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心浮了干你什么事,念你的经,拜你的菩萨,少掺和有的没的闲事!」骂完了和尚,晋王又把茅头指向小辈。「哪拐来的小姑娘,自个儿命不长就别拖累别人,好歹积点德,咱们皇室中人就没做过几件见得了人的事。」
「九叔……」你自个儿不痛快干么拿小辈开刀,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又闹起性子了。
准是王府里那几个又闹心了,儿孙不争气,当老子的也难以宽心,想清静几日都不行。「老爷爷这话说的对极了,简直是镶了金的明理话,我也说过他是做大事的人,和我一个田庄小姑娘拉扯什么,我还能给他添锦添花,肚皮管饱吗?」她也不想当乱臣贼子,死得快呀!
噗!晋王一口酒全喷了,指着面容无辜的小姑娘,那眉毛、嘴唇都在颤抖,显然被气着了。
「说什么混帐话,还肚皮管饱,是锦上添花,你学过字没,哪个山坳旮旯教出的愚妇,老爷爷岂是你能叫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晋王气呼呼的,胡子都气得飞起来了。
故作无知的牛双玉笑颜如花,继续在火上加炭。「不叫你老爷爷改唤老寿星可好,看你这两道寿眉多神武,细长又充满睿智,一看就是人世间硕果仅存的智者,你的智慧之光犹胜万丈佛光呀!」
「哼!哼!马屁精!」他连哼两声,面上不善。
晋王表面上不喜牛双玉阿谀奉承,内心可笑出一朵花了,他这辈子好胜,就爱和信众无数的老和尚较劲,一听对方佛光还及不上他,当下就乐了,两眼眯成线。
「是实话,打我出生至今还没见过眉毛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人,光看就觉得变聪明了,受益匪浅。」眉毛长,寿长,难怪他七十多了还不用人搀扶,健壮如牛。
晋王得意的扬眉。「见识少,你才几岁呀!连走路都走不稳还能看过几个像样的人物,多往外边走走,眼界宽了自然会说人话。」
难道她和畜生说话?牛双玉心里暗笑。「走不出去呀,你有看过把田地带着走的庄稼人吗?」
「油嘴滑舌,你这小姑娘也不老实,一肚子心眼,不过和某个心肝都黑了的一比,你倒是实诚多了。」起码说了能听的话,不为讨好而说得天花乱坠。
当今皇上也是他亲侄,帮着侄子对付侄子,他于心何忍,不知越家天下会走向何种地步,太平日几时到来。
「嗯!他心黑,我善良,所以你得劝劝他,别染指自在绽放的小白花,辣手摧花可是没办法成佛的。」老天爷会看不下去先霹了他。
一听竟然有人拒绝容貌出色又地位崇高的亲王侄儿,晋王就乐了。「瞅瞅,你做人多失败,连个乡下小姑娘也看不上你,我看你呀!找棵桃树上吊成了,省得羞愧死。」
面有柔色的越君翎笑睨身侧的小女子。「她姓牛,名双玉,是你的小侄媳,大事底定后来喝杯喜酒。」
「早夭的命格……」
一旁的普济大师忽地张口说了一句,让人一头雾水,以为是无意的低喃,唯有牛双玉知道他在说什么,登时手心一紧。没错,牛双玉本尊的确是短命,刚满三岁不久就因风寒而去了。
「大师,你在为我们看相吗?」越君翎诚心一问。
普济大师眉目祥和的手握佛珠,双手合掌,口念佛号。「不用算也知是天作之合,要好好把握得之不易的福分。」
他这话是对着越君翎说,但牛双玉晓得大师是说给她听的,异世魂能得良缘着实不易,要善加珍惜,切勿辜负。
「老和尚又在絮絮叨叨了,别信他那一套,他只会说道理却不懂道理。」晋王一逮到机会便数落普济大师,乐此不彼,他当这是长寿的秘诀。
「呵……理之一字越理越不通理,不理了,理就通了。」他打着禅机。
「什么鬼,谁听得懂,又理又不理的。」老和尚这毛病得改,老是故弄玄虚,糊弄别人。
「大师的意思是顺其自然,不去强求,求不得是七苦之一,放下了,也就不苦了。你理会了,苦的是自己,不理便是海阔天空,处处是道理。」在于个人想不想得开。
人一生执着的事太多就无法解脱,把握紧的手稍微放开一些,心就不再那么难受了,可飞扬在云层里。
「啧!得道了,教出个俗家弟子来,老和尚,你没白活了,居然有人懂你那一堆鬼话。」先前的心浮气躁变得平静,晋王眼中难得出现一抹慈祥。
「是你有福了,此女是你小侄媳。」普济大师话中有话,若想享老福就巴着她吧,小姑娘心地良善,比起他府里那些个孝子贤媳,这才是个人哪。
晋王一怔,忽地大笑。
「喂!你们可别自个儿乐着欢,我没打算攀高枝……」能不能别笑得那么贼,她好像煮熟的鸭子被端上桌,大家准备好开吃,她连说声不给吃都不行。
「小子,你运气好,看上有帮夫运的小姑娘,今儿个老夫舒坦,三十万兵马就由你支配,别掉了你老子的面子。」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何时入土,就趁还动得了的时候玩一玩,到了地底也好见老爱说教的皇兄。
面上一动的越君翎看向无心插柳的牛双玉,好笑她无意中又帮了他一回,这个皇叔性情反复,阴晴不定,向来不是好说话的人,但她三、两句话就把人收服了。
「是的,九叔,你老坐稳了。」接下来会有一番动荡。
「不坐稳你还能把我颠了不成。」这小子真不会说话,要不是找了个嘴甜的媳妇,理都懒得理他。
「不敢。」他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你们也把我的话当真行不行,我真的不想……」她心里曾有个叫「赵冬雷」的男人,「越君翎」离她太远了,那是高挂夜空的星子,搬梯子也摘不着。
牛双玉人微言轻,直接被忽略掉了。
「妹妹,你在这儿呀!真叫哥哥嫂嫂一阵好找,你的丫头都急哭了,说她找不到姑娘。」一看到完好无缺的妹妹,满头大汗的牛辉玉松了口气,原本僵硬的脸孔变得柔和。
「喜妞?」啊!她都忘了她。
一名眼睛红通通的小丫头从陈若娴身后走出来,神色不安的绞着衫子下摆,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
「没事,看人下棋呢!你们瞧这人棋下得多烂,一个臭棋篓子也好意思下棋。」黑子半壁江山已失,仍苦苦支撑。
被称臭棋蒌子的晋王抬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的继续下祺,就是黑子似乎快被他捏碎了。
「别胡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别找了人家的棋兴,趁着雨停空档赶紧回家,你二哥今天从书院回来,得让灶房烧几道他爱吃的菜……」陈若娴拉着小姑离开,就怕她口无遮拦得罪人。
牛家人的身影消失在桃林中,越君翎也跟着他们走了,淡淡的水气散去,一只持棋的手停了。
「要变天了。」
【第十二章改朝又换代】
当!当!当!……
远在京城的皇宫中,子时三刻传出九九八十一声的丧钟,惊醒了睡梦中的人,文武百官着素服入宫,市井百姓把家里贴红的东西都一一收起,换上素色。
天一亮,家家户户门口挂上白灯笼,满城尽是一片白幡飘动,看不到一丝鲜亮的颜色。
在位十四年的玄武帝驾崩了,卒年五十九岁。
皇子披孝,恭迎圣灵,女眷一身素白,哭着跪迎,孙辈十余人排成两列,哭声宏亮的跪灵。
玄武帝这一生在政事上的功绩不多,他唯一的贡献是生了不少儿子,最大的快四十岁了,而小儿子比孙子还小,刚满四岁。
只是儿子多不见得是好事,民间有句俗谚——儿多饿死老父亲,意思是儿子一多就担心父亲分产不公,谁都认为别人分得比我多,为什么我要奉养年迈的老父亲,
分得多的人去养才公平,于是谁也不愿承认自己分得最多,分完家产后,一文不剩的老父亲就被弃养了,活活饿死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