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霍姝明白荣亲王妃的担心,见安阳郡主信任自己,马上拍着胸膛保证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就算我不在,还有我的几个表哥们,他们的武艺十分厉害,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
安阳郡主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瞅着她说:「难道这次不是应该什麽事也没有,平平安安地直到回家麽?」
霍姝乐了,「那样最好不过。」
到了目的地,安阳郡主下马车时,忍不住看了看虞家兄弟,目光在虞从信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恰好虞从信也看过来,一双温润的黑眸含着轻浅的笑意,站在灯火阑珊处,如青松翠竹,昂扬男儿教人见之忘俗。
他微微颔首,而後十分君子地移开视线。
「怎麽了?」霍姝问道。
安阳郡主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你那个表哥,看着不像将门子弟,倒像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霍姝不以为然,「三表哥可是儒将,儒将懂不懂?别轻视武将,武将要是耍起心眼来,连那些文人都不是对手呢。」
安阳郡主一听就没劲儿了,她这人懒,最懒得和人耍心眼了,觉得那纯粹是吃饱没事干,实在太累人,还不如好好地睡上一觉。
三个姑娘在前面一边看花灯一边聊天,几个虞家的儿郎们苦哈哈地跟在後头充当侍卫。
虞从烈年纪还小,很快就被上元节的热闹给吸引了,并不怎麽关注那几个姑娘,可聂屹出现後,他马上收起玩心,在心里防备起来。
聂屹彬彬有礼地和虞家兄弟见礼,目光很快就落到霍姝身上。
自从他出现,霍姝的双眼就亮晶晶的,要不是怕被说不矜持,眼睛几乎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
过了一年,聂屹终於从少年成长为青年,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拥有属於成年男人特有的气质,连身量都壮实许多,站在虞从信身边气势十足,凌厉而深沉。
不过也许是上元节的花灯太过璀璨,也或许是他在美丽的未婚妻面前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整个人显得温和俊美,一身锦衣玉带,衬得他如谪仙般俊雅,贵气逼人。
眼看着聂屹将霍姝带走了,虞从烈愤愤地道:「衣冠禽兽,素素被他骗了!」
虞从信伸手拍拍小弟的脑袋,「行了,素素这麽大的人了,分得清好坏,你不用太担心她,而且聂世谨已经算不错了。」一个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改变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男人,显然对那姑娘是上了心的。
虞从信回京後和聂屹见过几面,对聂屹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知道此子深不可测,并非像外界所说的那般完美。不过他并未觉得聂屹如此有什麽不好,从小在宫里长大,能得到皇上的宠信,要是没点本事,只怕下场会很惨。
有本事的男人为了保护家人,手段凌厉一些又何妨?只要他愿意对素素好就行了。
虞从烈却有些不得劲,嘟囔道:「素素那家伙就是个好美色的,见聂世谨长得好看她就心悦,也不想想聂世谨当初会出现在西北可不简单,西北那边的事情,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插上一手。聂世谨或许不错,可……素素性子磊落,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觉得聂屹不简单,而且是个可怕的,总担心自己的「兄弟」被欺负。
虞从信听到这话,不由失笑,揉揉弟弟的脑袋,「男女之间哪能如此界线分明?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你还小,以後会懂的。」
虞从信教育完愚蠢的小弟,转头见安阳郡主坐在旁边打瞌睡,心里头有些惊讶。刚才竟然忘记这位郡主了,该说她很不引人注意麽?而且她听了多少?
安阳郡主昏昏欲睡,一边打盹一边听完了兄弟俩的话,想着虞从烈也不算是杞人忧天,聂屹确实不若外界评论的那般好,要是真的那麽好,皇伯父反而不会如此信任宠爱,他是有过人之处,不过好的、坏的都有。
她心思一转,暗中瞥了瞥虞从信。这虞家的三表哥似乎挺有趣的,明明是个武将,说起道理来却比文人还厉害。
看完灯王评比的节目,时间也差不多了。
今年的上元节直到夜深人静,人群散去,都平平安安的,没有发生什麽事,更没有去年那血雨腥风。
聂屹亲自将霍姝送到虞家兄弟几个那儿。
霍姝看着站在夜风中的聂屹,漂亮的眼睛里明显满是不舍,看得聂屹心头微热,可在虞家几个儿郎们的瞪视下,到底没有做出什麽不规矩之事。
「还有三个月。」聂屹轻声说:「届时我娶你进门,等我。」
霍姝嘴角抿了下,扭头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句「等你」,省得又被丫鬟们耳提面命要矜持之类的。不过她仍很开心,这种开心直到回到虞家看到虞老夫人时,还没有平息。
虞从烈几人给虞老夫人请安後,就各自回房歇息。
虞老夫人见外孙女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有些无奈,深刻地感觉到女大不中留是什麽滋味。
这人都没嫁过去呢,一颗心就系在对方身上,以後成亲,岂不是要乐疯了?
随着婚期临近,两家紧张地准备着婚礼事宜,加上庆丰帝时常要过问一声,使得靖安侯府和卫国公府都不敢大意,两府的主母每天忙碌着这事,劳心劳力,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嘴上冒泡,却又不敢埋怨。
旁人想要让皇上施加压力还得不到这机会呢,虽然压力大,可在京城里也有面子。
婚期越近,霍姝越被家里的长辈看得牢牢的,压根儿就没机会和聂屹见面,这让她有些忧伤,恨不得几个月的时间咻一声就过去,马上迎来婚礼,以後就能天天见到聂屹了。
别的姑娘想到要嫁人时,总是羞涩、紧张又不舍,偏偏霍姝想到要嫁人时,恨不得自己跳上花轿,让人赶紧送过去,一点也不害羞,那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的模样,让虞五夫人见了只能摇头,觉得外甥女心真是宽。
虞老夫人也有点无奈,但外孙女就是这种性格,且这还是自己养出来的,不能苛责。
二月终於过去了,眼看就要到三月,霍姝被靖安侯府的人接回霍家。
霍姝对虞老夫人的感情很深,若非世情不允许,她都想在虞家出嫁了。不过虞老夫人不同意,她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除非靖安侯府不想在京城混了,所以在靖安侯府派人来接时,她乖乖地坐上马车回府。
霍姝回靖安侯府後,第一时间去给霍老夫人请安。
几个月不见,霍老夫人看着没什麽变化,只是眉心间的皱褶深了一些,看向霍姝的眼神也更冷漠。
「你的嫁妆府里会备一份,除此之外还有你娘留下的,届时当成嫁妆一并带过去。」霍老夫人淡淡说道,叫靖安侯夫人将一份嫁妆单子拿过来。
当年虞氏难产去世後,霍姝被虞老夫人接回虞家,霍老夫人让人将虞氏的嫁妆封存起来,放在库房里,按照世情,这嫁妆就留给虞氏唯一的闺女。
虞氏是虞老夫人唯一的女儿,当年她嫁入霍家时,那十里红妆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这麽一大笔嫁妆存放在靖安侯府,自然有人眼红,可惜虞家那边同样备有一份嫁妆单子,不管少了哪一件,虞家那边都能知道。
也是这个原因,霍老夫人才会让人将虞氏的嫁妆封存起来,不准人去碰,省得虞老夫人发现又要闹。她绝对不允许因为这种原因,让虞老夫人取笑他们霍家。
如今霍姝要出阁了,她自然要将这嫁妆交还霍姝。
霍姝让艾草捧着嫁妆单子,刚离开春晖堂,就在门口碰到眼眶通红的霍妙。
霍妙看到她,面上露出惊吓的神色,然後面红耳赤地低头,弱弱地叫了一声「七姊姊」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霍姝回到叠翠院後,就听说霍五夫人被禁足的消息。
「发生什麽事了?」霍姝好奇地问着,一点也不掩饰脸上的神色,压根儿就没有为被禁足的霍五夫人担心,或者去给她求情的意思。
纵使霍五夫人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依然担心不起来。
幸好屋子里的下人都是向着她的,想着只要她在外面能装模作样一下,不给人留下话柄就行。
「奴婢也不清楚是什麽事情,只听说是老爷亲自下令将她禁足,连老夫人开口求情也没有用。」负责打听消息的桃红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霍五夫人被禁足,连霍老夫人开口都没用,沈家那边也没有什麽表示,只怕霍五夫人是真的做错了事情才会落得这下场。
一个正妻被这麽禁足,可真是丢脸,更丢脸的是这还是丈夫亲自下令,甚至没对外给个好听点的藉口,霍五夫人这面子、里子可都丢尽了。
霍姝摸着下巴,回想刚才在春晖堂碰到霍妙时,霍妙的反应挺可疑的,莫不是……
她还没想明白,就有丫鬟进来禀报,霍五老爷的小厮过来了。