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14：夙马希冯的【荒鬼】

“选择任何一个，都将是正确的选择，都是一条值得你踏上并且一直走下去的征途。这三条路在未来会渐行渐远，朝着完全不一样的方向前进，而你要做的，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然后迈出第一步。”

海莲娜的声音在自己的意识中响起，希冯不发一语，让自己的意识在伟岸的空灵回音中静静飘荡着。

这里让自己很放松，很惬意，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时间让自己挥霍，慢慢做出令人满意的选择；毫无疑问，这是无界意念为每一个在此刻做出人生重大抉择的念界师所提供的最好的意识空间。

时间失去了意义。好像花费了许久许久，又好像眨眼一瞬，希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作画中的少女朝着希冯的意识最后看了一眼，朝着未知的深处款款而去，渐渐消失，那副画也化为了飞灰，飘散在不知何处而来的微风之中。

黑白双蛇互相看了一眼，缠绕着，旋转着，逐渐模糊，在一片虚无之中隐去了身影。

而那螺旋形的符文，则变大，变大，变大，大到覆盖住了希冯的整个意识，将它自己深深的烙在了识海之中，再也无法被抹除。

在烙印成功，希冯感到除了这个符文之外，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连“我”这个概念都几乎要消失不见之时……

他的意识返回到了现实。

好像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希冯在原地恍惚了一阵，看向周围。

还是四号念技实验室，还是快到正午的日头，身上还是第一天穿的研究服，剩下的两套装在纸袋里，安静地躺在靠着墙壁的长椅上。

「……」

揉了揉头发，希冯才逐渐让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

很奇特的是，在此时，他感受最强烈的情绪，并不是收获的喜悦，或者历经一次思维旅行的感慨，而是淡淡的失落。

因为另外两条道路，执笔少女和黑白双蛇，永远的离开了他，再也无法以任何方式重新找回来了。

希冯甚至连这两条道路所给予自己的能力会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觉得某种和自己无比契合的无价珍宝就这样无声无息，不留一丝痕迹的离开了自己。

如果【荒鬼】的初次结晶真的如海莲娜所说，是无界意念赐予所有踏出这一步之人的一次选择机会的话，希冯却又有一丝唏嘘；反过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深刻无比的训诫：人，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小小的身影，沉默了许久。

————

既然得到了新的东西，第一件事，当然是拿出来看看能不能玩出什么花；

【荒鬼】！

紫色的符文螺旋漂浮在了希冯面前。

歪着脑袋，托着下巴，希冯也没看出半点门道来。

选择这个符文的原因很简单——它是一个念纹；那么它就和陪伴了自己六年而且以后还会继续陪伴下去的，自己脚底的【念力榨取】念纹有点亲戚关系；

看着顺眼。

第一条道路，执笔少女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希冯在洗澡后经常可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也有这样一头极其相似的头发，这给他感觉诡异的很，不通过。

第二条道路，黑白双蛇其实打分很高，两条蛇都很漂亮，看上去也很神秘很有料的样子；只是螺旋符文打分更高，所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罢了。

直觉中，希冯能感受到这个螺旋念纹应该属于某种印记，只不过需要在满足某种条件的情况下才能将其激活。至少从获得螺旋念纹开始到现在临近饭点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希冯怎么操纵念力，螺旋念纹都毫无反应，也无法把它当作印章打在别的东西上面。

这就难受了。

希冯遭遇了一个九原技的技术性问题：如何快速了解并且操纵自己的第一次【荒鬼】？这个问题，去问海莲娜肯定是没什么用的，本质上来说，海莲娜也不过是个念界师预备役。当然她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念界师预备役，但是毕竟还未入正；她也说过，这种事只能当事人自己努力。另外一个选择是询问夙马唐剑，只是他也和海莲娜半斤八两。以希冯对自己这个不靠谱大哥的了解，最大可能收到的答复会是这样的：“让我揍你几顿，你的求生欲会教你的。”

请求与“杨凝真博士”通话……

通话请求无效，对方处于勿扰模式中。

「……」

这下希冯是真的没辙了。

摇摇头，希冯干脆坐到了休息长椅上，在解析仪中查询与【荒鬼】有关的情报，期望从中获得一点灵感。

查询过程很不尽如人意。网上的文档都是诸如《【荒鬼】念力波动结晶过程的变量校正实验报告》或者《秘藏材料学在【荒鬼】中的应用与发展研究》之类的学术性论文，真正针对新手的说明文档完全没有——其实也很正常，这本来就是一个无法参考的过程，每个人的荒鬼形态无一重复，所以每个人熟悉自己荒鬼的过程也无一重复。

不过希冯还是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有价值的信息——用解析仪解析螺旋念纹不就好了嘛！

滋滋——滋——嗡——

希冯的头脑中，在螺旋念纹的附近很快便浮现出了一些数据：

——

【？？？】

来源：灵长人/念力

类型：念纹

强度：极低

描述：？？？？？？？？？

备注：无

充能进度：0.013%

此对象未记录，记录中……

——

「博士和其他的研究员们在工作时都要戴着这种东西吗？简直是……酷！」

直到这时，希冯才真正体会到拥有一个解析仪的便利性，即使只是一鳞半爪。无需用手或者念力操作，立刻就能将解析对象的情报尽可能详细的反馈给自己。对象尺寸，与空间中其他各种参照物的距离，能量强度值，各种各样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信息都毫无压力的传输到了大脑。比如现在希冯就能确定螺旋念纹离自己1.24米，离地面1.56米，而它占据的空间体积大约与自己的手掌差不多大。尽管在他的视觉里没有密密麻麻的冗余文字。

在短暂的感叹之后，他的注意力便开始集中在念纹的解析结果上。

「充能进度……」

看着后面的数字，希冯心中有些了然；这是一个需要为其灌注念力的念纹，而自己应该是刚才尝试激活念纹的过程中做了什么能够增加进度的行为。至于充能完成之后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既然有了明确的目标，那么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灌满进度条。

调动自己的念力，注入到自己创造出来的螺旋之中；不需要人教，就像把自己的左手搭在右手上自然。而解析仪中，进度也再次开始变动了起来。

——

充能进度：0.015%…0.020%…0.025%…0.030%…

——

在五分多钟持续不断地注入念力后，充能进度终于成功突破了0.1%，希冯也皱了皱眉头，停下了手。

粗略计算一下，在不中断的情况下，以这样的念力流量将螺旋念纹充满需要至少95小时，对于别人来说会是个艰难的过程，因为还要考虑到念力不足时的休息时间，这个过程会被延长到十天以上；对于希冯来说就不是什么问题了，无非是将每天保持激活的念纹从【念力榨取】切换成螺旋念纹——反正都是持续消耗念力，消耗速度也差不多，所以达到的锻炼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关键的问题是：预备役选拔将在明天开始。

这是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时间，赶不上在选拔开始前完成螺旋念纹的充能，就意味着希冯的【荒鬼】毫无作用，就意味着比别人少一张牌；到现在为止，预备役选拔的流程都保密的很好，完全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希冯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每一次选拔的流程都是完全不同的，所以上一辈选拔成员的经验可以参考的地方是非常有限的。

想多了也没用。重新开始注入念力，希冯捧起纸袋离开了实验室。

吃午饭，训练念技，放松，灌注念力，下班——希冯的工作时间结束的很快。一路上也完全没有遇上与自己类似的临考者。秘藏研究院原本便是一个学术氛围远远超过战斗氛围的地方，就像医药研发中心里永远看不见军人的战斗演习一样。在这选拔开始前的最后一天，希冯一整天没有见到自己的上司，然后无波无澜回家了。

他甚至有种全龙云宫只有自己才需要明天去选拔地点报道的错觉。

————

啪咻——

一阵闪现，希冯回到了客厅。食物的香味正弥漫着屋里的每个角落。

「海莉，我回来了。」

将纸袋处理掉，里面的制服放到自己房间，希冯走进厨房。

“Surprise!!!（惊喜来了！！！）”

一个英俊无比的青年张开双臂，以一个夸张的半跪姿势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客厅滑跪，一溜烟的朝着希冯滑来，准确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青年有着深棕色的短碎发，一双龙云宫人特有的黑色的眼瞳。身上穿着一套合身的制服，制服上绣着五个刚硬的金色文字——巨像对策局。他肩宽体阔，身材魁梧而又匀称，双眼如同黑色的钻石一样明亮，皮肤像是白色的美玉一般无暇。他是龙云宫不世出的天才，龙云宫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夙马海莲娜心中唯一的明星，夙马希冯心中唯一的扫把星。

正是夙马家长子——夙马唐剑。

希冯面无表情的居高临下看着唐剑，唐剑则以一种难以描述的，充满期待和成就感的笑容抬头看着希冯。

「哇哦，好开心。谢谢你，老剑。」

希冯用近乎机械化的语调说完了惊喜感言，把夙马唐剑从地上扶起，拍了拍他的胸口，走进厨房。

“哇啊！别啊！不可以这样叫我啊！No!!!!!!”

唐剑抱住脑袋哀嚎起来，然后跑到了希冯屁股后边；

“呐，小希冯，叫一声哥哥嘛～”

「你挡着我拿牛排了，老唐。」

“你看你看，我都特地从宿舍跑回家来给你打气了，你就叫一下嘛～”

「剑叔，你这样说话很恶心你知道吗？」

“三百念元，就叫一次！”

「我已经有薪水了，帮我拿下酱油。」

“啥！？嗯呃呃……五百念元！叫完了我一整天都不烦你！”

「海莉！！胡椒粉在哪儿！？」

“八百！就哥哥两个字儿！！”

「如果我只叫一个字，可以拿四百吗？」

“一千！！看在我念技测试成绩的份上！！”

「……哥哥，把汤端上桌。」

“哎～”

看着唐剑那张笑的春光灿烂的，不复英俊满脸猥琐的贱脸，希冯做了一次深呼吸，忍住了用质灭轰上去的冲动，将剩下的菜肴端上了桌。

————

在巨像对策局中，有一份榜单，分门别类的记录着各种各样的念界师排行。这份榜单分为数个部分，囊括了念界师能力体现的各个方面：财力，潜力，战力，天赋和战法的综合强度，对巨像战果，技术研究成果，甚至还有对于人类本身的威胁程度——当然，威胁的那部分被称为“通缉令”。

而念界师在预备役期间的能力榜单只有一份，名为“浮游都市预备役念界师综合评估”，简称“幼狼榜”；也因为这个有些调侃意味的简称，所有的预备役念界师都会被正式念界师在私下叫做“狼崽子”，即使有些狼崽子可能已经年逾古稀。

所有预备役的姓名，性别，年龄，出身等等基本信息都会出现在这份榜单上并且自动更新——所有的，九座浮游都市中全部记录在案的预备役。这份榜单的任务并不是强行为预备役排出个二五六七来，而是会有专职的眼光毒辣的特殊部门在暗中对上榜人员进行全面评估，并且将评估结果记录在幼狼榜上；日后评估对象晋升为正式念界师后，可以以此作为参考来给其分配适合的任务。

幼狼榜的结构很简单：对象资料，战力评估等级，潜力评估等级，评估描述，备注。如果评估对象在狼崽子阶段就大放光彩，闯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号，那么这份不成文的最高荣誉将直接加在最前面，成为他的代称，他的身份标志，他的战绩见证，他的壮举记录；所有令人瞩目，令人艳羡，令人胆寒的一切，都汇集在了名字之前那短短的几个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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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山】夙马唐剑：性别/男，年龄/18，都市/龙云宫C

念力构成：天26%/人31.4%/地42.6%

战力评估：S-

潜力评估：S

评估描述：对象天生就拥有匪夷所思的念力洞察能力，能够以大师级的水准精确地预判并反击敌人的攻击，这也意味着对象能够轻易的察觉周围环境的细微改变。对象非常适合胜任侦查与针对精英个体的决斗战，可以想象也将是一名极其出色的保镖和守卫。

备注：对象与同期的夙马海莲娜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分别刷新了龙云宫预备役测试成绩的记录。此二人全部作为密切评估对象。

评估者编号：CA24762-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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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夙马希冯心中唯一的扫把星，夙马海莲娜心中唯一的明星，夙马家的长子与顶梁柱——夙马唐剑。

————

要让希冯自己说有什么东西是他长兄身上绝对会让他买账的话，那无疑是实力。对于唐剑的天赋和战斗直觉，应变能力，心理能力等等一切与实战相关的素质，希冯都是大写的服气。正因此，希冯也珍惜每一个能够从唐剑身上讨教的机会。在希冯没有学会九原技之前，他的一切念技知识都来源于唐剑——包括绘制念纹。

“你也太不小心了。”

「我知道，我在反省。」

晚餐结束，兄弟两个找了个借口溜出家门，来到了一块开发中的空地。空地很宽敞，好几平方公里的样子，在夜色之下很静谧，又有些荒凉。

“算了，海莉迟早会知道，看见了也就看见了，不过可千万再别让她知道【念力榨取】是我画的了。”

唐剑边说边卷起衬衣的袖子，随意的往后退着，他的步伐不大，但是短短几秒已经远的只有花生一样大了。

“我觉得她会宰了我。”

「我虽然觉得不会，不过以防万一出人命，我不会说的。」

希冯点点头，也后退了几十米。

“好了，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弟弟进步成了什么样；为明天热热身。”

一道念力传音在希冯的耳边响起，就好像唐剑在不远处说话一样；而两人相距已经超过了500米。

「我是直接上还是走流程？」

“直接上吧，用你最强的手段来对付我。”

「好。」

话音未落，希冯已经出现在了唐剑的头顶，手中各有一团能量球；

【质灭】！！！

“哦？不错啊，【刹那】传送距离够远，位置也是视觉死角……”

唐剑一边说着，一边仿佛早已知道希冯的位置一般，举起了右手，看也不看希冯一眼，打了个响指。

一道紫色的半球形念力屏障瞬间挡在希冯的面前。在同一瞬间，希冯甩出了左手的质灭。在他的能量团触碰到屏障的前0.1秒，一个不自然的力量从屏障中生成，滑开了希冯的攻击；下一秒，希冯的身影出现在了唐剑的下方，右手的质灭已经到了唐剑的下巴跟前。

但是唐剑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把头一偏。

从下方来袭的能量团穿过了唐剑的脑袋，夹杂着轻微的空气爆裂声，带着灼热的气息呼啸而过，然后雷声大雨点小地消失在了空气中；反而是唐剑身后的空地，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一次大爆炸，紫色的能量与烟尘在巨响之中飞射爆散，一时烟雾弥漫。

而原本在他身前准备偷袭的希冯的身影也模糊起来，却是远处，希冯原本站立的地方，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了一个希冯的身影。只是与短短几秒前吃饱喝足的精神状态不同，此时的希冯半跪在地上，捂着脑袋，一脸大敌当前的紧张，并且咬着牙关，似乎在承受某种痛楚。

唐剑有些好笑地望着渐渐现形的希冯，轻轻摇了摇头。

「你……做了什么？」

原地喘息了好一会儿，希冯才说出一句话。

“贯彻我的战术。”

唐剑嘴里蹦出一段莫名其妙的字眼。

「哈？」

“还没发现吗？”

面对希冯地疑问，唐剑只是笑而不语。

「……念压！」希冯双眼一亮，「你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念压！」

念压即是念力强度。希冯这才发现，唐剑从一开始就将念压水平调整到与自己一致，也就是说，双方在力量方面是没有本质差距的，处于同一级别。

这意味着自己的败阵原因，就是战斗经验，念技熟练程度，战术素养等等软实力的比对。

“希冯，念界师与巨像的念力使用水准其实并不在同一级别。巨像与生俱来便能如臂使指地操控念力，天生便是念力的主宰者，千万年来被它们毁灭的世界与位面不计其数，战斗经验也远远超过人类。要说人类有什么东西是从巨像的威胁中生存下来的唯一仪仗的话，那就是学习能力与创造力。”

唐剑随手一挥，两人中间的空地便出现了一个全息影像，影像播放的正是刚才两人短短几秒间交手过程的慢速回放。

这是人念技——【曲真】基础应用之一：幻幕。

“单个巨像的念力，无论是总量还是强度都绝对超过了99%的单个人类念界师，但是人类总结出了九原技；九原技可以看做念力使用方式的九种归纳，任意一个具有念力的人类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擅长的部分，加以锻炼，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千千万万具有自我风格的念界师在一起的力量，便足以抗衡对念力的理解一成不变的巨像们。

希冯，刚才你之所以败阵，最大的原因，不是我们的经验，不是我们的头脑，更不是力量，而是体系的差距。我有着一系列最适合自己使用，并且效果出色的战斗风格，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遇上了意外情况第一时间如何应对，僵局时如何在保持均势的情况下破局，我很清楚。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在瞬间做出应对。但是反观你——”

唐剑看了一眼幻幕，幻幕便重新开始播放希冯的起手式，用【刹那】传送到唐剑头上的那一幕。

“身为天属性念力持有者，在战前连个【天场】都没有施放过，你又如何能时刻掌握战场上的局势变化呢？现在的你，在明天的预备役选拔里，撑不过三分钟。”

希冯沉默地望着幻幕中的自己，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