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要说这三天叫他最痛心的是什麽,绝对是自家外祖父路过时瞥了他一眼,说的唯一一句话——
「把那身衣裳给老夫扒下来。」
三天啊,外祖父进宫十趟,就说了这麽一句话。
还有含月郡主,得了昭文帝的赏赐,喜孜孜的进宫谢恩,出来时还得到了一堆的御膳,十里飘香!甚至对他道——
「谢谢你啊,皇上才赏了我御龙鞭又赏了我菜,等你受罚过後,我请你去醉仙楼吃烤鸡、烤鸭——」此处省略无数种种叫连轩咽口水的菜。
本来还能扛得住饿,经过含月郡主这麽一诱惑,连轩真是肝肠寸断,饿得是後背贴前胸,一边咽口水,一边对天长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还是大哥最窝心,看他难受,让护卫喂了他一些水。
至於那些看热闹的,还有狐朋狗友,明知道他憋尿憋得难受,还故意发出嘘嘘声,差点害他出大丑……算了,不提了,以後一一回报便是了。
另一边,临墨轩的书房里,安容坐在那里,目不转睛望着手腕上的玉镯,她在祈求,祈求玉镯怜惜大周百姓,赐予治疗瘟疫的秘方,好解决陷入水深火热的百姓们。
三天了,这三天是连轩苦熬的三天,也是京都难熬的三天。
在翊坤宫,安容给朝倾公主赔礼道歉,她交出了所谓治疗瘟疫的药方,三天过去了,除了服药的第一天,瘟疫病人的病情有了些控制,之後两天,疫情又不受控了,昨儿更是全面爆发,一夜之间有将近百人病逝。
最叫安容揪心的事是她的揣测成真了,那些铜钱沾染了病毒,哪怕及时消了毒,碰过的人十之七八都染了毒。如今的京都,得瘟疫的人不少於三千人,若是瘟疫不及时医治,接下来只怕不敢想像了。
安容拍了下玉镯,什麽破镯子,明明有医书能救命,偏不许人进去,要你何用?!
安容骂完,继续祈求。
外面,芍药急急推门进来道:「少奶奶,不好了,有好些瘟疫病人堵在国公府门前,要国公府给他们一个交代!」
安容听得眉头一皱,「把国公府堵了?」
芍药点头如捣蒜,「那些人也不知道听谁说,铜钱有瘟疫病毒,谁捡谁感染,现在知道瘟疫没法医治,来咱们国公府讨说法呢。」
安容听得暗气,不用说,那些人肯定是被人怂恿的,否则以萧国公府在大周的威望,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贸然前来。只是现在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旦乱起来,也够国公府头疼的,总不能全杀了吧?
安容起身要出去瞧瞧,临墨轩离二门最近,安容走到正院时,国公府的太太们都没来,只萧总管在那里周旋,可是萧总管的周旋压根就没用,那些人只想活命。
安容才走上台阶,有眼尖的瘟疫病人就指着安容道:「就是她怀了身孕,萧国公府才撒铜钱祸害我们!」
一句话,那些瘟疫病人都跟发了疯似的。
安容脸黑如墨,芍药拉着她离开,安容却迈步出去。
那边,萧湛骑马归来,远远的就下了马,用轻功飞过来。
安容走到他身侧,正要说话,却见远处有辆奢华的马车停在那里,眼熟得很——可不正是朝廷给朝倾公主准备的车驾吗?
安容嘴角泛冷,她赔了礼,道了歉,该做的都做了,顾清颜不救大周百姓,还来国公府前看热闹,今儿就叫你看回好热闹!
安容走上前,道:「诸位且安静,那日,你们在街上捡了铜钱,夜里是否有官兵要你们将铜钱煮开?」
那些人点头,「确实有过!」
安容笑了,「你们应该听说了,那天晚上,萧老国公踹掉宫门闯宫的事吧?那是国公爷得知铜钱能传染瘟疫,及时进宫求皇上下旨,以免发生更大的祸事,国公爷做了这麽多,你们觉得感染了瘟疫的铜钱会是国公府撒的吗?」
有人思考,觉得安容说的在理。
有人则起哄道:「国公爷为大周好,我们知道,可是你就不同了,武安侯府祸事连连,你嫁进萧国公府,萧国公府就开始倒楣了,难保不是你叫人丢的铜钱,国公府尽力补救!」
一番话,将那些百姓又给煽动了起来。
萧湛瞥了那男子一眼,手轻轻一抬,便有暗卫过去抓住他。
那男子挣扎,可还是被抓上了前,安容笑脸盈盈的看着他,「听你的口音,也是我大周京都人士,怎麽性子如此凉薄,北烈给你几个钱就做他们的爪牙,把利爪伸向我大周?」
那男子听得脸一白,辩驳道:「你少污蔑我!没人收买我!」
安容冷冷一笑,「那你对武安侯府和萧国公府的事了解的还真多,怎麽不知道撒铜钱那日,我为了救治瘟疫,不惜给北烈朝倾公主赔礼道歉,她才答应交出瘟疫的药方,结果却是糊弄我?!」说着,她指着远处的车驾道:「你们该去质问她,为何糊弄我,为何出尔反尔,置你们生死於不顾!」
不得不说,这些百姓就是好牵着鼻子走,安容指着车驾,果真有人围了过去。
顾清颜坐在马车里,她只是纯粹的来看个热闹,顺带做她想做的事,没想到她还没出手,安容就把祸水引到她这边来了,这样就想逼她,门都没有!
顾清颜不怕瘟疫,大着胆子出了马车,因她穿着高贵,又是一国公主的身分,那些百姓还真不敢围上去,反倒跟着她後面朝萧国公府围过来。
顾清颜嫣然一笑,迈步走上台阶,道:「萧表少奶奶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我医术虽不错,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瘟疫,治不好病怪大夫,哪有这样的道理?反倒是萧表少奶奶你,一口一个笃定我能救治瘟疫,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自信?」
安容冷眼看着她,「你是在戏耍我了?」
顾清颜勾唇一笑,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身後的人听不见,她笑道:「是又如何?」
安容眼睛一缩,眸底结了冰,倏然,她笑了,「你以为我还会给你第二次戏耍我的机会?」
顾清颜眉头一皱。
安容朝她身後招招手,那些人便上前来。
顾清颜觉得有异,转身往後看,就在她转身之际,安容伸手一推,猝不及防之下,顾清颜往前一扑,正好让那些百姓给她做了回肉垫。
顾清颜气得抓狂,回头瞪着安容,「你!」
安容冷然一笑,「他们不过碰了沾染了瘟疫的铜钱就感染了瘟疫,你这样了还能幸免?我若是说了假话,你不会救治瘟疫,你会病死,反之,若是你好好的,那就是你偷偷治好了自己!」
安容说完,芍药就补充道:「朝倾公主手里有救治你们的药方,她藉口说我们少奶奶得罪了她,她心里气不过,不愿意救你们,逼得我们少奶奶给她道歉後,她却拿了一张假药方来骗我大周!」
那些百姓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离得近的,有老妪直接用手去摸朝倾公主的脸,努力把瘟疫传染给她。
朝倾公主恶心得要死,从地上起来,怒视着安容,「你以为这样就能逼迫我了?!」
安容瞥了她,道:「你承认你手里有秘方就好!」
顾清颜握了下拳头,转身望着那些百姓道:「我手里确实有秘方,不是我不救你们,而是缺了一味药引子,我爱莫能助。」
「什麽药引子?」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顾清颜回头瞥了安容一眼,眸底的笑,阴冷深寒,指着安容道:「她的血!」
萧湛脸色一沉,只听朝倾公主笑道——
「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百毒不侵,她的血可解百毒,区区一个瘟疫自然不在话下,只要她舍得一身血,我定保你们药到病除!」
安容脸冷如霜,顾清颜哪里是要她的血,是要她的命呢!就因为刚刚推了她一下,就睚眦必报了?
安容觉得她可怕,更可怕的是,那些人信了她的话,跪下来求自己救命。
顾清颜看着安容,「救不救他们,在你,不在我。」话音才落,就有一骨瘦男子晕倒了。
顾清颜瞥了一眼道:「不救他,他熬不过两个时辰,三滴血而已,舍不得?」
安容捏紧拳头,萧湛拉住她,安容摇头道:「没事,三滴血而已。」
她走下去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那男子口中,三滴血後,安容吸着手指,对那些百姓道:「诸位且放心,几滴血我还是舍得的,我会请朝倾公主写下药方,救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