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当年权九珍瞧不起她们便罢,但这低下的女人,没资格侮辱她们!
「他不会让他们这么对我的……」九珍白了面容。
「你还指望他吗?我问你,你在死牢这么久,他可来探过你一次?」怀柔得意的问。
九珍脸色更白。
怀柔笑容更加阴险,「他不可能来的,因为你的死罪,是他亲自下的旨!」
见她震惊仓皇的滑坐在地,两姊妹更觉大快人心,仿佛有种终于给了权九珍一巴掌的感觉。
也许下意识里,她们就当这女人是权九珍,现在见她跌在自己面前,她们才会这般痛快!
尤其是怀刚,她所恨的权九珍死了,而这女人甚至比权九珍更该死!她怎能让祈夜行死在她的床上?!那男人难道也当她是权九珍?对她迷恋到不可自拔,终至死得身败名裂吗?!
若真如此,这女人更是祸水,非死不可,她甚至期望她连死后都不许再超生!
感受到怀刚的浓烈恨意,九珍望着她。「我不信……他不会这样对我……」定是她们胡说,只为让她痛苦,她不信的。
怀刚仰头大笑,「你不信吗?等明早圣旨颁下后,你就该信了!」
望着她恣意的狂笑模样,九珍僵如石头。
「蠢女人,是你的自以为是毁了你,你真以为自个儿是权九珍,以为那男人会不要命的保你吗?不会的,不可能,除非你是真的权九珍再世,否则,你不会有命活着离开这座黑牢的!」怀柔也畅笑。
咬紧唇,九珍拳握得发疼。「若我说,我就是这世上的第二个权九珍呢?」
两人脸上的笑容蓦然敛去,内心竟真的出现见到权九珍的惊慌,但片刻后又强制镇静下来,笑意重新回到脸上。
「就算权九珍再世,只怕也会痛不欲生吧,因为她若知道自个儿心爱的男人,那个她以为对她忠贞不二的帝王,居然让怀柔怀上了孩子,我想,她也许情愿不要再世为人!」怀刚双眼瞧向妹妹尚且平坦的小腹手。
九珍瞬间一震,脑袋像是轰然炸开,整个人仿佛破碎成千万片,再不能完整,再无法拼凑再不能呼吸……
【第十九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氏,春水,妖魅惑主,滢乱宫廷,谋杀皇亲,毒害太妃,罪孽深重,处之火刑,三日后行刑!」周彦宣读圣旨。
九珍跪在地上聆听,漆黑的眼直瞪着周彦前方束发金冠的男人。他总算来了,终于见到他了,只是,竟是在宣死的时候他才出现……
她想埋怨,但是圣旨的内容让她如遭雷殛,任何怨怼的话,在此刻全显得毫无意义。
他真要她死,还是用对付巫女的火刑?
一般后宫女子就算处死,因顾及皇族尊严,多半是赐与白领自缢,要不就是赐上一杯毒酒,让人独自静静死去,而他竟要当众活活烧死她?!
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有心底烧起,尚未遭受火刑,九珍心肺似已焚燃。
祈夜白身躯挺直,神情疏冷,完全瞧不出这双眼曾经对她炽热过。
「朕亲自前来宣读这一道圣旨,是想顺道问问你的遗愿,有什么未了心愿就说吧!」他连声调都不像是对「权九珍」说话的语气,是无情的,冰冷的,宛如是最后的恩典。
「遗……愿?」
「是的,朕念在与你曾是夫妻一场,死前准你一个心愿。」他眼底没有温度,像远在天边的浮云,她抚触不到,就算蹬上,也一碰就化。
可即使如此,九珍还是不想误解什么。她是权九珍,他是祈夜白,权九珍只信祈夜白,而祈夜白也只爱权九珍,这是定律,他们之间说好不变的定律。
「好,我是有一个遗愿,想知道一件事。」她颤声开口。
龙袍玉带的祈夜白,就算处在黝黑的地牢,也有君临天下之姿,他俯瞰她的姿态,彰显出她的卑微。「想问什么?」
她幽视着他,瞧见他眼里是一片无波的静浪,心微微一沉。「我只想知道,柔妃……真的有孕了吗」
话一落,,祈夜白眼中的静浪有一刻起了波纹,但瞬间又归于平静。「朕至今尚无子嗣,多亏柔妃,朕很高兴她怀有龙种。」
由他亲口说出的事实,当场瓦解了九珍的冷静,出去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你……再说一次?」她视线逐渐模糊,心神恍然陷入虚空。
寒霜的瞳眸盯着她。「你真还想再听朕说一次?」
心脏用力一缩,痛得九珍双唇抖颤,再也吐不出任何的言语。
「你的死期已定,死后骨灰将发葬回南陵,你娘会为你择地下葬,你就放心走吧。」说完这些话,他又看了她一会,便负手要走。
「祈夜白!」她蓦然喊道。
他停下脚步,定在原地。
「放肆,罪妇不得靠近!」有人拦住愤怒冲向他的九珍。
「让开,我有话要与他说!」她胸腔爬满愤然的熊熊火苗。
「大胆罪妇,怎敢冲撞皇上——」
「退开吧,让她靠近。」祈夜白冷漠的嗓音冷冷传出。
护卫于是退开,九珍走向他,两片红唇抿得死紧,深深注视他后,抡起拳头就往他坚实的胸膛用力捶去。
祈夜白一愣后,容颜紧绷,四周人也在惊吓过才反应过来将她拿下,并且粗暴地将她压制在地。
「请皇上恕罪,是臣等失职,让这疯妇伤了龙体!」他身边的护卫立即跪下请罪。
他幽邃的黑眸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手一挥,要他们退开,独自靠近九珍,黑坛般的眼睛闪烁着深不可解的光芒。「你就这么恨朕,恨到对朕动手?」他嘴里吐出的话,冰冷得令人打颤。
「不,我不恨你……」压着九珍的人已退开,但她却还是趴在地上,脸庞贴着地,不再看他一眼。
祈夜白冷峻面容上的两道粗眉不禁拧了起来。「你恨,而且应该很恨才对!」
九珍将双眼睁大,不愿让泪水夺眶。「……为什么?」
「人也许不是你杀的,但是,得有人出面担下。」
「所以我是担下的那个人?」他竟要她去做替死鬼?
「是的。」
她一阵心凉。「你……真是祈夜白?」
「如假包换。」他语音虽持平无波,却足以使人从头顶寒到脚心。
九珍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那我可还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故人已逝,你是珍妃……赵氏,春水。」
狠狠地闭上眼,她只觉一切都无所谓了,他的这番话,让她什么希望都破灭,连求生的意志都跟着熄灭。
「我……知道了,皇上请吧,三日后……我赴死便是。」
她……死心了。
祈夜白闻言,霍地转身,不再看她一眼、拂袖离去。
夜深深,皇帝寝宫里歌舞、乐声不息,直到天子醉卧软榻,舞姬、乐师才悄悄撒去。
待四周静下后,祈夜白才徐徐睁目,目色沉沉,不见丝毫醉意。
他伸出臂,留守的周彦立刻会意的取来一迭密折子。
他依序翻开。即使已阅数遍,双眉始终紧锁。
入狱首日,不哭不笑,不吵不闹,只是彻夜未眠,也终日滴水未进。
第七日,宫女春彩探,之后,静默七个时辰未动,宫女走亦不觉,当夜再次未眠。
第三十日,已恢复精神,进食正常,对狱卒说笑,狱卒不理,依旧嬉笑度日。
第十九日,使臣权大人探,之后,笑颜敛去,愁容满面,烦躁踱步数个时辰。
第三十日,不言不语,铮日失常,唯有夜幕低垂,紧盯高墙窗外月色时,貌似正常。
第四十五日,皇后至,之后,眼神空洞,泪流一夜不止。
放下一本本密折,祈夜白神情阴冷不已。
此时外头有轻微的声音响起,周彦匆匆出殿,不一会便悄悄上前。「皇上,您等着的。」他战战兢兢的奉上另一份刚送来的密折。
取过他掌心上的东西,祈夜白原要翻开,却又踌蹴不动,表情挣扎,但最后仍是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