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束水攻沙
孙麟说的话不但赵祯叫好，吕夷简等人也微笑点头。看看气氛不错孙麟趁机问赵祯：“陛下，小子听说朝廷曾有诏书说献治河之策的人可以授官。不知是否确实？”
赵祯说：“太宗皇帝曾下此诏。曾有人献上治河之法，太宗便赐他官作。虽然时隔多年，但黄河仍是大患，此诏仍有效。莫非你能有治河的良策？”
孙麟昂着头说：“自然！”
站在一旁的孙亮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胡说八道可是欺君之罪。他也顾不得这是在皇帝面前，猛地抢上一步一把捂住孙麟的嘴：“不可胡说！”
孙麟在被捂住嘴的时候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几个太监都悄悄上前一步，只怕孙老爸再有动作他们就会直接拿下。孙渔忙挣扎掰开孙亮的手说：“哪个胡说？我确有治河之法。”
赵祯温和地摆摆手说：“左右无事，便让他说来听听。若真是良法自有赏赐。便是不中用，只当是小孩儿玩笑罢了。”说着眼睛一扫几位重臣，吕夷简等人都跟着微笑起来。
孙亮这才不情不愿松开孙麟的嘴。孙麟在地下站好，清清嗓子对皇帝和大臣们说：“陛下和诸位相公可知现在治河的法子不但治不了河还会让水患越来越厉害。”
这一句话就让赵祯和吕夷简等人都变了脸色。吕夷简问道“你如何敢说如今这治河的法子会让水患越来越重？这治河的法子是禹王留下来的，难道还有错不成？”
孙麟说“现在筑堤治河的法子若是用在普通河流上原是不错的。可黄河里有那么多泥沙，岂是普通河流可比？有人沿黄河一路行走，每到一处就用桶打上几桶水来测量水里泥沙有多少。你猜如何？越往东水里泥沙越少。这些少了的泥沙都沉积在河道里了，河底便越来越高，再这样下去黄河会成为天河，要修多高的堤坝才能挡住洪水啊？”
吕夷简说“黄河河底越来越高这谁都知道，哪里用得着你来说？”
孙麟拱手道“相公可知道正是现在筑堤的法子不对才使泥沙都沉积了下来。”
“怎么个不对法？”
“小子在家玩儿水的时候便发现搅动水能让河底的泥沙漂浮起来，一旦水停止搅动，泥沙就会沉下去。”说到这里孙麟见有些大臣竟然和赵祯一样露出茫然的眼神，不禁一阵暴寒：“好吧，我知道你们有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你们小时候难道就没有玩儿过水么？”
他稍微顿了一下，等这帮大佬们消化了上一句话的信息才接道“黄河里的泥沙也是如此，河水流的快泥沙就混在水里被带走，水流的慢，泥沙就沉到河底留下来。听船工说，现在河堤越来越往后退，河面越来越宽。河面宽了，水流便缓了，泥沙也就沉下来。若是把河堤往前推，约束水流使之加快流动，不但水带来的泥沙不会沉下来还能把原来淤积的泥沙带走。这样河水就会自己把河道挖深，就不会常常决口。此为束水冲沙之法。”
王举正嗤笑道“此想当然而已，水哪有这么大的气？”
孙麟道“河水能把如此多的泥沙搬运到汴梁，怎么就不能把泥沙搬运到海中去呢？相公可见过那黄河入海的地方，浑黄一片分开海水，都是河水携带入海的泥沙呀。”
章得象问：“你去过黄河入海处？”
孙麟摇头：“没去过，但是听人说过。”
吕夷简可是有治水经验的。他在河北治过水而且相当有成效，赵祯见他抱着手沉吟便看向他。吕夷简忙说“陛下，以臣治河的经验以为孙渔此言看似危言耸听但确有几分道理。只是河道束窄，一遇大雨更容易决口。”
孙麟道“束水冲沙的那道堤遇到大水自然容易冲垮，在这道堤外边再加强现有的河堤不让水漫出外堤总是可以吧？”
吕夷简左手砸在右掌上“妙。原来如此简单。此法也许可行。”
孙麟又说道“必然是可行的。水的力量非人可想象。听人说曾经有一个大石狮子掉河里了，主人遣人从石狮子掉下去的地方下水打捞却找不到，后来一个巡查河堤的老兵指点让他们沿河往上游找，结果在上游里许之地找到了。”
赵祯好奇道“竟有这事？石狮子不随水流往下游走却跑到上游去是何道理？”
孙麟说“此乃石狮子沉在河底沙上，受水冲击所致。盖石性坚重，沙性松浮，水不能冲石其反激之力必于石下迎水处啮沙为坎穴，渐激渐深，至石之半，石必倒掷穴中。如是再啮，石又再转，转转不已，便朔流而上了。”这是《阅微草堂笔记》里的故事，幸好孙渔还记得。
赵祯和一众大臣都张大了嘴“竟有此事？”“莫名其妙。”“神乎其神。”
孙渔说“若是不信，可以找熟悉水性的人打问，想来应该有人知道这种事情。水的力量既然能搬动石头，运走泥沙自然不在话下。”
赵祯问“诸位卿家，你们认为如何？”
吕夷简奏道“陛下，本朝以来年年修河，耗费何止千万，民皆以为苦，而决口次数却越来越多，盖河底越来越高之故，所以挖深河底势在必行。只是此事非人力所能为。臣以为孙麟所言之术可以一试。不过修两道河堤耗费钱粮甚重，还需要从长计议。”
赵祯又问孙渔“你可能行此束水冲沙之事？”
孙麟是打定主意就近抱住赵祯大腿的。要治河就要每日风里来雨里去，要见皇帝一面却难上加难。而且只要做实事就会有成败，一旦出纰漏损了名声可就不好作大咖了。所以就是知道法子也不能说。何况孙麟不是水里专家，真的不清楚具体的法子。他作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陛下，小子不过十岁啊。”
赵祯一下子也笑起来“朕倒是忘了。”这就是卖萌的好处。
吕夷简奏道“陛下，臣想起那汴河就是用筑堤束水之法约束水流以利槽运。想我朝能工巧匠多如牛毛，让他们献策总能找到合适办法束水冲沙。”
赵祯说“对，对。正是如此。孙麟，若是你说的这法子能成朕必然重重赏你。”
一旁太监张惟吉忙示意孙麟赶紧谢恩，孙麟却说“陛下，小子以为这也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小子还有个治本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