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贺知州可有可无的轻哼了一声,中指敲敲那金佛,听着实心器物才能发出的闷响声,微微皱了眉,这要多大的财力,才能把一大堆的金子当金裸子般往外扔啊,经商,果然最是大利。

想他一个堂堂从五品,几年的俸禄都不及这一尊佛,怪不得那麽多人愿意起早贪黑的卖包子、卖春饼,比考功名的人还积极,说白了就是一为钱,一为权,有钱就有权,像乔家,竟可以让他这个堂堂从五品帮着关人,有权也就有钱,看看眼前就知道。

当晚钱万金就带着小柔出了城,对外称小柔在牢中染上了恶疾,治癒无望,贺知州见其在外乡获罪又身染恶疾,把人遣送回了原籍。

小柔和钱万金是出城了,找到客店时文一却不在!

圆喜是急红了眼,二强也出去找人了,却过了酉时也没找到人,钱万金让二强趁关城门前又进了城,去告知贾臻景,文一不见的消息。

钱万金觉得文一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更不会自己给自己制造危险,可也知道像她那种看起来年纪小,事实上心眼儿一点也不少的女孩子,是不会一句话也不留下就不见了的,如今当真一句话都没有就消失不见,应该是遇上麻烦了,不管是什麽原因,都有义务让那个拖拖拉拉没出城的贾臻景知道。

这一次钱万金倒是又冤枉贾臻景了,他倒是想出去啊,如果还能走动的话。

他的吃食里应该是放了别的什麽东西,这两天就一直精神不振,两腿虚软得走不了多远。

明日就是婚期,贾臻景走不了倒也不急了,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都这时辰了,乔小夕依旧立在一旁红袖添香。

「臻哥哥,若我们成亲了,臻哥哥会负起责任的,对吗?」

贾臻景抬抬眼皮,「你心里明白我不会,何必再问?」

「我哪里不好?」

「你没有不好,我还是那句话,乔姑娘自重,乔姑娘想想清楚,别把自己逼上绝路。」

「我有什麽绝路可走?」乔小夕嘟着嘴坐到一旁,托着腮叹口气道:「想不明白你们男人想的是什麽,我比那文一不是更成熟些吗?比陈小柔的美貌也不差在哪里,臻哥哥你能喜欢她们两个中间的任何一个,为什麽不能喜欢我?」

贾臻景无语,碰见像乔小夕这种油盐不进的,还真的只有暴力才能解决问题,可惜……唉,这般想不是他贾臻景的做事风格,也有违他的原则。

「文一不见了!」乔小月一把推开门吼道:「姐姐你想想清楚,若是因为这事害了一条命,後半生有你背负的!姐姐你在铜陵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干嘛非得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乔小夕敛了神色冷冷的道:「我是数一数二,数一数二还被接了绣球的人拒婚?若是不愿,出现在我的视野做什麽?」

乔小月翻翻白眼,「你不让人家走啊!即使他们不对,走了不该走的路,绕到咱们的场地里,姐姐也把小柔关了那麽久,眼下文一又不见了,是不是该够了?」

「妹妹这是怎麽了?呵,姐姐的婚期转眼就要到了,妹妹该贺喜才是,怎这般急匆匆的。」乔小夕转而温言轻语。

乔小月眼睛一瞪,这次不是冲着乔小夕,而是冲着贾臻景去的。

「你可真是窝囊,她不让你走,你就不走啊?她会割脉自杀,你不会啊?你的血怎麽就那麽值钱,一点儿都不舍得流啊?你也血流成河、悬梁自尽,她总不能嫁给一个屍体!」

那若是一具屍体,他还怎麽跑出去?

贾臻景尴尬的涨红了脸,扶着桌子起身,方走到门口处就一阵头晕目眩,有些站不稳当。

乔小月哼了一声,上前架住贾臻景就往外拽,但毕竟是一个比她高一头有余的男人,这般承载他大半的体重本就有些吃力,身後的乔小夕拽着贾臻景的衣袖使力一拉,乔小月脚下一个踉跄,就差点连自己也摔倒。

乔小月眉头轻轻一皱,瞬间松开了手,还刻意的往後推了贾臻景一把,见他实实在在的摔倒在地上,拍拍手笑道:「姐姐挑的好相公,不但心里住着别人,还被姐姐这般羞辱,男人最见不得在女人面前出丑,姐姐却故意让他在你面前出糗,不是我嘴臭,你们成了亲,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今日在自己的小姨子面前,软脚虾一般仰面倒地,嘁,是个男人都比他这时候强,唉,要铭记一辈子的耻辱啊!」

乔小月恶意的踢踢贾臻景的腿,贾臻景乾脆闭了眼,开始想文一的去处,心下担心,额上都微微见了汗。

「哈,出汗了,羞愧难当啊。」乔小月看热闹似的围着他转了一圈儿,见乔小夕要过去扶,急忙道:「姐姐,你是装的。」这句话说的肯定。

乔小夕脚下一顿住了脚步,紧紧的抿着唇,看向自己这个妹妹。

乔小月自顾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贾臻景身旁,坐上去翘好了二郎腿,抱臂睨着乔小夕道:「姐姐听我说完,贾少爷是大家少爷,可不是那种咱们小时候上街见到的面人,被人揉圆捏扁吹鼓了都可以,他是少爷,自然就有少爷的脾气,他没发出来,不代表不会发,只不过是懒得对外人发。文一落水他气得黑了脸,还打她屁股,你可见他和你说过一句重话?哪一句不是客客气气的,对一个外人才会这般温和。」

「姐姐难道看不出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拿你当作未婚妻看,说好听了,你和他有缘无分的被一个绣球牵在了一起;说不好听了,你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路人。而小柔姑娘,听说……听说在狱中得了重病,被贺知州遣回原籍了。」

贾臻景猛地睁开眼,震惊的看向乔小月,转念想到钱万金,倒又慢慢放松下来。

乔小月语气微顿,深吸了口气道:「如果她能活下来,姐姐就不会为她受的苦内疚?若是她活不过来,你身上就背负了一条人命,不,是两条,如果文一也出事的话。即使姐姐手段得逞,贾少爷也娶了姐姐,姐姐就愿意这般和一个面对你时像戴着面具一般,不会气、不会恼的人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姐姐为什麽不去找属於自己的精彩,偏偏去和别人抢着注定得不来的感情?」

乔小夕别开眼,哼了一声道:「他接了我的绣球,他既然是不愿意,谁又让他对我彬彬有礼了?」

「姐姐。」乔小月垂了眼帘,「咱们长相一般模样,我一直把自己当作你的影子一般,姐姐聪明又漂亮,还温柔,比小月好上不知多少,可是姐姐,最近我真的有些不认识你了,你,变了!我之前的那个姐姐知道自己要什麽,也会为之奋斗;现在的姐姐也知道自己要什麽,却不择手段!姐姐,何不变通一下,你试着转开眼,说不定有更好的缘分等着你呢,何必找这麽一桩不顺心的婚事,束缚了别人,也束缚了你自己。」

「你是不在意!」乔小夕猛地回头,「我抛了绣球,也有人接了绣球,眼下呢,成亲的帖子都放出去了,让我突然放他走,我以後还怎麽见人?就是悔婚这一件,他们就欠你我姐妹的,我就是做了什麽,也是把本属於我的抢回来而已。」

「不就是抛了个绣球吗?咱们就说接绣球的人品有欠缺,有什麽不好解决的?」

「臻哥哥人品没欠缺,我要赌一次,赌他会照顾我一生,会慢慢爱上我。」

乔小月有些恼了,气哼哼的道:「你不讲理!」

「我最是讲理,若是不讲理,臻哥哥早就是乔家的女婿了,我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考虑。」

乔小月瞠目结舌,急喘了口气道:「我言尽於此,你若是不听,有你的苦头吃。」

「那又如何?」

「不如何!」

乔小月忽而看向乔小夕身後,瞪着眼睛斥道:「谁在那里?」

乔小夕回头,小月匆忙拿出一块方绢捂住她的口鼻,方绢上浸了迷药,那是万不得已才拿出来用的,乔小月也不想这样,可是钱家那个小厮跑过来说,小柔姑娘病重恐怕不治的时候,她的腿瞬间就软了。

乔小月虽说蛮横了些,可从没有想过害人,小柔被关进官府那一刻,她心里还向着自己的姐姐的,她不知道姐姐和小柔之间谁对谁错,但姐姐昏迷失忆看似真的,可当她慢慢发现失忆也只不过是在演戏时,忽然觉得人性实在是可怕。

一个人可以去耍赖,可以去小小的撒谎,就是话不投机吵起来,给对方一拳头都可以,可就是不能害人!

她那个和自己一般模样一起长大的姐姐,却越来越不像那个比她聪明、比她温柔的姐姐,她得阻止姐姐,姐姐以後会明白的,离开贾少爷才会也才有机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乔小月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发呆,贾臻景扶着门框站起来,轻唤了一声。

「啊!」乔小月猛地惊醒,眨眨眼托着乔小夕到了床边,将她搬到床上平放好,这才低低的道:「姐姐,你恨我也罢,我都是为你好,你将来会明白的。」

乔小月让贾臻景换了小厮的衣服,这才走几步歇两歇的,从後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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