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燕王悲苦郁愤,直想放声怒吼,却有眼尖的小姑娘看到了,忙拉拉云倾,「你……你燕王伯伯来了。」这小姑娘名叫邓娴,人如其名,娴雅有礼,本想说「你公爹来了」,话到嘴边,怕羞到云倾,改口为「你燕王伯伯来了」。
「伯父,您来啦!」云倾一声欢呼,笑盈盈迎过来,「陆哥哥说陛下召您进宫议事,我还担心您未必能赶回来呢。您能来真是太好了,家里人齐全了啊。」
云倾太高兴了,笑靥如花,根本没有注意到燕王神色异常。
燕王竭力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挤出丝笑容,「这是阿稚的结业礼,以后阿稚便不是学生,是大姑娘了。这般重要的场合,伯伯焉能不来?」
他笑容是硬挤出来的,不仅勉强,还很突兀,看上去非常奇怪。
卫夫人见云倾走向他,也再次向他看了过来。见他神情如此奇特,不禁皱眉,心道:「这人怪怪的,莫吓到阿稚才好。」但见云倾笑得跟朵花似的,显然和这怪人很熟悉、亲近,又略觉安心,后来才想到,「这人身披王袍,阿稚又和他亲近,定是燕王了。嗯,燕王脾气不好,尽人皆知,但传闻他对阿稚这没过门儿的儿媳妇不错,看来传言属实。」
燕王怨气冲天,胸中有无尽的怨愤之意,就算当着云倾的面想控制,终究还是真情流露,一旦和卫夫人的目光相遇,便是怒意勃发,火花四溅。
卫夫人蹙眉转头,不再看燕王了。
毛莨、赵可宁等人见卫夫人到了,欢笑着围过来,「今天我们要感谢山长,感谢老师,给山长和每位老师都准备了礼物。山长,您猜猜会是什么啊?」
卫夫人被一张张娇嫩的面庞包围着,心头的那丝不快一扫而空,微笑道:「让我来猜猜。是书籍?字画?古董?都不是么?那应该是奇花异卉吧?」一连猜了许多,都被学生们笑着摇头否定了,「不是呀,山长再猜。」
燕王由云倾陪着和云翰林等人见面寒暄,目光却时不时的溜到卫夫人这边。见卫夫人在十几二十个小姑娘之中温柔又慈爱的笑着,很开心的样子,不由的心中大恨,「抛夫弃子,没良心,可恶之极。」
陆晟今天也是太高兴,燕王神色异常,他也没太留意,随口说道:「父王,您看到桂园的景色了吧?阿稚这六七年都是在桂园读书的,很自在。您高兴么?」
「高兴,高兴。」燕王皮笑肉不笑。
卫夫人身边不断响起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陆晟顺着笑声看过去,指给燕王看,「父王,中间那位便是卫夫人,桂园的山长。她风度娴雅,开明智慧,阿稚一直很喜欢她。她把桂园管理得很好,您说是么?」
「喜欢,喜欢。」燕王咬牙切齿。
陆晟这才注意到燕王有些不对劲,带着探究的神色看了他一眼,「父王,您是不是不太舒服?」
燕王忽地大怒,「老子不舒服,老子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老子看到那个抛……」
许是他声音太大了,云翰林、云仰、陆晟一起诧异的看着他。
燕王正要骂「抛夫弃子」,舌头忽然打起结,接下来的话便骂不出口了。
云翰林愕然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好像见到了怪物一样。
燕王警觉,心中大叫糟糕,「亲家定是嫌我粗鲁不文了,哎,今天是阿稚的结业礼,多斯文的场合,我这不是给阿稚和亲家添不痛快么?」
他也真是能屈能伸,眉头紧皱,一脸痛苦,「阿晟,父王不知怎地浑身难受,你扶我到一边歇歇。」
陆晟虽不知是他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但父子关心,忙上前扶着他,「父王,您慢着点儿。」将他扶到一张太师椅旁坐下。
云翰林方才的惊愕立即转为关切,对韩厚朴道:「厚朴兄,亲家身子不舒服。」
韩厚朴片刻也不耽搁,在燕王身边坐下,替他细细切脉。燕王脸色发灰,低声道:「韩先生,我有许多旧伤,或许是旧伤复杂了。」
是旧伤复发,是内心深处最痛最深的那道伤复发了……
陆晟、云翰林、、何方洲、云仰、韩京墨等人都关切在旁看着,韩厚朴脸上现出沉吟之色,「王爷肝气郁结,似和心情有关……」
燕王仰天打了个哈哈,「本王最小的儿子就要娶媳妇儿了,一点儿遗憾也没有,完美无缺,哈哈哈,完美无缺。」
韩厚朴便不再往下说,道:「改天我送些花茶给王爷喝。」意思就是燕王没病,不需服药,喝些花茶舒肝理气,也就行了。
云翰林知道燕王没事,方才的担心便没有了,「亲家,你身体安康,这是最大的喜事。」
燕王本是个铁汉子,但此时此刻听到云翰林这声发自内心的问候,眼眶一热,几乎流下泪来,「亲家,多谢你。」
云倾等人拜谢父母,拜谢山长、老师,完成了结业礼。她们每人送给桂园一幅亲手画的画,或是桂园的景色,或是桂园师生欢聚的场景,惟妙惟肖,生动活泼。卫夫人和赵老师等人很喜欢这些画,「这些都要保存起来的,多珍贵啊。」
陆晟代表燕王表示,要捐给桂园一栋房舍,这栋房舍会有一个巨大的厅,是专门给桂园做各种典礼、庆贺活动所用的。这栋房舍将于明年春天动工,预计两个月可以完成,到了明年学生们再办结业礼时,便可以在崭新的大厅中举行了。
众人都为燕王、陆晟喝彩,「这是大手笔!燕王、四王子对桂园真是有心啊!」
卫夫人有些意外,含笑向燕王、陆晟道谢。陆晟躬身,谦虚客气的推辞,「山长过奖,不敢当。」燕王却恨的牙痒痒,心中大怒,「好啊,本王把一颗真心捧到你面前,你不屑一顾,扔到地上给踩的稀巴烂。现在不过捐座房舍,你却要道谢了!」
卫夫人微笑,「这栋房舍,请燕王殿下和四王子赐名。」
燕王看着卫夫人冷笑。
如果不是陆晟在身边,燕王可能就要质问出声了,「名字打什么紧?有人说她姓晟,其实她姓卫,姓都可以改,何况名字?」
但是陆晟在身边站着,燕王不能这么说。
燕王以为她姓晟,也这么告诉过陆晟。燕王恐怕这话一出口,陆晟便会警觉了。
众人都好兴致的议论起来。有人说既是燕王和四王子父子捐的,那可以命名为「燕楼」或「陆楼」,甚至有说「燕王楼」的。也有人笑着打趣,「虽是燕王和四王子捐的,但他父子二人为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不如叫云楼吧,如何?」众人俱是粲然。
也有人觉得太直白了,不如起个雅致些的名字,何方洲笑道:「其实也不必太雅致,直接了当反而更好。依我说,这栋楼是因为两个人才有的,不如男左女右,左侧刻上‘晟’字,右侧刻上‘倾’字,这便贴切了。」
「晟倾,太好了,就叫晟倾。」众人顿足大乐。
卫夫人也是嫣然。她的笑容很美,燕王看在眼中却被刺痛了,「你姓晟,小四便叫思晟了。如果你姓卫,小四的名字便应改改。可是你真的姓卫么?不会又是在撒谎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