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德女训(一)
没过一会儿楚言歌便带着之前为她梳洗的丫鬟出现在了楚渊的门口。
“哥哥,我打来了凉水,我今天想梳白州的发髻!”
楚言歌笑眯眯的看着楚渊,声音却很低,生怕楚渊拒绝。毕竟他们一路北上来到金陵的途中,楚渊为了不节外生枝,从不给她梳白州的发髻。
“歌儿,入乡随俗,今日我替你梳个金陵的发髻就好。”
“可是哥哥......为什么啊,我想梳白州发髻......”
楚渊没有即刻回答楚言歌的问题,相反,他看向楚言歌身后的丫鬟,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站在门外,本被楚渊风光霁月的气质所吸引,一时有些失神,反应半晌才知道楚渊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是.......”那丫鬟反应过来后脸颊一红,低声道了一声是便矮着身子退了出去。
看着那消失在房门口的衣角,楚言歌调皮的吐了吐舌,显然已经忘记了之前的小插曲,回头揶揄的看着楚渊。
“哥哥还是这么受欢迎,若是芷荨姐姐见了,定是要吃醋的!”
楚言歌口里的芷荨,是与他们兄妹二人一起在白州长大的刺史之女叶芷荨。
叶芷荨自小便对风姿出尘气质儒雅的楚渊芳心暗许,可是南汉近年转乱,白州一时失守,楚家四散流离,叶家也是朝不保夕,就在几个月前楚渊带着楚言歌离开白州后,他们就再没有听到过叶芷荨的消息。
此时楚言歌说起,除了语气里对楚渊有所调侃之外,还有些许的伤感。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楚渊听后眼神轻轻闪了闪,随即低声呵斥着楚言歌。
见此,楚言歌老实的撇了撇嘴,然后转过头任由楚渊给自己梳着发髻。
空气静谧流动,楚言歌的黑色发丝在楚渊的指尖游走,木梳在水盆里蘸了蘸,然后缓慢的将她的长发一层一层的陇上去。
为楚言歌拢好头发,楚渊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些简单的发饰为楚言歌带上。
看着楚言歌渐渐成形的金陵发髻,楚渊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歌儿,你喜欢金陵吗?”
楚言歌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头看着楚渊,笑道:“金陵是南唐皇都,是天下少有的繁华之都,歌儿自然喜欢,只是真要我选的话,我还是更喜欢白州啊!”
闻言,楚渊的指尖微微颤了颤,眼眸微不可见的闪了闪,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看着楚渊变幻的脸色,楚言歌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她站起身,然后笑看着楚渊:“哥哥,其实歌儿也不是那么喜欢白州的,白州那个地方偏僻鲜少人烟,相比金陵的繁华,那是一点儿都不好。”
楚渊无奈一笑:“你还知道什么是繁华?”
楚言歌一听连忙扬起下巴,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在白州的时候,白烟姐姐可是告诉了我许多许多关于金陵城的故事,白烟姐姐说了,金陵可是如今天下最为繁华的都城了。这里通夜灯火,五彩华灯,歌舞升平!”
闻言,楚渊微微哑然,最后气极反笑:“那白烟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楚言歌缩了缩脖子,实在不敢告诉自家哥哥,平日里她与白烟谈论最多的就是世间之事,若非此次被迫离开白州,她都准备和白烟来一次离家出走了。
想起几月前他们在白州落难而逃,楚言歌就算再心思大条都还是忍不住伤感。
那日南唐大军拿下白州,白州百姓一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慌乱逃离白州之时,在人群的冲击下,他们和母亲被迫分散。
母亲隔着老远的人群对他们喊着,在金陵相聚,可是他们来了金陵,却没有找到母亲的半点痕迹。
无奈之下,楚渊才带着楚言歌来投奔了李从嘉。
看着楚言歌耷拉下来的脸色,楚渊自然知道楚言歌是想到了家里的遭遇。
一夕之间四散流离,莫说是楚言歌,就是楚渊自己也是缓了多日才渐渐接受。
“好了歌儿,我们先去见一下郑王吧。”
“嗯。”楚言歌抬手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小铃铛,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此,楚渊温和的笑了笑,然后牵起楚言歌的手走出了竹影小院。
“先生,小姐,郑王在府中摆了酒席为两位接风洗尘,请跟奴才来。”
楚渊前脚刚踏出竹影小院,适才为他们领路的男仆王权便从不远处赶来,气息微喘的说道。
见此,楚渊连忙放开楚言歌的手,然后对着男仆点点头,轻声道:“好。”
王权见楚渊似乎没有在乎昨夜的那些不愉快,当下也就热络的同楚渊聊起了天。
“先生和小姐是哪里人呢?”
楚渊微微皱眉,不过并没有不悦,只是淡淡道:“上杭。”
楚渊之所以不明言自己来自白州,主要还是不愿给李从嘉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白州虽然偏僻,却是军事要塞,若说他们来自白州,怕是会落人口舌。而上杭虽也曾是南汉之地,可早年已经被南唐归入版图,想必不会有人再用此做什么文章。
况且,现在李从嘉在金陵的形势不容乐观,他因天生异相已经被皇太弟齐王和吴王李弘冀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此时再因他来自白州让人给李从嘉安上个通敌卖国之罪,那就真的算是恩将仇报了。
“上杭?那可是文人聚集之地,难怪先生如此风雅。”王权一听楚渊说自己来自上杭便连连赞叹。
闻言,楚渊只是摇摇头,口上说着不敢当。
“你问我哥哥这么多,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的哪里人??”楚言歌越过楚渊来到王权的面前,一双大眼睛紧紧的盯着王权。
王权闻言一愣,在金陵哪有小姐会这么同男子搭话?他确确实实是被楚言歌的言行给吓了一跳。
楚渊见此连忙将楚言歌拉回来,刚想同那王权说些什么,王权却径自的笑了笑,然后十分不自然的说道:“奴才是金陵本地人士,十岁那年家里闹饥荒,我爹无奈之下才将我送进王府当个打杂的,也好为王家留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