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章下不了贼船】
吴怡不知道柴晋的日常行踪,因为柴晋是不会和她说这些的,所以她选了个最笨的办法——?在恪王府附近等着,可一连几天,都没见到柴晋的人影。
她自然不知道,薛简为了能按谢凉萤的要求让她吃点苦头,日日拉着柴晋在外头办差。柴晋忙得晕头转向,根本顾不及回府。
这是吴怡守在恪王府外的第五日了,她把身上能典当的都给当了,换了些钱,才得以在附近的客栈求了间窄小的屋子暂时安顿。
这一日,吴怡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下楼,就听到客栈里头议论纷纷。她对这些并没怎麽留意,只觉得奇怪,照旧去恪王府等人。
恪王府的转角处,两个从後门出来的下人一人拿着一张纸,与吴怡擦身而过,他们的言谈自然也被她听见了。
「谢家这次怕是要遭殃了吧。」
「可不是,这等事简直是闻所未闻。」矮一些的那人露出猥琐的笑容,「不知道那女子怎吃得消,一女同侍父子,啧啧啧。」
谢家?!吴怡有些惊异,谢家出事儿了?她捡起被下人随手扔掉的纸,细细看起了上头的东西。
不过三行字,吴怡就如遭雷击。
上面并没有写明女子是谁,但她知道,这莫须有的罪名必是安在了她的身上。
吴怡慢慢地走回客栈。她知道柴晋若是看到这些会怎麽想,恐怕到时她想进恪王府的美梦要落空了。
柳澄芳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吴怡的背影。
「王妃,就是这个女人。」仆役小声道。
柳澄芳摸上自己的肚子,冷笑一声,朝身边的仆役们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上去。
虎视眈眈的仆役们挽起了袖子,拿着绳子大步上前靠近吴怡。
只是还不等他们出手,一个人影闪过,把吴怡带往了边上的暗巷。
柳澄芳沉下脸,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直接把人带走?「给我追!」
她早就从柴晋身上的蛛丝马迹察觉出他在外面养了人,但一直没行动。一来是听说这女子与舅家有干系,三舅舅到底待她不薄,多少要给他留些面子;二则她如今怀有身孕,没坐稳头三个月,不敢轻易出手。太妃向来催她催得急,日日都拿子嗣来说事,逢人就说,还不断往她肚子上瞄,这胎要是坐不稳,怕是又有话了。
今日京中谣言漫天飞,正好给了柳澄芳一个机会,让她可以把人给拿下。绑了吴怡之後再送给震怒的谢家,外祖母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届时柴晋没了外室,她的孩子没了庶兄弟,而谢家也正好趁此机会洗清这莫须有的污名。
人,必须抓住。
而吴怡很快就认出了抱着自己逃离的是双珏。她分出心来往後看,那些凶神恶煞的仆役还在後面紧追不舍。
双珏一边飞快地找小道躲藏,一边道:「这下尝到苦头了吧?真以为夫人会害你?你以为你在外头,失了侯爷和夫人的庇护能有多安全?」
吴怡白着一张脸,捂着肚子道:「王爷……」
「恪王若真心在意你,早在你失踪的时候就会派人来找了。可如今,你可听说过恪王府在找人?」
听闻这话,吴怡一时分不清是心疼还是肚子疼,只觉得整个人难受得紧。柳澄芳不会大张旗鼓地找她,而柴晋那头一丝消息都没透出来……
其实双珏是在诳她,柴晋派出来的人都叫薛简给挡回去了,然而薛简还在柴晋跟前一口保证,他会找到吴怡。
不过吴怡对她的话信以为真,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强逼着自己收起儿女情长来。这样不是很好吗,她求的从来都不是柴晋的心。
京城巷子多,双珏脚力又比恪王府的仆役们快,几番下来,她们甩掉了柳澄芳的人,又回到了老地方,喜福胡同。
谢凉萤正在屋子里等她。
吴怡进了门,看了她一眼,「谢五小姐为什麽要帮我?」
谢凉萤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来慢慢走到吴怡面前。她看出吴怡的脸色不太好,额上有些冷汗,便吩咐,「去给吴娘子请个大夫来。」
双珏应声而去。
「谢五小姐现在可以说了吧,屋子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吴怡看着谢凉萤,强忍不适,道:「你我素不相识,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於情於理都说不过去。」
谢凉萤道:「你想要入恪王府,太妃不会拦,恪王也没有意见,最大的阻力就是我表姊。」她瞥了眼吴怡的肚子,「为母则强,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着孩子念几分。」
「我会帮你达成你的目的。」她靠近吴怡,「你的孩子会以恪王庶子的身分在恪王府活下去。」看着有些心动的吴怡,她接着道:「你可知道,恪王爵位虽世袭罔替,却非以嫡庶立嗣?」
这就是说,就算是庶子也能承爵?!吴怡的双手紧紧握住,眼神透露出激动。
按捺住心中的渴望,吴怡强压住声音,问道:「谢五小姐需要我做什麽?」
「你现在什麽都不用做,等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谢凉萤对门外的双珏点点头,示意她带着大夫进来,「眼下,吴娘子只要安心保住孩子就行了。这可是你手里最大的一张牌。」
「我会的。」吴怡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如今她对柴晋心死,只存了一个求名分的念头。
安顿好吴怡,谢凉萤带着双珏回府去。
也是时候了,这个时辰,谢家怕是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谢凉萤的马车刚在二门停下,一早等在那儿的连嬷嬷就忙不迭地冲过来。
「姑娘,姑娘,出事了!」
「看嬷嬷急的,咱们府里能出什麽大事?」谢凉萤笑吟吟地在双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连嬷嬷急得直跺脚,「老爷和少爷今儿一回来就被老太爷叫去了书房,说是要用家法,如今各房老爷夫人、少爷小姐都在那儿看着两位爷受刑。」
谢凉萤心里头直笑,嘴上却道:「爹和哥哥犯了什麽事,怎麽就用上家法了?嬷嬷快些带我去瞧瞧。」
主仆几人还没到书房,在外头就听得谢乐知和谢初泉的惨叫声。
谢凉萤脚不沾地一路小跑进去,只见三房父子正被仆役们压在长凳上,谢参政高举着鞭子亲自执家法。
谢凉萤扑在谢乐知的身上,哭道:「祖父这是做什麽,爹和哥哥就算做错了天大的事,也不该这般下死手啊。」
谢参政挥鞭的手一时没停住,一鞭子下去打在了谢凉萤身上,带着倒钩的鞭子划破了谢凉萤的衣服,一道血痕顷刻浮现。
正在旁观的夫人小姐们尖叫,谢参政忙丢下手里的鞭子,上前把谢凉萤扶起来,口中一叠声叫小厮们去请大夫过来。
谢凉萤捂着伤处,哀求道:「还望祖父看在爹同哥哥常年持孝的分上,手下留情。」
谢参政铁青着脸,「你还替他们求情!你可知道,今日早朝,谢家的脸都给这两个孽子孽孙给丢尽了!」
谢老夫人自然心疼儿子和孙子,此时却不敢阻拦在气头上的谢参政,只偷偷嘱咐了如嬷嬷请大夫给三房父子看看伤。
谢参政看出了老妻的心思,怒道:「谁都不许去动他们!今儿就叫他们这麽待着,不许吃饭!」
谢老夫人心知谢参政不过是气极了,等消了气,照旧还是心疼的,是以还是没把如嬷嬷给拦下。
谢参政确实只是嘴上硬,对大夫偷偷给儿孙看伤的事,到底是睁一眼闭一眼,由得他们去了。如今叫他担心的却是谢凉萤的伤,「好端端的,你出来做什麽。」
谢凉萤的眼睫上还挂着泪,「子代父受过。我是爹的女儿,爹爹犯了错,我这做女儿的来受罚也是应该的。」她看着谢参政的表情,小心道:「祖父,我今日在外头听到有人说爹和哥哥……」
话说一半,她看了眼祖母,那意思彷佛是祖母怎麽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了。
谢老夫人隐在宽袖中的手捏紧,脸上照旧不显半分。
谢参政叹道:「真假且先不论,便是空穴来风,也是他们自己处事不当,叫人捉住了把柄。这事儿今儿早上被御史捅到了圣上面前,惹得龙颜大怒。你爹同哥哥被当朝削了官职,如今就连功名都被夺了。」他看了眼妻子,「这事儿怕是要连累恪王了,你去澄芳那儿好好说道说道,让她别因此事与咱们家生分了才是。」
「这事怎麽会和表姊夫扯上干系了?」谢凉萤不解,她上头明明只写了双鹊胡同,并没有提及那是柴晋的产业,也没有写柴晋半个字。
谢参政取了那张被揉得不成样的纸,递给谢凉萤,「你自己看看吧。」
谢凉萤细细一看,上头分明不是她当日交给双珏的东西,脑子一转,想到了薛简当日对双珏看的那一眼。
奇了,薛简对柴晋哪来的深仇大恨,要对他使这等阴手?
谢参政今晚没像往常一样,与幕僚一同待在书房。他独自坐在正房的厢房里,连伺候的人都没留下。这里是谢老夫人特地为他备下的,只为了丈夫能在情绪烦乱的时候,有个舒缓心绪的安静地方。平时这里只叫下人按时打扫,房里的东西也不多,谢参政很喜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