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你们这是要做什麽?」范姨娘一边要扒开那两仆妇的手,一边对金氏道:「太太,就算是我做错了什麽,也该先给个名目,没得大半夜就带人过来这麽翻箱倒柜的,老爷……老爷你帮我说句公道话!」

那两仆妇原就是使力气的人,范姨娘哪挣得过,三两下就被暗掐了好几下,疼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范姨娘没辙,只得含着泪珠儿,忙向任荀求去。

「老爷放心,我不会让范姨娘受委屈的。」不等任荀开口,金氏就已经上前走到他俩中间,挡住两人之间的视线接着道:「因事关重大,弄不好会出大事,没准还关系那朝中之事,我是不得已才这麽办,老爷须多多小心才是。」金氏一脸郑重地说完这话後,就往外头吩咐一声:「让她进来吧。」声音刚落,红绸就领着已经穿戴整齐的蕊珠走了进来。

任荀刚被金氏那句朝中之事弄得心中一凛,可再一看蕊珠进来後,他又是一愣,接着是一窘,随後是一恼,整个有些糊涂了,而趁着金氏挡住任荀这一会,那两仆妇就强硬将范姨娘给拉了出去,也不管她哭天喊地的,出去後马上就堵了她的嘴。

此时的蕊珠,身上穿的是红绸借给她的水绿撒花裙子,头发重新梳整过,发上还戴了支碧玉簪子,脸也擦过了,刚刚嘴角边的血迹已经不见,面上的脂粉也没了,露出高高的鼻梁上几点微微的小雀斑,再看那张圆润的鹅蛋脸上,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聪明计较皆露在外,眼下两颊虽还有些红肿,但却比刚刚好多了,且瞧着也恢复几分平日里的娇美。

金氏看了一眼,心里头很满意,便让她走过来,将刚刚在自己那说的事跟任荀再说一遍。

金氏此番动作虽是雷厉风行,但是她说话时依旧是轻声细语,面上也只是凝重,并不见怒容,但就是如此,反更显得似有种要出大事的感觉。

任荀本欲令人放开范姨娘的话,一时卡在喉咙中,他并非是一味愚昧之人,且这近二十年的夫妻了,自是明白金氏绝不会就为了拈酸吃醋而做出这等事来。

只是这事,到底也是让他有些难堪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可现在连出什麽事都不知道,故而任荀面色十分不好,看了金氏一眼就斥道:「到底什麽事,你瞧瞧你带来的这些人,这若让人传出去,指不定以为这府里是在抄家,你是打算让我在外头抬不起脸来不成!」

任荀话一出,旁边正检查东西的丫鬟动作不由皆是一滞,个个都有些忐忑地转过脸看了金氏一眼。

金氏吩咐红绸过去帮她们一块搜查,然後才赔笑着对任荀道:「老爷莫气,我知道过来得急了些,没事先跟老爷说好,是我的错,老爷先坐下,听蕊珠说完,便明白缘由了,我也是才刚知道。」

金氏说着就朝蕊珠使了个眼色,蕊珠会意,忙上前两步,垂着脸,跪下後,就将适才在金氏那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任荀听蕊珠说这事得时候,面上的表情连着变了好几变,眉毛一直在抖,下颔咬得紧紧地,待蕊珠终於道完後,他忽然就站起来,微颤着手指,指着蕊珠怒道:「你这可是在胡编乱造?」

「老爷,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蕊珠忙抬起脸,只是瞧着任荀此番神色,心里顿时有些害怕起来,但却依旧咬着牙回道。

「滚!」任荀怒极,忽然就抬起腿往她肩膀上踹了一脚,蕊珠避不及,也不敢避,闷吭一声,就往地上一倒。

周围的丫鬟皆吓得停下手里的动作。

金氏暗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拉住任荀的胳膊劝道:「老爷小心气坏了身子,这事若只是限内院里,我必会处理妥当的,怕就怕那外头的人也牵扯了进来,老爷心里也清楚,眼下虽是看着平静,但其实也是多事之秋。」

任荀猛地就甩开她的手,转过头喝道:「你就听她一面之词,大半夜的带着人过来,把这里搅翻了天!」

「老爷,不管是不是一面之词,重要的是府里一而再地出这事,如今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不查个明白,谁能保证以後不会出什麽事。」

任荀看了她好久,然後就背过手,这事太突然了,他怎麽也不信范姨娘会有那等心思,但又不可否认,听了蕊珠刚刚那番话,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起疑了,而紧随着起疑,心里生出来的则是愤怒。一直以来他都自认待范姨娘不错,当年为了接她进府,他甚至连族长的话都没听,还闹出许多不快,且接进来後,他对她可以说是关心备至,从没哪里委屈了她,自己都这样,她怎麽还有那等心思!

任荀在屋里有些烦躁地走了几步,然後就道:「她没道理会这麽做。」

金氏看着任荀紧蹙的眉头,只是发出一声叹息,却没说话,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说什麽都不会讨好,等一会,东西找出来了,什麽话都比不上摆在眼前的事实。

任荀走着走着,就停下来,朝那几位丫鬟喝道:「磨磨蹭蹭这大半天,可找着什麽没?」

金氏也询问地看过去,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刚刚她一直就注意着她们,还示意红绸几个地方别忽略了。

红绸一一问了那个丫鬟,又出去外屋问了一圈,然後才回来小心道:「回老爷太太,没找到什麽。」

任荀顿时转过头,一脸严厉地看着金氏斥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整日里草木皆兵,听风就是雨!这府里今日才住了客人进来,你这简直是闹笑话,笑话!」

金氏蹙着眉头,却没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有些瑟瑟坐在地上的蕊珠,蕊珠此时脸色已经白了,她知道,如果那些东西找不到的话,老爷这麽生气的情况下,太太指定会让她替了罪。

「太……太太,这麽重要的东西,范姨娘指定是好好藏起来了,没准……没准是藏在什麽旮旯地了,得好好找找才能找到的。」

蕊珠有些结结巴巴的声音才落下,不想范姨娘就从外头冲了进来,并一下子就扑到任荀怀里大声哭了起来,「老爷,我到底是做错了什麽,要受这样的屈辱,太太若真看我不顺眼,一句话将我打发出去不就成了,为什麽要这麽折磨我,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不活了,我活不下去……」她越说,哭得越大声起来,平日里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人,这哭起来更让人受不住。

任荀只觉得头都胀了,一时不知是该发怒骂金氏好,还是安慰范姨娘好。

蕊珠一瞧这样,忙就悄悄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离范姨娘远点,不想范姨娘早注意她了,见她起来後,上来「啪」的就朝蕊珠脸上甩了一巴掌骂道:「我到底哪里碍着你了,要这麽污蔑我,老爷不过是多疼我一下,你就红了眼,恨不能将我踩下去……」

金氏在一旁冷眼瞧着,然後就朝红绸使了个眼色,她知道范姨娘这些话是在指桑骂槐,句句都指向自己。

红绸忙上前拉住范姨娘,嘴里一阵好言好语地劝解,只是范姨娘哪会依,既然金氏都摆明了姿态,那她一定得趁机将这事闹大了,让任荀以後完全站在自己这一边才行,於是在红绸让去拉住她的时候,她挣了一会,就跑到柜子边,将一把剪刀拿出来,双手握对准自己,一脸泪痕。

金氏吃了一惊,气得握紧了手心,任荀却是唬了一跳,忙道:「干什麽这是,快将剪子放下。」甭管什麽原因,这府里要是传出逼死妾室的事来,绝不是件光彩的事。

范姨娘却是咬着牙,又将剪刀逼近脖子,流着泪,委屈又决绝地看着任荀,「老爷,我进这府里这麽多年了,因人笨话钝,所以从不敢多走一步,多说一句,只心里盼着老爷能多怜惜我一些,却不想,就是这样,也碍着了别人。我如今身边也无一子一女,将来没有依靠,而老爷总也会有腻了我的一天,今晚出了这事,我总算是明白,为免将来下场更凄凉,我还不如……不如现在就死了乾净!」

「胡闹!」眼见范姨娘就要将剪刀顶到喉咙上了,任荀心里着急,忙就大喝一声,紧接着又柔声劝道:「别说着傻话,把剪刀放下来,我知道今日的事委屈你了,你放心,一会我会让这些丫鬟给你赔礼的,快,把剪子放下。」

「丫鬟能知道什麽,她们不过跟我一样可怜罢了……」范姨娘似看破了一切,无力地摇了摇头,眼一眨,又一串泪珠儿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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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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