并不亏,毕竟虎台县太远了;更多的是先前不知道猫爪儿菜能卖钱的,因着宁梁和刘五郎到各处村里收菜方才晓得。
因此除了三家村、胡家村还有先前的几个村子以外,又多了好多送山菜的地方,宁家收的山菜也多了几倍!
宁婉瞧着德聚丰门前排着长队来送菜的人,满心欢喜,到了镇上果然与村里不同,所面对的人要多上十几二十倍,生意自然也多了这样多倍,铺子里添了好几个夥计才忙得过来!她看着一筐筐的猫爪儿菜,心里算了一篇帐,看来买铺子的本钱很快就能回来了。
生意做得越发红火,宁家将毛驴都派出去收菜,往虎台县送货的毛驴就不够用了,就先雇了骡车帮忙。
雇骡车送一次货一百八十钱,于氏看在眼里,就悄悄叫了宁婉说:「婉儿怎麽不买一架骡车自家用呢?你是不是手里没有银子了?娘还有点私房钱,都借给你。」
「娘,你心里还真有数!」宁婉赞了一句,家里买房子、扩大生意、雇夥计添置东西,哪一样不用银钱,这两年积下的家底果然差不多空了,「就是娘不说,我也打算跟娘借些钱呢,不过不是为了买骡车,而是打发收山菜的钱。」
宁家送了山菜去虎台县,多是一个月一结帐,而收菜这边却都是现钱结帐的,两处加到一起,就压了许多钱。
而如今德聚丰生意之好,超过了宁婉的预料,宁家收山货的价不低,称重时也公道,附近山村里的人家原来送到别处的,也有许多改到了德聚丰,一时间,马驿镇的猫爪儿菜竟能有一多半要经德聚丰的手转卖,因此压的钱就不是小数,宁婉早将自己的私房垫出去了,现在有些支撑不下来。
于氏一听,赶紧从腰上拿了钥匙开了柜子,把她的钱匣子拿出来,再打开一重小锁,把里面的银钱东西都推给宁婉,「你都拿去吧。」
于氏过日子仔细,平常的家用总有得剩,而她和小儿子的月钱花用也少,差不多都存下了,至於年底时分的红,不只她和小儿子的,就是宁梁的也一文不动都在这里,现在已经攒了三十多两银子,又有小儿子的银锁、手镯脚镯,宁梁给她新买的几件首饰,都用红绸包得好好的收着。
宁婉便拿了三十两银锭,「这就够了,等到了年底就还娘,还要加利息。」
于氏就说:「自家人,要什麽利息!」
「我要向别人借,利息还更多呢。」
于氏就说:「反正我不要!」
宁婉看娘十分坚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算了,娘不要就便宜我了。」
「我不管你便宜谁,我肯定不要,」于氏也笑了,又担心,「现在还只是山菜,毕竟还便宜,接着蘑菇就贵得多,等到秋天山货下来了,那要多少钱才够周转?不如让你爹与虎台县的那些掌柜们说一声,早些给我们结帐?」
「不必了,」娘不明白,越是大铺子就越是结帐的周期长,自家若是要提前结帐,并非不可,但就要被人觉得德聚丰没有实力,信用也要跟着打折扣。德聚丰刚刚成立,信用是再重要不过的。「等收过了这一批猫爪儿菜,我们的钱就够用了,正好用来收蘑菇木耳,接着才是秋天呢。等今年过了我们家的钱富余了,就自己买一架骡车。」
不想骡车没买到,家里的驴却被人偷了。
宁家新买的铺子虽然不小,但是宁清一家又占了一侧厢房,如今忙的时候再有大姑大姊两家人来帮忙,便将一正两厢住得满满的,因此几个夥计便都安排在後院的倒座里,而几头驴也在後院里搭了棚子拴着。
驴被偷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睡得香,还是一个叫小柳的夥计听到了驴叫,起身一看才觉得不对,赶紧喊了起来。
宁家人起来才发现贼人将後院的木门打开,拿了草引着驴正要悄悄牵了走,却有一头犯了强劲儿不肯动,叫了起来大家才知道。
一家人急忙出去,却只追回了三头,另外几头却都被贼人骑着跑掉了。
回家点了灯细看,丢了驴自不必说,就是院子里放着的猫爪儿菜亦被踩坏了不少,好在贼人没进铺子里,想是嫌那些东西不值钱。
左邻右舍也都丢了东西,大家纷纷说:「镇里好几年没出贼人了,这次竟然不只偷财物,就是牲畜也不放过!」
又有人说:「恐怕是早看好,趁着没有月亮时来偷的。」
「看来镇上又不太平了,以後总要小心些呢!」
没一会儿里长头发蓬乱披着件棉袄过来了。
「失窃的有十几家,大都是街面上的商户,瑞泓丰丢了许多绸缎,数还没数出来;马家铺子里也少了许多精细东西,正在点查;谢大夫家的驴、老杨家的骡子也都失了!」他又说:「若不是德聚丰的驴子多叫了起来,将贼人惊走了,恐怕丢牲畜的人家还要更多!」在宁家後院看了看就摆手,「眼下贼人一定走了,大家先回去睡吧,明天商量着凑钱凑人安排巡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