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福总管满头大汗,看着安容,那惭愧的眼神恨不得以死谢罪。
四姑奶奶明明提醒他要小心有人挑事找碴,他当时没放在心上,只让下人们注意些,谁能想到会来这麽一招?
能来得这麽迅速又刚好,看来出发地离侯府不远。只是侯府跟前这一条路今儿人这麽多,怎麽都没人注意到?
根本不会有人想到,那些人就在不远处瞧着,等武安侯迎亲过来,就从怀里掏出麻衣与白布,穿戴好便抬着马车上事先准备的棺材过来,根本是防不胜防。
芍药站在安容身边,见安容脸色阴沉,忍不住道:「少奶奶,现在该怎麽办?庄郡王妃简直是欺人太甚!」她又加了一句,「庄郡王妃现在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再不给她一点厉害瞧瞧,只怕她还会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来。」
安容冷笑一声,「惜柔郡主的脸不过才好转了一点,她就又有心思蹦躂了。」既然庄郡王妃舍得在自己女儿的脸上做文章,她就更没有什麽舍不得的了。
「去把赵成找来。」安容咬着牙关道。
芍药左右瞄瞄,不敢走,生怕有人会在安容背後捅刀子。
好在海棠挤了过来,帮忙守护安容。
芍药便对安容道:「少奶奶,你让赵成大哥去做什麽事,直接吩咐奴婢吧,这里拥挤得很,他就是过来了也没法靠近。」
安容想想也是,便凑到芍药耳边低语了两句。
芍药双眸发亮,点头如捣蒜,之後挤出人群去把赵成唤来,吩咐了几句话後,又赶紧挤回安容身边。
哭丧队伍和迎亲队伍僵持不下,哭丧队伍没有往回抬的道理,迎亲队伍同样没有,谁也不让谁,就那麽卡着。
就在安容想挤到前面去的时候,花轿停下了,轿帘子被掀开,穿着一身喜服的新娘子走了出来。
隔着盖头,她笑了,「看来你说的不错,武安侯府果真是水深火热,成个亲都有人送这麽大的礼。」
见裴语下了花轿,武安侯赶紧下马过去扶她,歉意地道:「让你受委屈了。」
只听她赫然一笑,皓腕一抬,竟当着武安侯的面把盖头揭了。
沉重的凤冠下是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螓首蛾眉,肤如凝脂,齿如瓠犀,秀丽端庄。
一堆人都看呆了,对武安侯既羡慕又妒忌,第二个填房居然这麽漂亮,真是走了狗屎运。
但是很快,众人眼睛就睁得更大。
裴语冷冷一笑,吩咐道:「来人,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谁给我下马威,不整死,老娘跟他姓!」温婉的脸上瞬间带了凌厉的气息,有些英姿飒爽,说完又把盖头盖上。
喜娘赶紧拿红绸过来,让武安侯牵着裴语进侯府,直接无视那一堆跪着的哭丧队伍。
不过有些人不是你无视就不找碴的,这不,裴语路过的时候,有人抬手要去碰她的脚。
就在这时候,武安侯脚一抬,直接踹了过去,硬生生将那人踹到抬棺材的人身上,棺材顿时掉到地上,压断了两个抬棺材之人的腿,还好棺材盖没打开。
但是哭丧队伍乱了,几乎要闹起来,福总管赶紧叫小厮拦住他们,武安侯和裴语才能安然进侯府。
进了侯府就好了,一切依照规矩来,吹吹打打,进了正堂,迈火盆,跨马鞍,再来就是拜天地。
谁想到刚拜完天地,又有人来闹事。
前院来了个身怀六甲的妇人,站在门前哭,骂武安侯没良心,说好等毒死原本的妻子,离京办差回来,就要迎娶她过门,如今人回来了,娶的却是别人!她一个良家妇女,清白身子给了侯爷,如今没名没分,肚子里还有孩子,将来可怎麽活?
妇人跪在地上哭得伤心,几欲断肠。
武安侯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握得嘎吱乱响。
老太太坐在那里,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安容气得心口疼。
裴语同样气极,一把掀了盖头,冷冷地望着武安侯。
他欲哭无泪。
「站着别动。」裴语说着,绕到武安侯身後,将他胸前的大红绸缎取下来,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挑了个穿得喜庆的男子,让人把红绸系在他身上,然後吩咐道:「去将那妇人接进来。」
福总管不敢耽搁,赶紧出去将那身怀六甲的妇人请进来。
然後,喜堂上就上演了滑稽的一幕,那口口声声说怀了武安侯骨肉的妇人朝站在裴语身边、系着红绸的男子扑过来,一口一个负心汉。
那男子十分尴尬,「夫人,你认错人了。」
那妇人哭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虽然这妇人有那麽两分姿色,可也忒眼瞎了吧?他清了清嗓子,苦着脸道:「这是谁请来捣乱的,也太不可靠了吧,没给她瞧过侯爷的画像吗?我只是扮了下侯爷,这帐我可不认啊,我是有媳妇的人,以後再也不穿喜庆衣裳了,没事也中箭啊。」
现场哄堂大笑,众人捧腹不止,连安容也忍俊不禁。
那妇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愣在那里,不知道怎麽办好了。
裴语冷冷地望着她,「还不走?你要想把孩子生下来再走,我成全你。」
那妇人赶紧道歉,迅速离去。
妇人走後,武安侯吩咐道:「再有捣乱的,不论是谁,乱棍打死!」
福总管点头记下。
司仪赶紧过来,道:「拜过天地,该入洞房了。」
喜娘帮忙盖上盖头,扶着新娘子进洞房,福总管则和三老爷请宾客去用宴席。
整场喜宴,大家都在谈论门口的送丧队伍和身怀六甲的妇人,津津乐道。
明惠长公主一边吃菜,一边笑道:「前後数十年,估计都难找到比今儿更热闹的喜宴了。」
瑞王妃坐在一旁,挑眉道:「不知道是谁指使的,胆量着实不小。」
右相夫人则道:「要是不招出背後指使者,只怕武安侯的麻烦不会歇。」她说话的时候,望了周太傅府的夫人一眼。
接下来可就是沈安北和周婉儿的喜宴了,保不准还会如此。
周太傅府的夫人笑道:「我想,在婉儿嫁进武安侯府前,这些找碴的应该都解决了。」言外之意是,不解决,那婚事就一直拖着。
她说这话的时候,瞥了安容一眼。
安容笑了。
大家说说笑笑,喜宴上没有再出什麽意外,一个多时辰後,喜宴才吃完。
安容和三太太几人送贵夫人们出府。
站在大门口,三太太笑道:「安容,你爹这回挑的新夫人着实不错呢。」
安容捂嘴一笑,「三婶,哪是爹爹挑的,是新夫人自己挑的。」
三太太哑然失笑,她没好意思说,新夫人挑了一堆麻烦。不过到底是青云寨寨主,行事果断,聪慧又霸气,远非一般大家闺秀可比。
在门口站了片刻,安容看到萧湛和裴度几人从府里出来,有些惊讶,也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回来的,而且就连连轩也来了。
看见安容,连轩笑道:「大嫂,我是慕名而来的,以前我觉得我够胡闹了,但今儿一见,我发觉我长了见识。」
安容无言以对,她怎麽觉得连轩有想拜师的冲动?正这样想,就听他阴恻恻的笑道——
「我想和背後之人切磋一二。」
裴度笑道:「敢这样堂而皇之地挑衅,可见对方後台硬得很,你就不怕给靖北侯府惹麻烦?」
连轩嗤笑,「怕麻烦,活着也没意思了,何况他再硬,还能硬过皇上?」
裴度失笑,他忘了连轩还有个护短的外祖父。
很快,萧国公府的马车就到了。
萧湛扶着安容上马车,然後钻了进去。
裴度摇扇一笑,这娶了媳妇的人就是不同,以前从不见萧湛坐马车,这会儿倒是钻得挺溜的。
马车内,萧湛打了个喷嚏。
安容担忧地问:「可是着凉了?」说完又撇撇嘴,就萧湛那大冬天都只用穿两件衣裳的身子,着凉二字根本跟他无缘,他肯定是被人背後念叨了。
想到早先的事,她问道:「送信官兵被杀,是北烈所为吗?」
萧湛望了安容一眼,「还不确定。」
既然不确定,安容就没再追问了,累了一天了,她有些疲乏,靠着萧湛,把眼睛眯上。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到萧国公府了。
萧湛将她唤醒,扶着她下马车,两人刚上台阶,赵成就回来了。
芍药性子急,不等赵成开口就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赵成笑道:「芍药,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芍药吐了吐舌头。
赵成转头对安容道:「属下去庄郡王府时,无意中听到了点别的事。」
安容忙问:「什麽事?」
赵成左右瞄了瞄,才回答安容。
听了赵成的低语,安容目瞪口呆,脸色难看得就跟咽了只苍蝇似的。
庄郡王妃居然和二叔好上了?!
「你确定没有看错?」安容郑重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