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早有人拦了她,「你这说的是什麽话,贼人与宁家有什麽关系,他家丢了好几头驴呢!再者你在人家姑娘家面前说什麽婆家的事!」

宁婉气得笑了,她以为自己尚未订亲,就拿找婆家的话来臊自己,岂不知自己在梦里带着爹出门讨生活有多不易,这样的话还不是听得惯了,因此一点也不气,只闲闲地道:「就算我找不到婆家,也看不上你们家这样的!」

又有人就笑道:「果然宁家姑娘找婆家,你们家是构不上的。」

大家便一片哄笑,将那人羞得走了。

宁婉听几位大婶安慰自己,直说那是个糊涂人,就笑道:「谢谢婶子们了,我没与她生气,只是话不能那样说,所以才驳了她几句。」

送走了这夥人,又迎来新的顾客,猫爪儿菜一下来,镇上来铺子里买的人也多了起来,还有许多人一买就是几十斤,回家自己晒乾了留着冬天吃。

一直快到晌午时分,人才少了些,宁婉才要歇下来,就听门外有马蹄声,她一抬眼,就见卢铁石将马拴到门前大步走了进来。

「原来你们家搬到了这里,还开了铺子?」他将手上的一个包袱放在柜台上,「自己打的几张皮子,留着做皮袄吧。」

宁婉怔了一下,明明搬家的事自己早已经告诉了吴夫人,可是卢铁石竟然还什麽也不知道,想来是吴夫人忘记了,所以他一早去了三家村,然後又打马回来。

不过宁婉也不奇怪,吴夫人就是这样的人,在她的心里,除了儿子,其余的一切都算不得什麽。因此她就一笑问:「你怎麽回来了?」

「我是来虎台县领军械的,明天就走了,特别来看看你。」

宁婉初见了卢铁石,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问问他有什麽办法抓贼,可是听他说回来领军械,突然又想起了一件往事,立即又问:「你现在是总旗了?」

「你怎麽知道的?我还没来得及给我娘写信。」他知道宁婉帮娘念过自己的信,但是他才当了总旗就领兵来取军械,因而娘也是才知道的。

宁婉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然後她就呆住了。

卢铁石当了总旗之後被派到虎台县领军械,这时夷人的一个头领春天放牧时心血来潮带着手下打到了多伦,多伦的百户被杀死,许多军户和百姓被掳走。当前世的瘸子将军回到多伦後,从军中挑了几十个人向草原追去,一直追了半个多月,将那夥人找到了,然後提了头领的人头带着被掳去的人回来了,经此一战,瘸子将军才真正成名。

现在她是不是应该告诉卢铁石多伦的百户已经死了?再嘱咐他千里追敌时要小心?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卢铁石会不会信自己,只是自己的干预会不会使得结果更好?

当然不能,没有自己,卢铁石已经做到最好了,安平卫的指挥使——也就是他父亲第二个妻子的哥哥一直在打压他的军功,但是他还是立下了赫赫战功,谁也阻挡不了他!

因此宁婉就将别的事儿都压下了,强笑着说:「我猜的。」又告诉他,「我很好,家里生意比过去做得大了,又搬到了马驿镇上,什麽都挺顺利,谢谢你来看我。」

卢铁石相信了宁婉的说辞,还在他们刚刚结识的时候,宁婉就坚信他会成为勇敢的将军,而他现在果然也算不错,进入军营两年多就成了总旗,手下管着五十多个正军,一百多的帮丁。

因此他就笑笑,「谢谢你时常去看我娘。」

「没什麽,我也是顺路过去,吴夫人是很好的人。」

「我娘她……」卢铁石顿了一下,却不知说什麽好,「我真的很感谢你。」

「真没什麽,」宁婉就说:「你只管好好地在多伦建功立业,你娘就高兴了。」

「那我走了。」

「嗯,好,我送你。」宁婉答应着,正要出门,于氏却从後来过来了。

「婉儿,该吃饭了。」于氏见了卢铁石,却不大敢相认,「这不是卢少爷吗?」

其实卢铁石变化是挺大的,这两年他从一个半大少年长成一个男子汉了,个子窜出去了一大截,肩膀也更魁梧了,特别是他的面容,平添了许多坚毅果敢,令人望而生畏。

但是宁婉是见过他几年後的样子,现在的他比起那时候虽然要稚嫩温和多了,但已经有了大致的模样,因此一点也没有疑惑地认出了他。

此时娘的问话让她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自己其实也变了许多的,卢铁石怎麽能一下子认出来的呢?

这时卢铁石躬身给于氏行了礼,「婶子,正是我,我过来看看你们还好吗?」

「好,我们都很好,」于氏也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及家里被偷的事,却说么女,「婉儿,你怎麽不早说一声,娘好多做几个菜呢!」她招手叫卢铁石,「正赶上饭点儿,家里没什麽好的,随便吃点吧。」

宁婉这才想起来自己被多伦的事情搅得昏了头,只想着不能再耽误卢铁石的正事,竟忘了最基本的礼数,便也歉然地说:「我竟忘记了,赶紧到家里坐一会儿,吃了饭再走。」

卢铁石也不推辞,就进了院子。

因家里没有男人陪着,于氏就给他单摆了个桌子,拿了坛酒打开,倒在碗里。

宁婉赶紧下厨炒了四个菜送上来,又说:「太简慢了,你别在意。」

「这包子挺好吃的。」卢铁石已经吃了两个,又拿起第三个,「是你包的吧?」

「早上我和我娘、我大姑她们一起包的。」

卢铁石一会儿工夫就吃了五个大包子,又将宁婉给他炒的菜吃得七七八八,酒却一点也没动,便站起身上来说:「我得走了。」

于氏还想留客,宁婉就说:「军情紧急,且吴夫人也盼着多与儿子在一处说说话呢。」便与娘一起送卢铁石出了门。

再回了铺子,见到刚刚随手放在一旁的包袱,宁婉才想起来这是卢铁石送来的,她方才果然失神了,送卢铁石走的时候竟然也没道声谢,更不用提回礼了。

于氏也见了那包袱,便也猜到了,「这是卢少爷送的?」说着打了开来,然後叹了一声,「这是什麽好皮子,这样亮!这样软!摸在手里暖得很!」

宁婉抬眼一看,原来竟是十几张紫貂皮!

据她所知世上最好的皮毛就是貂皮,而貂皮中最好的就是紫貂!这种貂又叫林貂,专门长在终年冰雪不化的深山老林中,吃松鼠、小鸟还有松子儿长大,所以长出一身极厚极密的好皮毛,一向是辽东进上的贡品,俗称,「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雨落皮毛毛不湿。」

娘虽然不认得,可是只一上手就知道是好东西,亏当时卢铁石只是十分平常地说自己打的皮子!

宁婉第一反应就是拎起包袱追出去,这紫貂皮实在太贵重了,若说价值千金是有些夸张,但是一张卖几十两银子却十分平常,尤其卢铁石送的这些皮子,皮毛特别厚实油亮,银针又长又粗,闪着黑紫色的光,绝非寻常的水貂能比得了的。

可是她又停住了,卢铁石骑着骏马,她哪里能追得上?就是追上了,他又岂能收回送出的东西?要知道瘸子将军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眼下的卢铁石虽然对自己很和善,但宁婉早觉出了他身上无意间流淌出来的威严。

还给吴夫人?那更不可能了,每一次过去,她都要想办法送自己些东西表示她的感谢,她的确很喜欢自己过去看她的,更喜欢自己与她说起卢铁石的事——当然她时常送些并不合适的东西,就像与卢铁石一样的金币等等,吴夫人是一定不会收回儿子送的东西,也许还是她让儿子送来的呢。

因此宁婉想了想,还是收了下来,「娘,这是好皮子,我先放起来,等家里闲了要请专门的裁缝做的。」

于氏点了点头,家里这两年富裕了,才买了几块兔皮,一块雪白无杂毛的给婉儿做了个卧兔儿戴,两块灰黑毛的给宁梁缝在裤子的膝盖处,他去县城里送货路上冷得很。做这几块兔皮时就很费力,且做得也不够平整,现在这样厚的皮子她也知道自己做不了的。

宁婉提着包袱回了房,又想到每一次卢铁石送东西都正遇到自己有难处,现在铺子里银钱不够用,要麽卖一两张貂皮?只要送到虎台县里,不论是瑞泓丰还是裁缝铺子,恐怕都会乐意收的吧。

可是她最後还是摇了摇头,将皮毛放进了柜子里锁上。虽然可以肯定再去卖皮子怎麽也不会被卢铁石看到,但还是留下吧,毕竟是卢铁石亲手打的,至於不够的银钱,她想办法周转就是。

铺子的生意对外还是如常,只要货没有问题,宁家立即付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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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财闺女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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