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友远来
南唐保大十年冬,金陵城里飘着不大不小的雪花,城中的天空因寒气结成浓雾,模糊异常,就是借着灯光也不能看清十步之外的环境。
就在这么一个朦胧的,模糊的,寒冷刺骨的冬日夜晚,两抹身穿破布褴褛的瘦弱身影从遥远的地方赶来,不知是怎么越过了那黑夜紧闭的城门,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城中空荡荡的街道,径直的走向了金陵郑王的府邸。
“砰砰砰——”
不大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冬夜里响起,郑王府的红漆大门从里面打开,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
“你们干什么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红漆大门里探出一个缩头缩脑的男仆,扯着嗓子就对着门外敲门的人吼道。
那男仆的态度十分凶恶,毕竟来人实在不会挑时间,如今是寒冷彻骨的冬日,又是夜晚,而且已过三更,此时登门,实在是扰人清梦。
“小生有礼,前来求见郑王。”
来人是一白面书生,身后跟着一个戴着斗笠的小喽啰,看样子是这白面书生的书童。
只是哪有人会三更半夜的登门拜访?......男仆惺忪的眼珠一转,凶狠的瞪了那白面书生一眼,厉声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穷酸书生!没看见现在是什么时辰吗?王爷早已就寝了,你们改日再来吧!!”
“砰——”
那男仆话一说完便将红漆大门紧紧的关上了,连一句额外的话都不让那白面书生说。
看着眼前再次紧闭的大门,白面书生轻声一叹,知道自己这是吃了闭门羹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也是自己不会挑时间,这个时辰,应该是众人休息的时候。
只是......
白面书生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人,无奈道:“歌儿......看来我们今夜得露宿街头了。”
白面书生身后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如瓷娃娃一般的清丽小脸,原来那竟不是书童,而是一个女娇娥。
只见那女娇娥摇摇头,笑嘻嘻的咧开嘴:“没关系,此心安处是吾家,只要哥哥在身边,歌儿不怕吃苦的。”
那女娃的笑声清脆如鸟鸣,仿佛那幽黑冰冷夜里的一抹阳光,瞬间照亮了白面书生的心。
“好歌儿。”白面书生摸了摸那女娃的脑袋,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只是寒冬的夜晚,就算再困也难以入睡,所以白衣男子只好抱着自己的妹妹坐在郑王府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天空飘下的粒粒雪花,暗自出神。
入冬之后的金陵一直飘着雪,街道上早已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冰,夜风吹来,带起一卷雪花翻飞,倒也是难得的美景........
鸡鸣天明,冬日的金陵迎来了新的一天,暖暖的阳光透过层层云雾照到了郑王府门下的两抹瘦弱的身影上。
因那两抹身影久不移动,身上早已落满了厚厚的一层雪,此时阳光落下,竟也显得寂寥萧瑟。
“吱呀——”
郑王府的红漆大门再次打开,昨日深夜开门的男仆搓着双手从府里踱步走出,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相拥而眠的两抹身影。
男仆用红彤彤的手搓了搓双眼,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原来昨夜竟不是做梦,真有人深夜敲门想求见郑王?
男仆心中暗惊,想着这么冰冷的寒夜,这两人坐了一夜,会不会已经被冻死了?
就在男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看一番的时候,前方的身影忽然动了动,他身上的雪花也随着他的细微动作簌簌往下落。落在同样雪白的地上,陷出一个坑洞。
见此,男仆抖着胆子走上前,弯腰问道:“这位先生?您这是......在这里等了一夜?”
地上的白衣男子听了身后男仆的声音,连忙将怀里的女娃摇醒,然后站起身,拱手客气十分的道:“小生有礼,求见郑王。”仍是昨夜的那句话,此时听来却有几分沙哑。
“先生客气,郑王今日早起,且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至于这郑王见与不见,就不是奴才能左右的了。”男仆许是为昨夜的事感到些许愧疚,所以当下说话也比昨夜客气了不少。
“既如此,那就麻烦小哥了。”白衣男子再次低头,言谈举止儒雅有礼。
看那书生的做派,男仆更加确定这书生确实有些本事,所以当下便欢喜的应了两声,转身进去通报了。
郑王是当今陛下的六皇子,别的喜好没有,就是醉心音律诗文,对那些寒门子弟一向礼待有加,所以男仆才会对白衣男子恭谨有加,毕竟郑王若是对那白衣男子青睐有加,自己也好讨个好处。
男仆走后,白衣男子身后的女娃站起身,看着白衣男子单薄的后背,上前牵了牵男子的衣角,软着声音说道:“哥哥,你说郑王会见我们吗?”
“歌儿放心,郑王喜交寒士,他会见我们的。”白衣男子回头摸了摸女娃的脑袋,眼底是藏不住的宠溺与温和。
果然,还没等女娃再次开口,之前那男仆已经提着长袍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黝黑的皮肤被初晨的寒气侵蚀,透出一片红血丝。
“先生,我家王爷有请。”男仆跑到白衣男子身前福了福身子,朴实的憨笑两声,然后自然的侧过身为白衣男子让开了路。
白衣男子对男仆点了点头,然后牵着身后的女娃,缓步走近了郑王府。
两人都是破布褴褛,可是一举一动却是贵族之气,特别是被白衣男子牵着的女娇娥,手指细长白皙,一看就非富即贵。
咦.......?女娇娥?男仆定睛一看,发现昨日夜里那小书童竟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娃。
而此时那女娃正转过头对自己咧嘴一笑,明媚清晰,如初阳照进了暮气沉沉的金陵城。
“歌儿,快走。”
感觉到身后的女娃走得缓慢,白衣男子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嘱咐道。
男仆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跟两人说着郑王的性子如何,生怕两人见了郑王逾了矩。
男仆一路说着,白衣男子时不时的低头应诺,没过一会儿便走到了郑王府的小花园,园里几支梅花傲立,中央不大的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而那冰湖之畔,此时正摆着一张木桌,上面平整的放了一张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