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田从焘疑惑的接过信打开,一目十行看完之後,脸上神色立刻变得严峻起来,「杨大夫在吗?请他过来。叫人备车,立刻去惠民堂接丛大夫。」他一边重新仔细看信,一边说了一串命令。
小内侍应声出去,不一会儿杨广越就来了,「殿下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田从焘回道:「是陆二姑娘在回来的路上搭的马车翻倒,摔到了头,一直昏迷不醒,等丛大夫到了,我们马上出发。」
他跟杨广越说完,又叫人点了侍卫护送,最後终於想起陆家那边。郝罗博信上说也往陆家去信了,不过他们路上可能走得慢,自己还是不要跟他们一起行动吧。
一切都安排好了,丛莲如却久等不来,田从焘正要再打发人去请,丛莲如跟柳歆诚一起来了。
「出了什麽事?」柳歆诚一见到他就问:「我今日去陆家见方姨母,陆家一片慌乱,说方姨母昏倒了,是不是陆二姑娘路上发生了什麽事?」他在陆家没弄明白,乾脆去了惠民堂,恰好遇见赵王府的人来请丛莲如,他直觉两件事有关系,所以就跟了来。
田从焘点头,「她坐的马车翻倒,人受了伤,我正要带人去看看,正好,你去陆家说一声,就说我带杨大夫和丛大夫去了,让他们别急。」
柳歆诚皱眉,「我跟殿下一起去。」
田从焘道:「他们离长安还有几百里,恐怕要一些日子,你在翰林院……」
「无碍,我叫人去告假就是。」柳歆诚毫不迟疑,说完就出去叫他的从人去陆家报讯,顺便往衙门里告假。
田从焘无奈,只得把他也带上,一行人即刻出发,往郝罗博他们停留的驿站奔驰而去。
这一路他们餐风露宿、星夜兼程,丝毫不停歇,只用了六天就到了陆静淑养伤的驿站。
「陆二姑娘怎麽样了?」田从焘一见郝罗博急切的问道。
郝罗博脸色不太好看,「还在昏睡,一直没有醒过。大夫说,陆二姑娘脑中有淤血,已针灸过几次了,可陆二姑娘始终没有醒过来。」
田从焘本想进去看看她,但顾虑到这麽多人在,最後还是叫杨广越和丛莲如进去给陆静淑诊治,自己与郝罗博、柳歆诚在外间等候。
趁着两个大夫诊治的功夫,田从焘先问出事的经过。
「那天风和日丽,任何不寻常的地方都没有,我就上车打了个盹,还没等睡醒,就听见了马儿的嘶鸣。」郝罗博把经过简单说了,「事後我也仔细看过那马,并没有受伤的地方。赶车的车夫是陆府的下人,一向侍候陆二姑娘出门,从来没出过事,谁也不知道那马儿怎麽就突然发狂了。」
柳歆诚目光一直不由自主的往里间看,听到这里才终於拉回思绪,问:「车夫现在在哪?」
郝罗博答道:「陆二太太给关起来了,说是等陆二姑娘的父母来了再发落。」
田从焘又问陆静淑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听说都是皮外伤才松了口气,他正想起身去安排一下从人,一抬头却撞见柳歆诚深思的眼神。
「你也累了吧?要不先去歇歇?」田从焘神色不变,分外坦然的问道。
柳歆诚继续盯着他,回道:「不用,我还好,倒是殿下一路辛苦,这里有我和表哥就好,您先去休息吧。」
自从知道陆静淑出事之後,他一直心急如焚,只想尽快赶到她身边,根本没有想过为什麽赵王知道陆静淑出事,会这麽匆忙的赶过来。
直到刚刚,听赵王用关切的语气问起陆静淑的伤势,他才终於恍然大悟,原来赵王对陆静淑真起了爱慕之意。
田从焘看着他微微一笑,道:「那我先去安排一下。」
柳歆诚一直看着田从焘走出去,郝罗博则一直看着他,最後见他始终盯着田从焘离去的方向,忍不住拍他肩膀,「已经走了,还看!怎麽?你还没死心啊?」
「陆二姑娘出事的消息是表哥送到赵王手上的?」柳歆诚回过头不答反问。
郝罗博道:「是啊,我想着杨大夫医术高超,能把他请来给陆二姑娘治病是最稳妥的了。」
柳歆诚冷着脸问:「只是因为这个?」
「不然还是因为什麽?」郝罗博没好气的说道:「我就算告诉你,你除了着急,能帮上别的忙吗?要找杨大夫,自然还是找殿下最方便。」
柳歆诚盯着他看了几眼,最终没有做声,只是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时不时的还停下来望向里间。
郝罗博被他晃得头晕,叫了他好几次他也不理。
直到杨广越从里间推门出来,柳歆诚才一个箭步冲过去问:「她怎麽样?」
杨广越安抚道:「公子别急,陆二姑娘并没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柳歆诚和郝罗博都放了心。
柳歆诚追问道:「那她怎麽还没醒来?」
「陆二姑娘头上有外伤,内里也有淤血,所以才一直昏睡不醒。小女正给陆二姑娘施针,待老朽开了药,给陆二姑娘服下,散一散淤血,她便能醒过来。」
听到这里,柳歆诚忙扶着杨广越到桌前坐下,郝罗博也吩咐人送上笔墨纸砚,请杨广越开药。
杨广越一边写一边斟酌,待他把药方写好,田从焘也回来了。
杨广越就把陆静淑的病情又说了一遍,还提及一些方才不曾说到的细节。
「陆二姑娘昏睡中似也不甚安泰,想是头痛所致,老朽在药里酌情加了一些镇痛的药物。」
「辛苦您了。」田从焘不懂医术,所以也没有多言,只先道谢。
说完该说的,郝罗博就要让人拿了方子去抓药,田从焘拦住说道:「我带了药材来。」说完,让他把药方给了自己的随从。
柳歆诚看他们都安排好了,又站起来开始踱步,他很想进去看看陆静淑,但是却没有合适的理由,只能乾着急。
郝罗博催他先去沐浴更衣,刚说了两句,里间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小丫头出来行礼,道——
「郝公子,我们太太听说柳公子来了,想请柳公子一见。」
郝罗博自然没话好说,柳歆诚跟着小丫头进了里间,先四下打量,发现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在她左手边竖着一架大屏风,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还是根本看不到陆静淑。
柳歆诚收敛心神,先给张氏行礼问好。
张氏忙道:「柳公子不必客气,此番辛苦你了,我请你进来,就是想问问,我们府里可有让你传什麽话?」
她现在万分後悔,当初真不该一时心动,带着淑姐儿出这趟远门,现在淑姐儿途中出事,重伤未醒,自己和女儿却毫发无伤,不说大伯子会不会发火,单只嫂子方氏,她就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方氏可就淑姐儿这麽一个女儿,万一这孩子有个什麽不好,那方氏还不得跟自己拚命?
「呃,贵府的人想来这两日就到,并没让晚辈传什麽话。」柳歆诚那日根本没跟陆家商量就跑来,哪有什麽话可传?
张氏很失望,又问:「那柳公子可知道,我们府里是谁来了?」
柳歆诚还是不知道,只说心急陆静淑的伤势,所以才快马加鞭请了大夫来,别的一概不知。
「原来如此。那麽赵王殿下也是柳公子请来的?」张氏先前听说赵王也来了,非常惊讶,实在不知道怎麽会惊动了他,她一直没见着郝罗博,这会儿只能问柳歆诚了。
柳歆诚听见张氏问赵王,心里有些堵,就含糊其词的答道:「杨大夫是赵王府的良医正,赵王听说此事,就顺便一起来了。」他不给张氏再问的机会,直接提出要求,「二太太,晚辈很担忧陆二姑娘的伤势,不知道她现在合不合适探视?」
张氏现在心乱如麻,早顾不得男女大防,只希望多几个人证明自己跟陆静淑出事无关,所以也没拒绝柳歆诚,叫身边婆子进去把闲杂人等带走,然後就跟柳歆诚一起转进屏风看陆静淑。
苍白瘦小的人儿阖眼躺在床上,头上扎满了长长的银针,锦被盖在她身上,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柳歆诚看得眼眶发热,双拳不由自主的紧紧握在了一起。
陆文义夫妇是在四天之後到的,当时陆静淑还没有醒过来,方氏一见到面色苍白昏睡不醒的女儿,几乎再次晕过去。
张氏忙伸手扶住她,劝道:「大嫂别急,淑姐儿这两日已好得多了,杨大夫说,要不了两天,她就能醒过来了。」
旁边陪着的柳歆诚也说:「方姨母千万保重,陆二姑娘还没醒,若是您也病倒了,还怎麽照顾她呢?」
方氏强撑着站住,分别谢过张氏和柳歆诚,「辛苦你们了。难得诚哥儿有心,率先带着大夫来给淑姐儿治病,姨母这里真不知说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