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後面有人在骂、在追,她毫不在乎,仗着自己身体轻跑得快,在小巷子里乱钻一阵,果然那几人再也找不到她,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小蛮嘿嘿偷笑,将两个包子拿起来,大咬一口,烫得眼泪都要出来,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放心大胆地坐在地上大快朵颐,刚吃完一个包子,忽听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探头一看,就见泽秀黑着脸朝她这里走来。

小蛮抓起没吃完的包子掉头就跑,看到一个小巷子,刺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在里面七拐八绕,回头看看,没人追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要吓死我。」她喃喃说着,将包子朝嘴里一塞,再也不敢待在这里。

伸长耳朵去听,见他的脚步声朝前面去了,她这才掉头往反方向走,没走两步,忽然觉得脚步声就出现在後面,她脖子上的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慢慢回头,就见泽秀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怒视着她。

她拔腿还想跑,背心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她「啊」的一叫,嘴里的包子险些掉出来,赶紧用手接住。

「你这个到处惹麻烦的小鬼。」泽秀骂了一句,揪住她的背心就走。

小蛮手忙脚乱拚命挣扎,泽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拦腰一提,像提猪仔一样把她提在手上。

小蛮急道:「我不去官府,我不去!」

他冷道:「谁说要送你去官府。」

不送官府吗?

她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他,低声道:「可是据说我值两百两银子呢,你真的不送哦?」

「少废话。」

「真的不送哦?」

泽秀额上青筋乱蹦,冷道:「走,去官府!」

小蛮急得吱吱乱叫,两腿乱蹬,奈何人被他提着,根本动弹不得,眼见他走了一段,突然推开一扇房门,把她朝里面使劲一丢,然後「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小蛮摔在地上,却不怎麽疼,原来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毛皮,她骨碌一下爬起来,四处看看,这里是一间典型的民居,不过没什麽家俱,只有窗前放了一个桌案,除此之外只有地上铺着的厚厚毛皮。

「你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做了什麽好事。」泽秀脱了靴子,站在她对面,手指不耐烦地在墙上敲着,恶狠狠地瞪着她。

小蛮怯生生看着他,从怀里拿出包子,捏了捏,又往嘴里塞。

「不许吃。」他皱眉。

小蛮和没听见一样,塞了满嘴包子,最後噎得打了个嗝,揪着喉咙,满脸痛苦。

泽秀怒气冲冲地走到里间,给她端了一杯冷茶,小蛮接过来一口喝乾,总算顺了一口气。

「谢谢你,哇,差点噎死我。」她摸着胸口,十分庆幸。

「现在给我说。」他一把抢过杯子,丢在案上,毫不客气。

小蛮盘腿坐在地上,四处张望,「哇」了一声,「这是你买的屋子啊?什麽都没有,怎麽住人啊?」

泽秀瞪着她,「不许转移话题。」

小蛮只得摸了摸鼻子,道:「就是……这样那样,我不小心成了山贼……然後被通缉了。」

「这样那样,是怎麽样?」

问那麽仔细干嘛,无奈之下,小蛮只得把怎麽遇到陈大姊她们,怎麽教她们当山贼大赚一笔的事情说了一遍。

泽秀似笑非笑看着她,「你本事不小,连山贼也能当,知不知道你们抢的人是谁?」

「有钱人。」小蛮回答得很认真。

「是告老还乡的南枢密院里的一位大人,你胆子真够大的,连这种人也敢抢。」

有什麽区别,反正都是有钱人,小蛮别过脑袋,装作没听见。

「镇州最近查得很紧,你待在这里不许出去,过了这一阵再说。」泽秀说完,穿上靴子便要走。

小蛮奇道:「你真的不会送我去官府哦?」

泽秀定定看着她,淡道:「莫非你以为我会将你送去官府吗?」

小蛮有些尴尬,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泽秀推开门要走,回头见她四处张望,贼忒兮兮,便冷道:「你知道我的手段,如果你敢逃走,被我抓住,这次我绝对送你去官府。」

小蛮本来还存着逃走的念头,被他一说吓得全缩回去了,只得连连点头。

泽秀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低声道:「你……瘦了。」

说完却将门一关,不知去哪里了。

小蛮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有欢喜、有难受、有尴尬、有难堪,她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泽秀,她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他,见到了,他也会装作不认识她,可她想错了,他还是帮她了,一个吃官府赏金的人窝藏罪犯……唉,好烦。

她一头倒在软绵绵的皮毛上,抱着脑袋滚来滚去,脑子里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让她赶快走,一个声音让她留下。

最後她终於累了,从怀里掏出银票一张一张数着,数到後来只觉眼皮沉重,胡乱把银票塞回去,闭眼睡着了。

泽秀晚上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在地上缩成一团睡着的小蛮,她睡觉的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蜷缩起来,据说这是内心惶恐,没有安定感的徵兆。

他脱了靴子,走到案边,将买回来的猪肉馅饼放在上面,轻轻点亮了烛火,他靠墙坐着,定定看着她的睡颜,动也不动。

天色越来越暗,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小蛮翻了个身,耳上有什麽东西一亮,他的眉毛顿时一跳。

小蛮是被一阵香味给弄醒的,她迷茫地睁开眼睛,被香味引诱得要流口水,本能地转头望过去,就见泽秀一个人坐在案边,一言不发地吃着猪肉馅饼。

她一下坐了起来,蹭过去,眼怔怔地看着油汪汪诱人的馅饼,就是不敢伸手去抓。

「去洗手,里间有脸盆。」他淡淡说了一句。

小蛮从善如流,赶紧溜进里间,里面也铺着一半的皮毛,另一半却竖了一张屏风,後面大约是洗澡的地方,很乾净;她从水缸里舀了水,把手脸洗乾净,这才跑出来,泽秀早已给她拿了一双筷子、一个碗。

她咬了口馅饼,烫得差点跳起来,可是真的很好吃,她一口气吃了三个,便放下了筷子,「谢谢,我吃饱了。」

他立即皱起眉头,「你是鸡肠子?就吃这麽点。」

小蛮也皱起了眉头,「什麽叫鸡肠子?猪才会吃那麽多,吃饱就行了嘛。」

她拐弯抹角骂他是猪,他也不说话,咬了一个馅饼走到後面,打开後门,过一会又回来,「热水烧好就可以洗澡,赶紧把那身臭烘烘的衣服换下,脏死了。」

小蛮「哦」了一声,又缩到墙角,重新把银票拿出来数,然後一张一张分好,装进荷包里。

泽秀道:「这些就是你抢来的钱?」

「错,不是抢的。」她立即骄傲地抬头,「是我乐於助人之後,山贼大姊们送我的酬劳。」

他嗤笑一声,「狡辩。」

这里很显然是他暂时安身的地方,极少过来住,很多器皿上都积着灰尘。

洗好澡,小蛮从墙上的橱子里抱出被褥,结果惊动了里面的老鼠之类的,嗖嗖一阵乱跑,她吓得将被子一把丢在地上,破棉花顿时散了一地。

这……能睡人吗?小蛮很怀疑。

泽秀洗完澡出来,就见她坐在地上,对着满地的烂棉花发呆。

「啊,忘了告诉你,不要动橱子里的东西,老鼠都做了不知多少个窝。」泽秀这才想起这件很重要的事。

他肯定是故意的!小蛮郁闷地看着他。

泽秀过来将那团烂棉花一提,厌恶地皱起眉头,捏着鼻子丢到後门外面去了,回来的时候就见她将地上剩余的碎棉花捡乾净,轻轻丢到窗户外面去。

柳叶眉一般的新月破云而出,她的头发半湿半乾,披在身後,腰身纤细得一折就会断,那背影实在是楚楚动人的。

她呆呆看着外面的月亮,突然叹了一口气,回头道:「没被子怎麽睡呀,泽秀?」

好像很久都没听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了,他的心里好像被什麽东西撞了一下,别过脑袋,淡道:「就这样睡。」

他把三把大剑抱过来,坐在地上,缓慢又专注地擦着,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

小蛮只得跟着坐在皮毛上,好吧,虽然皮毛很软和,但没被子还是会冷吧,他难道以为她也是个皮糙肉厚的男人?

没人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一点烛火缓缓簇动着,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在墙上晃个不停。

小蛮见他专心致志地擦着剑,目光难得这样温柔,忍不住凑过去看,轻道:「你每天都擦它们?」

他「嗯」了一声,「它们不喜欢血腥味,要擦乾净。」

「你说得好像它们是活的一样。」

他微微一笑,「自然是活的,而且不比人差。」

是不是真的啊?小蛮怀疑地看着他手里那三把剑,被他擦得光可鉴人,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刺破任何坚硬的阻碍。

「它们不会说话,只会杀人呀,你最常用哪把?」

泽秀举起手里那把最宽的长剑,用手指轻轻一弹,它立即发出嗡嗡的响动。

「虽然不会说话,却比人可靠,因为它们不会说谎,更不会花言巧语,玩弄人心。」他淡淡说着:「这把叫做春歌,专杀奸佞作恶之人。」

小蛮心中一沉,惊疑不定,不晓得他是不是话里含刺。

他又举起第二把剑,剑身修长,泛出淡青色的光芒,上面雕琢着古朴的花纹。

「这把叫做龙吟,专杀前来侵犯挑战我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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