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皇后好歹还有个太子,太后她自己就一个养子,哪里来的脸说皇后?沈琼楼莫名地觉得有点黑色幽默,只能努力憋笑。
她见陈皇后不说话,声调更提高了几分:「皇后倒是跟哀家说道说道啊,你身为皇后的,瞧见宫里人丁单薄,怎么也不想想法子?」
陈皇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昭睿帝难得帮着开了腔:「是儿子这些日子忙于政事,冷落了后宫,儿子过几日便去后宫转转,劳母后费心了。」
他虽糊涂,但也知道不是亲妈的太后总亲不过自己老婆的道理,十分稀罕的帮着陈皇后说了句话。
太后这些年在陈皇后手里连连失礼,闻言更是满脸不愉,仗着嫡母的身份,语带斥责:「哀家费心?我能不多费些心吗?这几年选秀出来好人家的孩子不少,皇上放着那些正经官家出来的姑娘不走动,倒是瞧上了那等不着调的戏子伶童,那样的人便是生出来皇子也不体面,倒让整个宗室蒙羞!」
这说的是方才那个演戏法的少女,要是只有朝臣在她这般说虽然有些过了,但当娘的训儿子也是天经地义,偏生这时候外族使臣还在场,就连昭睿帝这等糊涂人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偏生太后还不依不饶的。
陈皇后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于是很机智的没开口。
昭睿帝面沉如水,压了压火,勉强撑起笑来:「儿子知道母后喜欢孩子,等过年的时候皇兄皇弟进京,让他们把孩子领来给您瞧瞧。」
好一出3d立体立体声环绕的宫斗大戏!沈琼楼吃着点心喝着茶,坐在前排围观的十分过瘾。
太后面色微愠,昭睿帝再接再厉:「不过说起来,朕的兄弟也不多,有时候想想也甚是寂寞。」
言下之意是,如今宫里孩子少是皇后失职,当初父皇的孩子这么少,您这个当太后的是不是也要负点责任?
太后被堵了回去,陈皇后适时地插话进来;「皇上,射覆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如今戏啊幻术啊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这宴摆了大半天,诸位也都累了,不如暗射射覆,玩玩投壶,让诸位也松快一回?」
这也是宴会必备流程,昭睿帝点了点头,太后那边却又不满起来:「皇上,你可是一朝天子,怎么能如此荒废政业,耽于嬉闹享乐,不顾正事儿呢?!」
要说这位太后实在是宫里的第一厌人,一个心气不对发起脾气来部分时间场合,就连被她亲手提拔上来的昭睿帝都烦她烦的要死。
偏偏她是嫡母又是正经太后,待她稍有个不妥之处就要被言官的口水淹死,只好在太后跟前装孙子。
沈琼楼听着这话耳熟,仔细想想才回忆起来,这不是当初昭睿帝说太子的话吗?如今可算是让他体会了一回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了,她心里暗爽。
昭睿帝把心里的火气压了又压,强笑道:「儿子知道母后一片慈母心肠,儿子自有分寸,不会辜负母后期望的。」
太后冷笑道:「皇上有分寸?我看未见得吧,若是有分寸,又怎么会通宵宴饮到亥时?纵然你学不来太祖的天纵之才,也该学学你父皇是如何勤勉行事的!」
昭睿帝简直是秀才遇上兵,陈皇后和殷怀瑜在一边瞧得心里暗乐,不过这两人不说话,底下朝臣也没人敢劝的,任由太后自己说痛快了,顺带也罢皇帝的脸皮扒了个干净。
太后又板着脸斥责几句,见左右无人应和,用一声冷哼做了结尾,被嬷嬷搀着回自己的乾德殿里了。
沈琼楼躲在殷卓雍身后会心一笑。其实她有几分理解太后,本来选了资质平庸的昭睿帝,她就是打的揽权干政的主意,没想到昭睿帝人糊涂是糊涂,但该搂在手里的权势一分都不往外放。
她又没那个算计满朝文武的能耐,也就只能明里暗里地找事下昭睿帝脸子,典型的更年期综合症。
昭睿帝气得脸色铁青,心里忽然一股气涌上来,掩嘴用力喘了几声,陈皇后头一个发现他不对,慌忙给他抚胸顺气,又要命人叫太医,他却不想让人瞧了笑话,摆摆手道:「让苏厂督过来。」
陈皇后无法,只好转头命人叫了苏沅上来,她本想叫停宴饮,叫人先回去,偏昭睿帝为着面子死撑,执意不允。
陈皇后只得又招了戏曲班子唱起戏来,让众臣分左右而坐,远离的主位,众人装模作样地看着戏,其实耳朵一刻不离上首的位置。
苏沅来得极快,他抬眼见他过来,忙沉声问道:「厂督,朕命你按方子寻的药材可都训好了吗?是否炼制妥当了?」
苏沅欠了欠身,手里捧着的檀香木盒子打开,锦垫里躺着一枚朱红色的丸药:「回皇上的话,总算没耽搁您的吩咐。」
陈皇后面带犹疑,张嘴劝道:「皇上,不如先让太医查验了您再服用……」
昭睿帝眉心微皱,伸手摆了摆,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和着水就吞服下去,不过片刻便觉得精神头好了不少,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沈琼楼斜着眼角瞧见这一幕,殷卓雍大喇喇一眼瞧过去,自语道:「皇兄这是开始服用丹药了?」
魏朝道教盛行,所以时人倒不以为怪,沈琼楼不管昭睿帝死活,但怕殷卓雍也跟风,迟疑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臣听说……丹药大都是由朱砂水银炼制而成的,里头还加了好些古怪东西,虽然片刻之内能让人提神,但服用久了对身体有害无益,是拿几十年的寿命短时间内消耗干净,并不是传说中能让人延年益寿的仙家宝物。」
不过说真的,昭睿帝这皇帝简直有毒啊,偏宠妃妾冷落正室,现在还迷信炼丹修道,都是一个爹生的他干的事怎么就这么辣眼睛呢。其实这话这时候说有点大逆不道的意思了,她说完紧张地看着殷卓雍。
殷卓雍眉梢微动,忽然蹙了蹙眉:「你方才说什么,凑近来说,这锣鼓喧天的,我没听清。」
他满脸疑惑装的十分像,沈琼楼还真以为他没听清,伸长了脖子凑近了正要重复一遍,他就倾下身来在她耳珠上轻咬了几下。
「知道乖乖心疼我,放心,再陪你几十年没有问题。」
沈琼楼:「……」你还是趁早死了吧。
幸好两人坐的地方靠前,又有根廊柱半挡着,倒也没人瞧见。
那边昭睿帝服了药,大概是觉得自己长生有望,心情大好,抬手命台上的戏子退下,命人捧上一方倒扣的玉盆,用托盘托着,还取了镶嵌玛瑙宝石的鸳鸯莲瓣八瓣金杯做彩头。
他指着玉盆笑道:「朕于酉时下三刻在这玉盆中放置一物,诸位谁能猜出来这盆中之物是什么?」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而且半分提示都没有给,只给了放置时间,底下众人都一脸懵逼,倒是有几位精通易术的学士大儒若有所思。
昭睿帝偏头瞧了眼殷卓雍,含笑道:「老十三,父皇在的时候常赞你聪慧,你能否猜出来这玉盆中覆的是何物啊?」
殷卓雍两手优雅地交叠着,漫声答道:「臣弟愚昧,猜不出来。」
沈琼楼上辈子有个朋友痴迷易学,所以她也跟着了解了几分皮毛,这种射覆其实有两种玩法,一种类似于普通的灯谜,把东西搁在盆中,给一句提示语,让人根据提示语来猜玉盆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