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後,冬儿又回来了,她手里捧着个锦盒,对安容道:「少奶奶,庄郡王府的人走了,却留下一个锦盒,说是让你亲启。」
安容眉头敛紧。
芍药一脸怀疑,「里面不会有什麽杀人暗器吧?」
海棠无语,「不至於吧,庄郡王府上下又不是活腻了,敢这麽堂而皇之地杀人。」
芍药脸一红,嘴噘了起来,嘴硬道:「反正没什麽好事。」
安容没有理会,却按捺不住好奇心,几次瞥向那锦盒,再也静不下心绣针线,把绣绷子搁下,道:「拿过来吧。」
冬儿忙将锦盒搁在她跟前的小几上。
安容打开锦盒,入眼的是两个玉瓶子,上面绘着精致的图案,栩栩如生,还写了四个字——吹箫引凤。
「这不是少奶奶装舒痕膏的玉瓶子吗?」芍药低呼出声。
瓶子是她亲自挑选的,她记得很清楚。
安容瞥了芍药一眼,拿起玉瓶子,打开轻轻嗅了嗅。
是舒痕膏没错,只不过和她调制的有些差别,瓶子里的舒痕膏,膏体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带着一股奇特而熟悉的芳香,不用猜,她也知道这舒痕膏出自谁的手。
见锦盒底下还有一封信,安容放下舒痕膏,拆开信件瞄了几眼,怒气瞬间压制不住。
信上不过寥寥百字,却转达了三件事——
第一件,同样是舒痕膏,安容调制的就有毒,差点毁了惜柔郡主的容貌,人家朝倾公主调制的却清新淡雅,闻之沁人,这两瓶是庄郡王妃「好心」买回来送来给安容的,让安容将当日买舒痕膏的两万两银子如数归还。
第二件事是皇后手痒想弹琴,可是春雷琴毁了,让安容把七弦琴送进宫给皇后。
前两件事不照着吩咐办,就会出现第三件事——明儿是武安侯迎娶第二个填房的大喜日子,庄郡王府会送上一份大礼,不用谢。
这是一封赤裸裸的勒索信,气得安容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知道气大伤身,对腹中胎儿尤其不好,安容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把信啪一声拍在桌子上,一时没把握力道,拍得手心发麻。
到了今日,她总算知道惜柔郡主为什麽病了,是为了皇后被毁的春雷琴,庄郡王妃要拿她的七弦琴赔给皇后呢!
找她的碴不算,还反过来算计她?!安容眸底冷笑连连。
信被风一吹,掉到了地上,芍药藉着弯腰拾信的空档扫了两眼,把信全部看完了,然後她也气得要死。
太不要脸了!当初买舒痕膏时,庄郡王妃何等低声下气,现在倒好,居然想还回来,让少奶奶给她退钱。她从没见过有人这样买东西的,用完了,居然重买一个来退钱。
她恨不得一巴掌将庄郡王妃搧得狗啃泥才好。
芍药抬眸望着安容,道:「少奶奶,庄郡王妃肯定是疯了,咱们怎麽办?」这麽正大光明地勒索,要是没疯,绝对做不出来。跟疯子斗,她们肯定是要被气疯的。
安容冷哼出声,「她疯她的,没人陪她玩,舒痕膏没收,钱不退。」
芍药愕然怔住,随即失笑,庄郡王妃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想到什麽,她很不放心,「不过,这舒痕膏里没毒吗?」
这倒是给了安容一个提醒,她拿起另外一瓶舒痕膏,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毒才让芍药拿下去收好。
芍药担忧地道:「可是不依照庄郡王妃的要求办,明儿她在喜宴上捣乱怎麽办?」庄郡王妃既然敢送信来,那就做得到的。
海棠提议道:「不如把这封信交给刑部吧。」
安容摇头,「交给刑部没用,这封信写得极巧妙,送大礼,可没说是好是坏。」就连要她的七弦琴,都用了借字。
她不知道这个「借」有没有皇后的手笔,但不管有没有,她都决定借刀杀人了。
「这会儿爷在外书房,你去问问他,萧老国公赏我的七弦琴可不可以借给皇后。」安容吩咐芍药。
芍药瞬间懵了,「少奶奶,你又犯傻?」都说了鱼汤不能停,午饭时少奶奶就没喝鱼汤,难怪现在会说这傻话。
她没发现自己正在火上浇油。
安容眼珠子一瞪,海棠就推芍药一把,「快些去吧,少奶奶聪明着呢。」
芍药这才反应过来,少奶奶是要她去告状,不是真的说给少爷听,而是要说给国公爷听。
她麻溜地提起裙摆,直接跑了。
安容在书房隔壁的门口站着,瞧丫鬟把东西往外抬。
萧湛走过来,眉头轻拧了下,问道:「这是在做什麽?」
安容有些尴尬,她本来只想着要离萧湛近一些,所以叫人在书房附近收拾出一间药房,却忘记捣药声会很吵。
方才她在书房坐了会儿,就被隔壁收拾屋子里的声音吵着了,想来捣药更是不行,这不,又把东西往外搬。
安容轻咳两声,岔开这个话题,问他玉簪的事,「玉簪是萧国公府的吗?」
萧湛摇头,「还不知道是不是,萧总管已经派人去找了,最早也要明儿才知道。」
萧国公府的玉簪,留在库房里的就有成百上千,还有几位太太、姑娘,甚至是萧家族里的,都要一一问到,半天时间可能不够。
听到这麽兴师动众,就为了帮她找一对玉簪,安容有些不好意思,向来不喜欢麻烦人的她本来都想要说不找了,若是有缘,那玉簪自然还会出现,却看见萧湛进书房继续看兵书。
安容眼角微抽,这人看书看到入魔了吧,一天到晚捧着兵书,都不看别的,她以前没感觉到他是这样喜欢看书的人啊。
想到那被茶水浸湿的兵书,安容有些忐忑地问:「兵书被茶水浸湿了,外祖父有没有说什麽?」
萧湛抬眸看了安容两眼,才道:「外祖父让你下次进镯子时,给他重新取一本新的就成了。」说完,他低头又加了一句,「若是可以,舅舅想要一整套。」
安容傻眼,不过想了想,又觉得应该可以,镯子里说历史兑换可以随便用呢。
她忽然发觉萧湛望着她不挪眼,一开始还脸红,有些羞答答的,等反应过来,她的脸就开始抽筋了。
萧湛明显是在说「别把为夫给忘了」,他看的是兵书,不是她!
安容憋闷地道:「我知道了。」
不想打扰萧湛看书,她转身出去,见药房还在收拾,百无聊赖地回屋继续绣小肚兜。
很快,芍药就回来了,才走到珠帘外,就唤道:「少奶奶,国公爷说了,七弦琴可以借给皇后。」
安容微微一愕。
海棠不解,「国公爷怎麽答应了啊?」
芍药皱着鼻子道:「我没敢问,反正国公爷答应了,说一会儿要进宫,让人把琴给他送去,他顺便带进宫。」
安容没有片刻犹豫,立即让海棠去取琴。
国公爷都说可以,那还有什麽不可以的?再说了,这原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安容嘴角噙了一丝笑容,向他们萧国公府借东西,不借岂不是太小气了?不过从国公爷手里借出去的东西,谁敢不还?但凡有一丝损毁,都要十倍还回来才行,她就不信庄郡王妃有那个贼胆敢动手脚。
喻嬷嬷进来,手里拿了份礼单,对安容道:「少奶奶,这是给新夫人的贺礼,少奶奶看可妥当?」
安容放下针线,接过礼单,仔细瞧了瞧,道:「我记得库房有云锦,添两匹。」
喻嬷嬷怔住,「会不会太重了些?」
「不重。」安容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想到武安侯府和裴家联姻,虽然只是私下,但也足够她激动了。
有了萧国公府和裴家,她相信武安侯府在大周会屹立不倒。
落日西垂,天边晚霞绚烂旖旎,安容在花园凉亭里喂鱼,芍药站在她身後东张西望。
芍药忽然笑了起来,指着远处道:「少奶奶,萧总管来了。」
安容抬起头来,手里动作不停,继续将鱼食丢入水里。
远处,萧总管迈步走来,一身长青袍显得他身量挺拔。不得不说,到底是跟惯了萧老国公的人,走路都有三分肖他。
他身後跟着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捧着一个大锦盒,步伐沉稳。
萧总管上前给安容请安。
她可不敢当萧总管的礼,笑道:「都是吃晚饭的时辰了,萧总管找我可是有什麽事?」
萧总管侧了侧身,黑衣劲装男子便将锦盒送上。他道:「表少奶奶将七弦琴借给皇后,国公爷怕表少奶奶烦闷,就借了皇上的独幽琴给你解闷。」
闻言,安容忍不住笑了,笑容灿烂,胜过身後绚烂的晚霞。
皇后要是不归还七弦琴,或者损毁了,皇上的独幽琴她也不用还了,就是这麽霸道。
萧总管走後,芍药就憋不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心翼翼地摸着锦盒,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